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債主
作者:一人魂      更新:2020-10-05 12:01      字數:3722
  這隻蟲子在桌麵上撲棱兩下,對準鍾冠張開的嘴巴,飛了進去。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鍾冠緩緩醒來,他吐出一口濁氣,神采奕奕,好像先前所有的負麵影響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這還不算完,他又掏出一張白色符紙,揉成了團狀,生吞了下去。

  做完這最後一件事,鍾冠這才重重呼出一口氣,收起瓶子站了起來,而後他掂量了一下瓶子,眉頭緊蹙。

  因為他的心髒被洞穿,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隻能靠這種蟲子來做心髒,可是最近這病發越來越勤,瓶子裏的蟲子也越來越少,眼看可就不夠用了。

  張先生說過,這一瓶是鍾冠的最後一瓶,如果綿州城守下來了,張先生可以讓他以後不用再受噬心之苦,如果守不下來……他就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牆後的副將聽裏麵沒了動靜,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將軍,您還好嗎?”

  “無礙,派出全部探子,緊盯中州軍全部動向!”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已到六月下旬,中州軍與綿州對峙已經過了一個月,雖然大軍風平浪靜,但是前方斥候帶回來的陣亡人數,依舊高居不下,為了那一星半點的消息,輕則半隊人死,重則全隊覆滅,現在雙方已經是知根知底,最起碼明麵上的動作大家都清楚。

  時近七月,天氣也逐漸變得炎熱起來,百姓們已經脫下長袍,換上了更加清爽的短衫,各地士卒也脫下了厚重的裏衣,赤身的披上甲胄,但治標不治本,操練時還沒活動幾下就已經大汗淋漓。

  公孫劍修養了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間他連床都沒下過,全是那些笨手笨腳的士卒們在照看,身體無恙的他,依舊讓於有俊禁足在帳內。

  安排照顧公孫劍的任務也有好有壞,壞的方麵就是寸刻不能離開,活動範圍隻能是營帳周邊三四丈的距離,讓這個任務更加枯燥乏味起來,但是好處那可是大大的有,每天都有將軍人物來帳內與公孫劍聊天打屁,看守的士卒也與大多將軍混了個臉熟,甚至到了可以隨意說幾句葷話的地步,如果照顧的淋漓盡致,以後前途無量。

  當然,既不能離開營帳周圍半步,每天的操練自然也就可以逃過,有這些好處的情況下,枯燥乏味也顯得沒有太大的殺傷性了。

  兩名受任看守公孫劍的士卒持著長戟在帳前打盹,兩個人幾乎已經把能消磨時間的全都玩膩了,剩下的也就隻有偷個懶,以往日頭暖和的時候尚可,權當曬暖了,可是一個現在這日頭熱烈,非常容易讓人產生負麵情緒。

  這二位的其中一人,就被一隻蒼蠅給弄出了無名業火,臉上掛著不耐煩的表情驅趕著蒼蠅。

  “哎喲!”

  一聲痛呼,另一名士卒突然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恰巧看見身邊同僚正拿著長戟揮來揮去,當即怒氣就上來了。

  “小兔崽子,老子打個盹而已,你又打我做什麽!”

  “你眼睛聾了還是耳朵瞎了,嘴巴放幹淨點,你看見我打你了嗎?”

  “今天輪到左右大軍操練,這裏就咱們兩個人,不是你這個王八犢子還能是誰!莫非大白天見鬼了不成?”

  那揮趕蒼蠅的士卒重重一砸長戟,嘖了一聲,“我就納了悶了,老子在這站著什麽也沒做,你劈頭蓋臉給老子罵一頓,你是不是閑得無聊找事兒?”

  被砸士卒看這人死不承認,還一副天經地義的嘴臉,以往受的委屈一下就爆發上來了,“我找事?來來來,咱們掰扯掰扯,前幾天是誰趁我睡覺的時候踹我一腳,又是誰往我褲襠裏麵放石頭,又是誰剪了我褲腰帶,讓我在將軍麵前出醜?”

  “這些是我做的,我也承認了啊,不是跟你道歉了嗎?你一個大老爺們的怎麽那麽小氣!今天我什麽都沒做你就找事,我看你被砸是假,報仇是真!”

  “承認了?承認了就好,老子今天跟你沒完!”

  “他姥姥的,劉大嘴,你敢踹我!”

  “他娘的老子踹的就是你!”

  兩名士卒突然之間扭打在一起,但二人也都自覺,都將長戟扔到了一邊,赤手空拳的搏鬥,二人你一拳我一腳打的忘乎所以,絲毫沒有發現身後帳篷裏有個人影竄了出去。

  “呼……”

  公孫劍丟著手中的石子兒,閉著眼睛拚命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這一個月來都快要把他給憋死了,於將軍也不知道發什麽瘋,傷都好了也不讓人出去透透氣,說是照顧自己,更像是監視一般,一旦自己有什麽風吹草動,帳外那兩個傻子就跑去通風報信,於將軍過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收拾,方才動了點小心思,讓他倆打了起來,也算是懲罰懲罰這兩個不論自己怎麽商量,就是沒得商量的一根筋的傻子。

  “公孫將軍,這麽做恐怕不好吧,還是快些回去吧,免得於將軍又生氣了。”

  正當公孫劍在自家大營像是做賊一般躲來躲去摸索而行的時候,身後突然發出一個聲音,給他嚇了一大跳。

  公孫劍回頭一看,這人穿著與斥候相同規格的衣服,但是顏色卻是極深,他靠在樹幹前還真不那麽容易發現。

  “喲,是於將軍的親衛斥候啊,本將以為源州以役過後,你們就銷聲匿跡了,沒想到還在我們身邊潛伏呢?”

  那人哼笑一聲,“公孫將軍言重了,潛伏一詞用的不太恰當,於將軍也是為了諸位將軍好,派我們來保護諸位而已,還請公孫將軍不要為難我們,回營去吧。”

  公孫劍揉了揉手腕,“我這才修養好,也不知自己現在武功如何,要不?比試比試?”

  那親衛斥候輕輕搖頭,走到公孫劍身邊,一揮手,一陣煙霧飄來,公孫劍知覺四肢突然無力起來,但是頭腦尚且清楚,公孫劍眉頭緊皺,死死盯住這個人,萬一他是敵方內應,可就完了。

  “看著我!你是何人!”

  斥候蹲下身子笑道“公孫將軍不必擔心,於將軍早料到你不會聽話,就下令讓我們對你不要那麽手軟,這迷霧隻是暫時讓你失去行動能力而已,回到營地後喝口水緩一緩就好了,不過為何要看著你……呃……”

  親衛斥候還未說完,一翻白眼就栽在地上。

  這時,一個壯漢身影走了過來,從身上拿出一個竹筒,托著公孫劍的頭將水流倒入他的口中,片刻之後,公孫劍從地上爬起,但是渾身依舊酸軟無比,他看著躺在地上的斥候說道“知道為何讓你看著我了吧。”

  隨後公孫劍指了指那個彪形大漢,“嶽荀義,你這一棒子下去,也不怕把他打死了?”

  “斥候沒個斥候樣,好像迷暈了將軍就有多厲害一般,死就死了,拖出去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就是。”

  公孫劍撇了撇嘴不予理睬,這小子在含沙射影自己沒有防備心,輕易就被迷倒了。不過話說回來,這胖子可越來越凶殘了。

  嶽荀義笑了笑,“你偷跑出來不會是為了賞景兒吧,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公孫劍錘了嶽荀義一拳,玩笑說道“你看你說的,好像我真被軟禁了一樣,其實我也什麽事,就是待久了無聊,僅僅是出來散散心而已。”

  “於將軍沒有說不讓你散心,隻是不能出大營範圍而已,你是怕那兩個家夥跟著吧,還有暗中的那個斥候,所以你昨天暗示我一番。”

  “行啊,你倒是越來越聰明了。”

  “於將軍是在軟禁你。”

  公孫劍聽後一愣,隨即大笑道“怎麽會,於將軍是為了我好,受了傷不能見風,再說了現在我沒什麽事出去做什麽?”

  “你沒什麽事為什麽不能出去?於將軍真的在軟禁你。”

  嶽荀義突然正色,眼睛死死盯著公孫劍,“你難道沒有發現嗎?他現在在慢慢把你的權利壓縮……”

  “權利?我有什麽權利?”

  還沒等嶽荀義話說完,公孫劍哈哈笑道“嶽荀義,你想多了,於將軍要壓縮的我的權利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你看看我現在,別看別人整天喊我將軍將軍,按我說我算哪門子將軍,手上有什麽?就連後來的童言海都能掌一萬人馬,我手上寸兵都無。你真的是想多了,我現在手上壓根什麽權利都沒有,於將軍要壓縮我的權利?他壓縮什麽?你也不想想。”

  公孫劍冷笑一聲,拋起手中的石子兒說道“現在的我,就是這塊石子兒一樣,哪裏需要往哪裏丟,但是我沒有任何怨言,嶽荀義,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

  嶽荀義點了點頭,“這樣看似無權,但你是於將軍手下權利最大之人,整個中州軍,除了潁川守軍,隻要於將軍點頭,你都可以調動,你可以臨時做左右將軍,臨時做先鋒軍,甚至可以去做斥候,你……”

  嶽荀義說到此處,突然停頓下來,他苦笑一聲,“我明白了,無權是最大的權利,有權卻也是最大的無權,這樣一來,你所能擁有的權利,全在於將軍的掌控之下,也就沒有壓縮權利一說了,是我想多了。”

  “不錯,我現在就相當於一個空池塘,於將軍想讓這個池塘灌注多少水,那就隻能灌多少水,等這些水盡了該盡的義務之後,他還派人抽出這些水。”

  “你心無怨言?”

  公孫劍搖了搖頭,坐直了身子,“並無怨言,我不知道你當初為何而參軍,但是我一直沒有忘記我的初心,隻要是打那些企圖分裂之人,或是有統一天下之任,無論我是什麽官職,隻要我能上戰場,我就已經很滿足了,而且,我跟隨於將軍已經六年了,六年間我做到你說的那樣,無權之將卻是整個中州軍最大的將領之一,我已經很滿足了,若不是遇到了於將軍,我可能還是個小卒子,或許已經死在某個戰場之上了,或許逼不得已隨李自真謀反,如果說我最初的生命是爹娘給的,那我第二條生命,就是於將軍給的,他在我眼裏,與爹娘無二。”

  嶽荀義深呼口氣,“我明白了,是我多想了,對不起。”

  “何須道歉,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想讓我能夠實實在在領兵,但是這個權利二字,你現在看的太重了,重的讓我害怕,嶽荀義,你既然能為了周英老伍長的一席話,甚至一件事可以替我擋刀,又為何變成了現在這般人。”

  “我……可能是被權利衝昏了頭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