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泓淨隻是低著頭，眼神毫無焦距。他知道，現在，他是真正失去她了。是的，他愛她，可是，他還是有著私心，他還是希望，即使她不愛他，也能夠一直在他身邊。但是，這樣子的強留，她不會幸福，他也隻會痛苦。有何意義，有何意義啊……

  她說的沒錯，愛她，應該是給她幸福，希望她幸福，而不是一味地占有。他是該放手了。

  隻是，那麽多年感情，想要一下子割舍，真得讓他痛徹心肺。

  “哥……樂兒說的對，如風，她是永遠都放不下孟大哥的。如果她不是對著孟大哥念念不忘，那麽這六年來，她可能早就接受你了。但是，即使是在斷了一切該等的希望的時候，她卻依然執著的等著，可見她對孟大哥，是有著怎樣深厚了感情，或許，孟大哥一輩子不會回來，她也就那樣一輩子等下去了……”雲淨蹲下，抓著左泓淨的手，輕聲說著。

  “對不起，左大哥……”如雨看著他，也輕輕說道，“我知道我姐，孟大哥對於她來說，已經不是一般的戀人，情人了。他們之間的那種感情，是通過九年的歲月堆積出來的，已經深到融入骨髓，浸入血液，無論如何，你也已經無法將他們分清了。”

  “姐姐和我一直通信，有她的信中，我能看出她對於你的愧疚，但是，她說，她隻有一顆心，已經破碎掉了，破碎了的心，再也裝不下任何情感了。”

  “她說很對不起你，這麽多年來，你都是默默無聞陪伴在她的身邊，她不是不知道你的好，隻是她無力償還……左大哥，請不要恨我姐，我姐……受了太多的苦，她是我見過最最堅強的女子。我媽死的時候，她一滴淚都沒下來。她對著我說，如雨，一定要好好讀書……”

  如雨哽咽，應樂兒圈住她，而她卻笑笑，“但是，我卻讓她失望，所以我一直都不敢麵對她，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我不會再讓她失望。聽到孟大哥被判刑的時候，我好著急，我怕她真得會經不住打擊而倒下。但是，她是我姐姐，她不是別人，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卻依然能麵無表情的站在所有人的麵前。左大哥，這六年來，其實姐姐無時無刻不再惦念著孟大哥。其實我真的很高興，孟大哥能夠回來，姐姐，應該得到她的幸福……”

  “如雨，不要再說了……”應樂兒拿出紙巾，替她擦拭著滿臉的淚水。

  “左大哥……你那麽愛姐姐，你應該理解她的心，所以，請不恨姐姐好嗎？”如雨蹲在左泓淨麵前，淚眼迷朦地看他的臉。

  左泓淨的淚滴了下來，輕輕地一滴，兩滴，無聲地滴在地板上。

  如雨，我又怎麽會不了解她的心，正因為了解她，所以讓我沒有一點點可以恨她的理由。我怎麽可能會恨她，怎麽可能……

  如風，我放手，我退出……

  左泓淨的心猶如被尖刀在絞，他踉蹌著起身，沒看眾人一眼，轉身奔出了醫院。

  如雨和雲淨呆呆看著奔出去的身影，他需要冷靜，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下。

  “唉……喂……”樂兒看著跑出去的人，又看看站在那裏的雲淨和如雨，“你們怎麽不去追啊？要是出事了怎麽辦？”她一臉焦急地望著她倆，而她們隻是呆呆站著。

  “唉你們真是……唉氣死我了……”她說完，忙了上去。

  “唉樂兒……”如雨看著奔出去的樂兒，忙出聲叫道。

  “如雨如雨……”雲淨一把拉住即將跑出去的如雨，對著她一臉神秘的笑，“別追別追……”

  “可是……”如雨還沒反應過來，待看到雲淨一臉的笑意的時候，方才恍然大悟，她也會心地露出笑容。

  雲淨這鬼丫頭，可是，樂兒？真的行嗎？如雨看著醫院外明亮的天空，心裏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走，我們去看南南……”雲淨挽著她，朝重症室走去。

  病房觀察室內，如風放輕了腳步，走到了他身邊。

  他的臉色有點蒼白，因為獻血了的緣故，他閉著眼躺在那裏，濃濃的劍眉，瘦削的臉頰，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如風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他又回到了她的身邊，他又回來了。內心有著澎湃的激情，她該感謝老天嗎？老天聽到了她的呼喚，所以，又將他帶到了她的身邊是嗎？

  她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那真實的觸覺，讓她的心猛然顫動。孟紹南……孟紹南……

  淚，順著她未幹的臉頰又一次滑落。

  閉眼，更多的淚滴了下來，滴在放在床邊的手上。

  手指顫動，伸手，緊緊抓住她的手，他睜眼，深深凝視著她。

  “如風……”他輕輕喚她，他的聲音沙啞，而此刻，她卻覺得猶如天籟。

  “孟紹南……我不許你再離開，永遠都不許了……”她流著淚，聲音卻堅定不移。

  他看著她，他的如風成熟了，漂亮了，也霸道了。他扯開嘴角，對著她笑。

  “南南……”他忽地想起，看著她問道。

  原來，他是在乎這個嗎？原來，他以為，南南是她和左泓淨的孩子嗎？他走了六年，怎麽變得笨了？

  如風的臉上綻開笑：“孟老大，這六年都在做什麽？怎麽變笨了？”

  孟紹南一愣，看著如風，還沒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

  “你想，她叫南南，怎麽可能是我和左泓淨的孩子？”

  “可是，她叫左泓淨爸爸……”

  “是……”

  “是？”

  如風看著他略變的臉色，她抓住他的手：“是啊，她是叫他爸爸……”她看著他越來越黑的臉色，心裏一下子暖暖的，“吃醋啊？”

  他淡然地笑了下：“我有什麽資格吃醋？”

  “對，你沒有資格，你一走就是六年，而且還不給我希望，你知道，我有多麽地絕望嗎？你讓我別再等你，讓我別再愛你，讓我忘記你，你怎麽能夠這麽殘忍？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會不再愛你，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忘記你……如果，你給我一絲絲的希望，那麽，讓我在等著你的時候，也能看到一點點的曙光，可是，你卻連一絲絲的希望也不給我……”

  “對不起……如風……對不起……”他坐起身，將她深深擁入懷裏，“不是不給你希望，要知道，我自己對自己都沒有希望，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來，我不知道如果我給了你希望，而我卻回不來，那不是真正將你打入了地獄嗎？”

  “當年，是怎麽回事？”如風望著他，眼在他臉上搜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擁著她，對著她娓娓道來，蒼穆的到來，和他提出的要求，以及關廷宇的通力合作。

  “怪不得，關廷宇到最後，也都沒有把我們找到的證據拿出來。”如風恍然大悟。

  “嗯，如果他拿出來，我就不會判死刑，而如果我不判死刑，那我就不能脫離牢獄之災，但是，不死固然好，而我卻有可能判個二十年，甚至是無期……我知道，不管多久，隻要我活著，你依然會等我……但是，我不要……我不要你這樣無窮無盡地等下去，我不要你死守著一個空殼子，所以，我答應了蒼穆，我也隻是一搏，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給你任何希望……如風……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更緊地擁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不……再多的苦，隻要你能回來……隻要你能回來……再苦，我都願意……”她也摟緊了他。

  “可是……”她忽地又像想到了什麽，正襟危坐著看著他，“你這樣出現，要是被認識的人看到，不是要嚇死了？”

  “傻丫，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成天惦念著我啊？你看這醫院裏，來來往往那麽多人，哪個看到了我會記得我？”他溫柔地目光撫上如風的臉，心疼地看著她。

  “也是……要是袁袁和鬱江濤還在，那你就完蛋了……”

  “他們不在嗎？去哪了？”

  “夫唱婦隨，一起去美國進修了。”

  孟紹南的臉上揚起淡淡笑，六年的時間，轉眼而逝，他在緲茫中回頭，而她卻依然等在原地。他這輩子，要如何去償還她對他的濃濃深情和綿綿愛意。

  “還有，那個墓碑，是不是可以把它處理掉……”一想起那個，她的心就會沒來由的痛。

  “不……讓它去吧，孟紹南確實已經死了，現在在你麵前的，是姓邵名南的人。並不是孟紹南……可是，這裏……”他抓起如風的手，貼在他的胸口，那裏的灼熱，隔著衣服，傳遞到如風的手心，“這裏，依舊是六年的心，明白嗎……”

  如風看著他，清澈的大眼又朦上水霧，伸手，圈住的頸項，摟緊他。

  “那麽，現在，你是不是該告訴我，南南到底是怎麽回事了？”他拉離她，佯裝板起臉，瞪著她。

  如風的臉上閃過笑容，南南，南南……

  思緒飄回三年前，那天，她如往常一樣，坐在車裏去上班。車子開到離公司不遠的路段時，卻遇上了堵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