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程怡月之說
作者:一人魂      更新:2020-09-01 09:48      字數:3739
  雖然那是幾個仆役也不敢還手。

  宋老爺子輕咳一聲,“馬夫呢?我記得還是個挺年輕的小子,他人呢?”

  青兒在跑去追趕馬車的時候,目睹了一切,她輕聲道“回老太爺,奴婢去追趕的時候,正好趕上劉二在竭力控製馬車,然後不知怎麽回事,那韁繩突然被馬匹掙斷了,劉二身上出現一片銀光之後,從馬車上滾了下來,被沿街的商鋪老板帶去醫治了,奴婢見到他時……”

  青兒頓了頓,表情還有些驚恐。

  “怎麽了?”

  青兒顫著聲繼續道“奴婢親眼看見,劉二渾身是血,腿骨斷了,骨頭都出來了,半個肩膀也塌下去了,背部也有一個極長的傷口,好像是滾落的時候被利器所傷,都能看到裏麵的髒器了,顯然是活不長了……”

  宋浮遊重重歎了口氣,大過年的,宋府還真要出個人命,“算了,這事就算揭過了,翎兒,以後你不許去集市了,別再瞎跑出去收租了惹人擔心,這些事都交給你爹來,管事,備馬車,我現在去看看劉二。”

  雖說這劉二沒有管好馬車,弄出這一個禍事來,但聽著青兒所說,劉二的傷勢肯定隻會更差,說不定再晚一些就斷氣兒了,人都已經這樣了,一個年輕生命在年關大喜之日就這麽沒了,再怪罪下來也沒有用了。

  宋翎兒點了點頭,確實應該去看一眼,劉二和青兒一樣,她喜歡這兩個丫鬟仆役。

  至於宋老爺子說教訓她以後莫要再去集市,宋翎兒沒有說出實情,她要是真在宋浮遊麵前告宋祁煥一狀,說是她爹讓她去收租,恐怕宋老爺子能把宋祁煥打出個好歹來。

  宋浮遊又駕車重新回到集市的一家藥鋪中,親眼看見了那個已經麵目全非,渾身沒有一絲好肉的年輕馬夫。

  藥鋪掌櫃的見宋家老爺子到來,誠惶誠恐的從高高的櫃台上走了出來,剛要賠笑奉承幾句,被後者製止道“用最好的藥了嗎,銀子不是問題,能救活盡量救活,哪怕落個癱瘓殘疾也無妨,宋家還養得起。”

  說到病人,掌櫃收起笑臉,搖頭歎息道“他傷口太深了,根本縫合不了,而且渾身骨頭斷了七七八八,沒氣兒是遲早的事神仙都救不回來,能堅持這麽久簡直是奇跡,我總感覺這人呐遲遲不肯咽氣,肯定心中有什麽事要說,全憑那一口氣吊著,我就用狗核桃一斤、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各四錢,天南星一錢,煮成麻藥給他敷在傷口上,聊以散緩解痛苦,讓他多撐一些時間。”

  宋浮遊踱步走到木板上的劉二前,蹲下輕聲道“我不怪你,你有什麽心事未了,可以說給我聽,我能辦到,絕對給你辦。”

  誰想這劉二見到宋浮遊過來,他瘋狂掙紮起來,身上的傷口大股大股的往外流血,看起來非常滲人。

  宋老爺子按著他僅剩一半肩膀,“別動了,你想做什麽,說給我就行。”

  劉二血肉模糊的臉上,分明都看出幾分急色,他瞪著眼睛,喉嚨中發出嗚咽聲。

  掌櫃的忍不住提醒道“他半個臉骨凹陷,舌頭用不了了,說不出話。”

  劉二臉上急切,他一時間竟然掙開宋老爺子的手掌,高舉起露出白骨的手臂,宋浮遊被這一動作吸引了目光,隻見劉二指向腰間那一大塊好像被什麽武器割開的背部。

  劉二見宋浮遊目光所致,他嘴角一咧,手臂重重摔在地上。

  “劉二!劉二!”

  宋浮遊輕喊幾句,“什麽意思?你指背部是什麽意思?”

  宋浮遊又喊了幾聲,劉二睜著眼睛,沒有任何回響,連喉嚨中的嗚咽聲也沒了。

  “宋老太爺,他死了。”

  宋浮遊一臉凝重,伸手將劉二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他踱步到劉二側麵,仔細端詳這一處傷口。

  藥鋪掌櫃畢恭畢敬的跟在後麵,他也跟著宋老太爺的目光看去,這下輪到他有些訝異了,方才給劉二處理傷口的時候沒注意看,這仔細一看之下,還真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劉二背部雖然扭曲的不像樣子,平躺著的屍身都能看到背部,這足以說明劉二的脊梁肯定是被摔斷了的,幾乎就是一個人上半身是正麵,下半身是反麵。

  這個傷口切麵也十分光滑整潔,若是從馬車上摔下,不小心被路邊的障礙物劃到碰到的話,傷口應該是不規則形狀,就像平時在家中一不小心被釘子劃了手,創傷的表麵是凹凸不平的。

  可劉二這光滑的創口,很顯然不是碰到了什麽,倒是像被一種很鋒利的武器給劃開一樣。

  宋浮遊皺著眉看著屍身背部,他回頭問道“何掌櫃,這傷口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掌櫃的點點頭,傷口的確不像大家想的那樣,他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宋老太爺沉思,他又回想起青兒說的銀光和利器,方才沒有多想,認為現在是大雪天,陽光照射在雪地上的確像是銀光,利器估計就是街邊麵攤之類的鍋碗瓢盆。

  可這個傷口,也太整齊了吧。

  宋浮遊向門外喊了一聲,三兩仆役走了進來。

  “你們去個人,將衙門的仵作喊來。”

  仆役中的一人扭頭離去。

  這中州城可不僅僅隻有太守府與將軍府兩個官家,這兩個隻是總領軍政兩事,處理一州大事,一些小事還是要靠底下的官員。

  州城令,官職五品,主要負責百姓之事,下到緝拿坑蒙拐騙偷搶之賊,上斬惡貫滿盈,殺人放火的傷天害理之人。

  這州城令在今日也趕去將軍府拜年,但是以他的官位是進不去廳堂的,在門外候了小半個時辰,將軍府管事突然開始下逐客令,遠遠看見於有俊這個經略使大人出門以後,他也不自討沒趣打道回府了。

  這不想才剛回府,就收到了集市發生亂子的消息,驚動了經略使和宋家老太爺不說,其中一位將軍還受了重傷,宋府千金差點沒命,嚇得他又轉向集市,可憐他一個五品官員,俸祿壓根買不起馬車,步行的他剛到,現場就隻剩下了一架損壞的車廂,問了幾個目擊者之後知道將軍和千金都沒事,他鬆了口氣。

  想著回府好好過年的他,才剛到家,衙門那邊又傳了消息,說宋老太爺又要請仵作幫忙,可這大過年的仵作早就回家團圓去了。

  仵作是什麽官職?就是做給死者驗屍的事務,這大過年的給誰驗屍?

  州城令想到這又一次嚇得不輕,莫不是宋府千金真出事了!

  急匆匆帶著那個宋府仆役敲開了中州唯一一個仵作的家門,來不及解釋了二話不說拉著他就跑。

  宋老爺子和何掌櫃討論了半天傷口問題,終於等來了這個文質彬彬卻和死人打交道的小吏。

  仵作姓嚴,名為嚴寬,祖上全是仵作出身,與官府有著密切聯係,聽說這嚴寬的太上祖爺嚴陽懷一度做到都察院的監察使,不知道到後來怎麽又沒落了。

  但是那一身的驗屍本領可還握在手中。

  宋老爺子見州城令也一同前來,他抱拳道“這個時候還驚擾城令大人,老頭子我道歉一個。”

  州城令見那木板之上躺的是一個男屍,他也鬆了口氣,不是宋家千金就好,不然自己這負責市井製度的官職也就做到頭了,他說了句“無礙”後,給嚴寬使了個眼色。

  或許是與死人待的時間太久了,這個男子看起來十分柔弱,臉色也非常蒼白,嚴寬將隨身攜帶的木盒打開,排出數十種小器具以後,看向宋浮遊,“宋老太爺,可以開始了嗎?”

  宋浮遊點了點頭。

  嚴寬走到屍身麵前,先是鞠了一躬,又在那個木盒之中拿出三柱細香點上,聲音陰沉說道“衙門仵作嚴寬在此,兄台一路走好,嚴寬會一雪兄台之冤,替兄台說話。”

  何掌櫃聽著這一番說詞,身上直冒涼風,說實話他死人也見得不少,那些被火燒的,意外墜下山崖的,被重物砸中身子的,隻要還有一口氣,都是往他這裏送,期盼著能救活,可這些大多都在他這裏斷氣了,他親眼見過不少在他麵前斷氣的人。

  倒不是說他醫術不高,而是這些人傷勢太重,就像劉二這樣,都是屬於那種神仙也救不活的地步。

  何掌櫃這時聽著嚴寬陰沉的聲音,好像那劉二的陰魂還在藥鋪一樣,讓人同體生寒。

  隻見嚴寬說完恭敬之話後,帶上一個可以穿過五指的指套,何掌櫃不解,問道“這是何物?”

  嚴寬解釋道“這是嚴家仵作自己製作的,以紙漿反複生漿再定型而成,因為仵作會經常接觸到屍體,以防止觸碰屍身腐爛的髒物或者中毒的屍骨,久而久之傷了手指。”

  何掌櫃的嘖嘖稱奇,這種指套看起來薄脆但是韌性十足,加之仵作動作又小心又小心,不會輕易弄破,他尋思著趕明兒也向嚴寬要來幾對,要知道,有些生著爛瘡的病人也是有毒的。

  嚴寬蹲在劉二的腦袋前仔細端量,他以手作為試探,兩指順著劉二坍塌的臉骨以及耳朵往下摸去,他開口道“臉骨坍塌,是為摔傷,左側重傷,右側擦傷,死者是由極快速度的馬車上摔下,左臉率先著地。”

  宋浮遊一聽,還真是神了,在場的隻有何掌櫃和他知道,這屍體是劉二從馬車上摔下摔死的,包括州城令在內其他人都蒙在鼓裏。

  嚴寬又輕輕撥弄屍體的耳朵,他眉頭突然皺起,隨後從木盒中拿出一個長條木棍,輕輕插入屍體的耳朵中轉動,等到木棍出來之後,頂端帶著些許白色碎末,他眉宇間的不解又加深了幾分。

  宋浮遊見他臉色不好,問道“嚴大人,怎麽了?”

  嚴寬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將木棍小心翼翼的遞給手下,又取出一個小木槌,順著劉二的胸膛敲去。

  藥鋪已經被城令大人下令關門,整個鋪子中隻有小木槌的敲打聲。

  當嚴寬敲到肋處的時候,他猛的一驚,抬頭看向宋浮遊問道“敢問宋老太爺,此人和你是什麽關心,他是如何墜下馬車的?敢問車上還有什麽人?”

  宋浮遊將宋翎兒的話又轉述給嚴寬,後者眉頭幾乎要擰到了一起,他沉聲道“從聽骨辯傷來看,死者腹部還有一記重傷,非是摔傷,更像是被重物擊打一般,下官認為這是一起謀殺案,但是下官還不敢斷定,要繼續驗屍才行。”

  宋浮遊眼睛愣愣出神,他沒有多餘表情開口道“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