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接過電話，是左泓淨打來的。

  “晚上我可能來不及，你去接下孩子吧……”他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帶著股平撫人心的沉穩，而如風卻沒有平靜下來，她抖抖著聲音，過了良久，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如風？怎麽了？”那端似聽出了端倪，輕聲問著。

  “南南……南南……”胸口有點窒息，她拚命深呼吸著。

  “南南怎麽了？”那端的聲音也一下子緊張起來。

  “南南被車撞了……”

  那端一陣沉默，接著，又傳來他的聲音：“你在哪裏？醫院嗎？別急，我馬上過來……”

  如風輕嗯了下，掛斷了電話，人也似被抽盡了力氣，軟軟跌坐在椅子上。

  那端，孟紹南蹲在小哲的跟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愛憐地看著他。

  “你叫……小哲嗎？”

  “爸爸，我叫孟昊哲，爸爸叫孟紹南嗎？媽媽一直都和我說起，爸爸，你現在回來了，是不是就再也不會離開我和媽媽了？”小哲一臉純稚地看著他，清潤的嗓音帶著童真，卻聽得他一陣的心酸。

  他將他摟入懷裏，他的兒子，他的兒子……他內心有著無數的喜悅，卻也摻雜著無盡的酸楚。他多想就這樣呆在他們身邊，一直不離不棄，可是，他該以什麽身份，再呆在她的身邊。那個位置，已經容不下他了。

  如風看著緊緊擁著的兩人，他回來的喜悅，南南出事的擔憂，一下子，全在她心裏攪拌。不知道這樣的難受滋味，能有幾人能夠承擔。

  長長的走廊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如風看過去，左泓淨一臉焦急地向她奔來。

  “南南呢？傷得怎麽樣？在哪兒……”他奔到如風麵前，眼看著她，急切地問著。

  “如風？怎麽回事啊？”

  “姐，怎麽了？”隨後趕到的雲淨，如雨均一臉焦急地看著她。

  “在手術室……”如風訥訥地隻能說出這幾個字。

  “阿姨……”小哲嫩嫩的嗓音響起，如雨轉頭，卻在轉頭的刹那，看到了蹲在小哲麵前的人。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孟……孟……孟大哥？”她瞪著站在那裏的人，確定自己沒有看走眼，可是……可是……怎麽會？孟大哥不是已經……怎麽會？到底怎麽回事？

  聽到如雨的叫喚，所有的人都轉頭看向小哲的位置，看到蹲在小哲麵前的俊郎男人緩緩站起身，無不都瞪大了雙眼。

  怎麽會這樣？到底怎麽回事？早上還去了他的墓地，而現在，他居然站在這裏？？怎麽回事？

  “啊——鬼啊……”應樂兒反應過來，忙尖叫一聲，躲到了雲淨身後。

  “樂兒！”雲淨嗬斥，這世上哪會有什麽鬼，隻是都奇怪，當年，孟大哥不是判死刑了嗎？難道……當時有人做了手腳嗎？

  “孟紹南？！”左泓淨的眼裏迸出冷冽的光，“你居然沒死？”雖說不太明白是怎麽回事，但能預料，肯定在當年做了手腳。而明白整個事件的人，可能就要找當年的關廷宇關大律師，或許，他是真正操控一切的人吧。

  孟紹南站起身，坦然地麵對著麵前所有的人。知道這樣子出現在他們麵前會讓他們有更多的疑惑，但是，現在還不是解釋一切的時候。

  他直視著左泓淨，他看起來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也是，他回來，最不歡迎的人，可能就是他了。但是，他也想不到，他會回來，他想不到，他還能回來。

  “哼……你回來做什麽？你是個已死的人……你還回來做什麽？”左泓淨淒慘的笑，看著他，冷冷地說著。

  “對不起。”孟紹南看著他，輕輕說道。他知道他的出現，打亂了所有的一切，他隻有輕聲和他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什麽？對不起你騙了我們大家？對不起你害死了我父親？是，你是應該對不起，這兒所有的人，你都對不起，既然這樣對不起，你還出現在我們麵前幹什麽？你要贖罪？你能贖罪嗎？你拿什麽來贖？啊？”左泓淨的情緒有點激動。

  “哥……哥……”雲淨拖著即將要發飆的左泓淨，竭力製止著他。

  “左大哥，孟大哥也不想的……他也不想變成這樣的……”如雨看著左泓淨，對著他說道。

  “我知道，我的出現，給你們帶來了不便……”他輕聲說著，眼輕輕看向如風，不是他不想留，他怎麽都不該留下啊，如風。

  “我會走，就當我從來沒有出現過，就當我死了……”他看著如風，一字一句說著。

  如風的淚早已傾泄而下，看著他慢慢移動腳步，一步一步向外麵走去。如風心痛的無以複加。

  “孟紹南……”她看著他，叫喊出聲。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給了我希望，又讓我再次的失望？我又怎麽能，當你從來沒有出現過，我怎麽能，當你死了？

  “孟紹南……你想讓我死嗎？”她顫抖著聲音說道。是的，如果他再離開她一次，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存活下去。

  他的背脊瞬間僵硬。不，不……如風，怎麽可以？

  左泓淨看著如風的淚眼，他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等了六年，他整整等了六年，卻等來了如此的結果，真是令人可笑，太令人可笑了……

  “嗬……”他輕笑出聲，“如風，六年的守望，難道在你心裏，真的沒有我一點點的位置嗎？”

  孟紹南轉頭看著她。她應該說不，有的。可是，他卻又是如此希望她說沒有。

  如風的喉頭哽住，望著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左泓淨笑了，妖嬈地笑，他的聲音輕輕地，傳過每一個人的耳朵。

  “難道你忘了南南了嗎？”

  所有的人都睜大了眼，除了孟紹南。他悲哀的笑笑，是，她怎麽可能會說沒有，如果沒有，他們又怎麽會有南南。他不再留戀什麽，大步朝著外麵走去。

  如風看著左泓淨，他說什麽？他在說什麽？如風一下子懵住，看到孟紹南大步朝外走的步伐，心裏一下子慌亂起來。

  似乎要來不及，一切都要來不及，她看著那個離她越來越遠的身影，不再說什麽，她跨步追了上去。

  而左泓淨，卻一把死死摟住了她：“如風……不要……”

  “放開我……你放開我……”如風掙紮著。

  手術室的門一下打開。所有的掙紮，所有的腳步也在一瞬間停止。

  “誰是孩子的家長？孩子失血過多，需要輸血……”醫生麵無表情地對著門外一大幫人說著。

  “我是……”左泓淨放開了如風，走到醫生麵前。

  “孩子的血型很特殊，我們醫院血庫沒有過多的這種血型，所以你們哪位和孩子血型一樣？”

  左泓淨和如風麵麵相覷。

  “孩子是什麽血型？”雲淨看著醫生問道。

  “ab型rh陰性。我們一般人的都是rh陽性，所以血庫裏沒有過多匹配的血源。”醫生一麵說著，又一麵看著如風和左泓淨。

  “你們誰是rh陰性？”

  如雨和雲淨都望向他們倆。而如風和左泓淨卻隻是幹愣著。

  “你們誰是rh陰性的？孩子的生命可耽擱不得……”醫生看著麵前的倆人，話語裏略帶責備。

  “我是……”身後，響起低沉的聲音，“我是ab型rh陰性。”

  所有的人都轉頭，看向那個應該已經走出去的人。

  孟紹南一臉冷然地站在他們之後，眼透過所有人，看向如風。

  醫生呆了下，忙說道：“好……你隨我來……”轉身向前走去，邊走還邊嘀咕，“真是的，誰是孩子的父親都搞不清。”

  孟紹南深深看了眼如風，沒再說話，轉身隨著醫生而去。

  等待是漫長的，所有的人都看著那紅色的燈，期待著它的熄滅。

  終於，燈滅了。

  從手術室魚貫走出一列醫生。主刀醫生拿下口罩，對著門外的一群人說道：“手術很成功，不過還需要再觀察兩天，也幸虧了孩子的父親輸血給她，要不然，這小命還真是難保……”醫生笑吟吟地看著他們說。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如雨和雲淨一個勁地道謝。隻剩左泓淨和如風呆呆站在那裏。

  “那個，請問……獻血的人呢？”如風望著轉身而去的醫生問道。

  “在觀察室裏休息……”醫生轉身對著她說道。

  如風沒在想什麽，朝著觀察室而去。

  左泓淨看著飛奔而去的身影，頹然跌坐入椅子。

  守候了六年，他還是守得一場空。如風，如風……真狠的心，真狠的心……

  雲淨和如雨看著左泓淨，一時之間並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呆呆站在那裏，手足無措。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她不愛你，即使她勉強和你在一起，那也不會幸福……長痛不如短痛，我想……如果你真正愛她，你也希望她能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不是嗎？”應樂兒站在左泓淨麵前，看著他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