抬眼便見著落求笙站在她床邊，手中端著一碗藥，“娘子，你醒了？來，把藥喝了吧。”

  蘇玲被紀流蘇扶著坐起身，“寶寶呢？在哪裏？快抱過來讓我看看啊！”

  紀流蘇拍著蘇玲後背手一僵，落求笙也沒能說出半句話。

  母親的直覺非常強，周圍一片寂靜，她頓時感覺不太對勁兒。

  “姓落的，我問你，孩子呢？”蘇玲沒有喝落求笙送到嘴邊的藥，杏目冷冷的瞪著他，問道。

  “孩子很好，娘子，先……把藥喝了吧……”

  蘇玲側過頭，沒有張口喝藥，而是道：“孩子在哪裏？既然很好，快抱來給我看看啊！”

  落求笙不敢看她的眼睛，心像是被萬千螞蟻啃噬一般，痛的不能呼吸。

  蘇玲漸漸意識到了些東西。

  紀流蘇動動嘴皮子，剛想說些什麽，卻被蘇玲一口打斷，“阿蘇！你別說話！”

  紀流蘇一頓，蘇玲的眼眶有些紅，“姓落的，你告訴我。”

  過了許久，落求笙才沙啞著聲音道：“孩子沒事……隻是……”

  “隻是什麽？！”蘇玲追問道。

  他站起身，從微微抽泣的婢女手中接過繈褓，慢慢走到蘇玲床前，每一步都像是有鉛球拴在腳踝上一樣，極為沉重。

  蘇玲看向繈褓，頓時眼眸瞪大，雙眼赤紅！

  “這、這……”

  紀流蘇終於抑製不住，帶著哭腔道：“阿玲，對不起！”

  落求笙也撲通一聲跪在蘇玲麵前，“是我的錯！我沒能保護好孩子！對不起……娘子……”

  蘇玲顫抖的抱住嬰兒，孩子仍在熟睡，睡得格外香甜。

  “滾……”

  她嘴唇輕張，“都給我滾。”

  第103章 落安（回憶篇2完）

  蘇玲剛生下孩子，情緒不穩定，悲傷成疾，紀流蘇和落求笙這些日子一直常伴左右，這才讓蘇玲的情緒漸漸安定下來。

  落求笙在她和孩子睡下之後，每晚都會坐在後院的石桌前喝酒。

  “紀兄，我覺得自己很沒用。”落求笙低聲道。

  “我雖為落家家主，擁有開啟落亦楚的方法，但是，我是三靈根，修煉永遠都不及別人，而且這次，我竟然是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紀流蘇歎了口氣，“孩子這事我也有責任，若當時我能再小心一點，不讓那魔修的血液濺在他身上，孩子的臉也不會變成這樣。”

  院內一陣沉默，夜風帶來涼意，但身上的涼遠沒有人心中那麽涼。

  過了許久，紀流蘇忽然問道：“對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麽？”

  落求笙低落的點點頭，“阿玲取得，單名一個‘安’字。”

  落安。

  我願你一生一世，永遠平平安安，喜樂無憂。

  然而事情的發展從不會像人想的那般簡單。

  紀流蘇是散修，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當蘇玲漸漸從悲痛中走出來後，紀流蘇辭別了落求笙，回到了靈隱山。

  天運老人最近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紀流蘇回來的第一天，他便把她叫進了靈隱山幻境中。

  天機石顯現了圖案越發猙獰，血紅色的紋路覆蓋了整塊石頭。

  “臭小子，修真界即將有一場巨大的浩劫。”那晚，紀雲川滿臉沉重。

  “是何浩劫？莫非是魔宗那幫人有大動作了？”紀流蘇問道。

  紀雲川搖頭，“不，是比那幫人還要嚴重的災難。”他道：“若是哪一天，我走了，蘇兒，你一定要照看好天機石。這世間，除了我，它就隻認你了。”

  目前天機石沒有再給出過多的東西，但是天運老人話卻像是一把重錘錘在紀流蘇胸口。

  她隱隱有預感，她似乎，要失去一些東西了。

  一年過去了，落安也已經一歲了，他很聰明，學說話學得很快，紀流蘇有事沒事就會去陳川落家看落安，有時候還給他帶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

  落求笙給他測過靈根，是火係單靈根，修煉天賦極好，適合煉丹。

  落求笙打算等到落安五歲，就送他上青霄門去拜師。

  不過落安雖身體沒什麽大礙，但是自小有些自閉，因為樣貌醜陋，陳川沒有同齡的孩子願意同他玩耍。還在背後偷偷罵他是怪物、醜八怪。

  落求笙和蘇玲甚為痛心，但又無法怪罪那些孩子。

  落安不願意再踏出落府一步，終日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裏，隻有紀流蘇來了之後，才稍微快樂些。

  落求笙見此，曾偷偷對紀流蘇說過，“紀兄，要不你就在我這落府住下吧。”

  紀流蘇笑道：“那豈不是太叨擾了，而且，如果我在這裏常住，阿玲肯定每天都會來找我，而不是找你呀。”

  一箭穿心！

  落求笙便歇息了這個念頭。

  小落安太過於聰慧敏感了，有時候大人的一個小小舉動，都會讓這孩子產生各種自卑的想法，因而變得更加沉默。

  紀流蘇為了使他開朗些，在落家的日子裏，天天抱著他到四處遊轉。

  落安臉上的傷始終是她心裏的石頭，懸掛在空中，令人難受。

  蕭尋衍一直在和紀流蘇保持了聯係。

  滄音一別之後這麽多年，他慢慢擬出了一份魔宗安插在各個門派中的那些臥底的名單，並托紀流蘇交付給四海門派。

  蕭尋衍雖為魔宗少宗，但為人不錯，大概是從小在凡間和以前那個門派的經曆，他始終心存著善念。

  紀流蘇一開始並不相信蕭尋衍，但是隨著兩人的接觸，她也慢慢放下了些許成見，真心接納了這個朋友。

  ——

  魔宗。

  魔宗夜夜笙歌，巨大的深穀中，群鴉高叫，嘔啞嘲哳，難聽刺耳。然而這些東西在魔修耳中，卻是極為美妙的音樂。

  在深穀的最底下，建了一座地牢。

  幽深的地牢裏，黴濕味，腐臭味，彌漫在空氣中。

  牆壁上的血跡早已幹涸，道道血痕有些可怖。而在地牢最深處，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女人坐在一間牢房的角落裏。

  牢房四周貼滿了符咒，形成一道結界，將女人困在裏麵。

  不過這女人絲毫沒有被當做囚犯的模樣，她坐在草垛搭建的床邊，優雅的為自己梳著頭發。

  過了很久，一道黑色的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

  女人梳頭的手一頓，隨後嘴角輕勾，漫不經心道：“來了？”聲音悠揚婉轉，美妙動聽。

  人影從黑暗處走出，他沒有遮住臉，而是帶著幾分陰冷的盯著女人。

  “許久不見了，怎麽現在才來呢？比我預計的，晚了太久了。今天終於躲開塗天霸他們的監控了？”女人回過頭，抬眼看向他，杏目盈盈泛水，笑道：“你長得可真像你娘。”

  她站起身，細細打量著他，“一樣的狐媚胚子，惡心至極。”

  蕭尋衍猛然上前掐住她的脖子，“沐雪雁，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些？”

  沐雪雁的臉色被掐的通紅，嘴角卻裂的更開，“哈哈哈，我沒資格？！你一個肮髒下賤的野種說我沒資格？！要不是你娘的出現，我會失去蕭亦？！離兒會失去爹爹？！”

  蕭尋衍把這女人朝地上狠狠一摔，“閉嘴！”

  “離兒會來救我的！到時候，你和你那下賤的娘，統統都要死！”沐雪雁哈哈大笑，聲音淒厲尖銳。

  “你也好意思提你兒子？離殷？不，我應該叫他蕭執離，你為了讓爹回心轉意，不惜虐待自己的兒子，逼著他回頭，沐雪雁，我去找過蕭執離了，你知道他說什麽了嗎？”

  蕭尋衍扯住她的頭發，湊到她耳邊道：“他說，他要親自弄死你。”

  地牢被設置了隔音結界，蕭尋衍和她的話都不會傳出去。

  沐雪雁狠狠打了個寒顫，盯著蕭尋衍那張妖冶的臉，目光中帶著些許恐懼。

  “我今天來，就是來問你，我爹，當年是怎麽死的？”蕭尋衍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濃濃的恨意。

  沐雪雁長得很美，同離殷七分相似，她低下頭，“你認為，我會知道？”

  蕭尋衍道：“你不知道，我不會問。”

  “是麽？”她突然又笑道：“但是，我，憑什麽告訴你？”沐雪雁挑眉，眼中帶著三分譏誚。

  蕭尋衍也不著急，他慢慢蹲下身，嘴角輕勾，伸手溫柔的撫摸上她的臉，像是在對待自己的情人，“沐夫人，你很愛美，對吧？即便是身在這肮髒的地牢裏，也把自己的臉打理得幹幹淨淨。”

  沐雪雁突然明白他要幹什麽了，“你幹什麽？！住手！我讓你住手！”

  蕭尋衍輕笑一聲，尖銳的指甲深深陷進她臉上的肉裏，從裏麵，剝開皮，狠狠向外一扯！

  “啊啊啊啊！！！”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地牢。

  沐雪雁左邊整張臉被撕落了一層皮，頓時鮮血淋漓，極為可怖。

  “說麽？不說的話，你右邊的臉恐怕也保不住了。”蕭尋衍輕聲道，帶著幾分同情，“多美的人啊，當年名震修真界的第一美人，如今落得這麽個下場，著實可悲啊。”

  沐雪雁開始哭泣，“阿亦！離兒！你們在哪啊……救命啊！救命！”

  蕭尋衍笑道：“離殷恨不得你死，又怎會來救你？現在我問你，說麽？”

  “嗚嗚嗚阿亦……”沐雪雁哭喊道：“阿亦……你不要我了，你愛上了一個凡間的女人……”

  “那個女人有什麽好？你愛她，你要放棄魔宗……你把我留在了這裏……”

  “阿亦……蕭亦！你這個負心漢！你該死！你活該！你就該跟那賤人一同下地獄！還有那小賤種！統統該死！”

  沐雪雁捂著鮮血直流的臉頰，那雙美麗的杏目逐漸變得通紅，猙獰可怖，嘴裏淒慘的話語也越發凶惡。

  蕭尋衍按住她的頭，狠狠向地上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