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滿園讀書聲
作者:一人魂      更新:2020-08-29 11:32      字數:3774
  孫思漁羞顏,他本意就想小小的懲罰一下挑刺兒的女祭酒,不曾想被她反將一 軍。

  孫思漁直接將一整壺茶水潑了出去,在薄薄的雪地之上融成一大片青煙。

  “怎麽?左祭酒……啊不,知府大人生氣了?”

  聞涼輕笑一聲,眉間婉轉媚意不輸任何妃嬪戲子花魁。

  因為改製道州製,孫思漁在前些日子上任了東州知府的位置,整個大周王朝官場有且僅有這一個位置,是獨一無二的富差。

  孫思漁對於上任知府之位倒也沒有多大想法,唯一能讓他高興的是李如是終於對寒門士子開放門庭,對天下寒士不再打壓。

  孫思漁聽到知府大人這四個字心情是極好的,他沒有理會聞涼話語中的諷笑,他說道:“右祭酒大人,皇上可是下旨讓你傾力輔佐我,你說我該給你什麽職位,做個刀筆吏還是功曹別駕呢?”

  聞涼冷哼一聲,“小於東州別駕的位置就算了,我就一直在稷上學府不出門,皇上也拿我沒什麽辦法。”

  孫思漁啞然,這東州別駕僅次於東州知府的位置,可以說是在東州這膏腴之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沒想到這女子都有這麽大的官癮。

  女祭酒見孫思漁麵露微笑,她凝眉道:“皇上不是給你在東州最大的權限了嗎?一個小小的別駕都給不了?”

  孫思漁大笑起身,稷上學府的下人也重新端上來一壺茶水,他反問道:“聽說聞祭酒的煮茶功夫不錯,本知府大人可想好好嚐嚐。”

  聞涼猛然起身,張了張嘴後突然婉轉一笑,“好,那我就讓知府大人嚐嚐我煮茶的功夫!”

  聞涼說罷也不坐下,她輕輕挽起衣袖,水壺茶葉在指尖旋轉,沒多少功夫一壺熱茶就已放在孫思漁麵前。

  “請。”

  孫思漁看著這一杯一沸之上二沸未滿就下茶葉的茶水,苦笑了一聲,茶水的確煮熱了就能喝,可是能不能滿足他那挑剔的口腔就不得而知了,他沒有再去看那一杯抓住些許雪花融進去茶水,緩緩說道:“東州功曹,不能再多了,這個別駕沒有什麽把柄弱點,沒辦法拿下給你。”

  聞涼不管這麽多,她一甩雲袖坐下說道:“我給你煮了一壺茶水,大概可以倒六杯茶,一杯一個品級,都能做到三品高位,我不管你有沒有喝茶,也不管東州官場如何,我僅是問你要個從四品東州別駕,很過分嗎?”

  孫思漁瞠目結舌,古人誠不欺我也,和誰講道理都不能和女子講道理,因為她們不講道理。

  一杯茶一個品級,那你煮兩杯茶是不是吃點虧都能做丞相了!

  孫思漁嚴詞拒絕,“不行!”

  聞涼也沒有去碰桌麵上的茶水,她直視孫思漁說道:“你以為我要這頂官帽子是為了自己?”

  孫思漁沒有回話,心中也暗暗稱是,聞涼並不是那種愛權勢的人,她出身江南世家,家族顯赫財力雄厚富可敵國,無論是家族栽培還是憑借她自己的學識趕考,都能混到一頂不小的官帽子,何須為了一個從四品的一州別駕就與人置氣,如果她想,就算不做官老爺,那些四品官員見到她也要尊稱一聲聞先生。

  聞涼輕轉柔體,看向湖邊正在打鬧的兩個學生,以及不遠處站著的一個瘦弱少年,她開口輕聲道:“東州官場是整個大周官場的肥肉,多少外地官員都想進入東州為官,一方麵為了貪些不義之財,一方麵為了能夠更好的周升,畢竟東州是天子腳下,再往前一步那可就是京官兒了。”

  “什麽意思?”

  孫思漁也看向那三人,這兩男一女三位學生可是整個稷上學府年輕學子中的佼佼者,那王葉兒更是被許多學府內的先生文豪,背地裏比喻為未來可接聞涼之位的人,陳平煜才識匪淺,甚至孫大儒自以為在書籍之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教他的東西了。

  還有一人,後來者居上。

  趙苟同。

  這個少年很是厲害,憑借著自身在民間匪淺的閱曆,以及那好似天人開竅的腦袋,好像是文人之首一般,在稷上學府刮出一股浩然之風。

  天地之間有浩然正氣!

  孫思漁幽幽開口道:“你是想替趙苟同或者陳平煜先占一個官位?”

  “明年他們就及冠了,到時候讓趙苟同進京趕考,然後陳平煜在我身邊曆練一番,逐步將他升到東州別駕之位,代替我來輔佐你,至於王葉兒,我再教她一些風水玄學,讓她鎮守稷上學府之氣運。”

  孫思漁咬了咬嘴唇,這女祭酒的意思很明顯了,放養趙苟同,培養陳平煜,自養王葉兒,“照你這麽說,學府中有王葉兒代替你,官場上有陳平煜,你不打算在稷上學府待了?”

  聞涼一笑,“我本就不愛官場,若非如此我就不來稷上學府了,既然學府中出了這三個好麵子,又加之趕上了好時候,自然要好生栽培,至於我,難不成你堂堂東州知府,還能餓死我不成。”

  孫思漁哭笑不得,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以江南世家的底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餓死了,他們依舊能每天大魚大肉,他玩笑道:“你這栽培中好像落下了趙苟同,你讓他獨自一人進京趕考,不給他其他幫助了?”

  “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學生,他的年少老成讓我感覺十分不好,你知道的,女子的感覺向來很準,而且在我看來,他無非就是有齊得黃相助而已,若是他能靠自己,我不是沒有將其送入聞族中栽培的想法。”

  孫思漁點頭輕笑,沒有說出齊得黃要殺趙苟同的實情,他也想看看,這個潛力無窮的年輕人,到底能攀升到哪一步。

  聞涼伸手向孫大儒做了個極為市儈的數錢手勢,“怎麽樣?東州別駕能給我嗎?”

  孫思漁抿了抿嘴,他仔細想了一下,現任東州別駕真的找不出任何毛病,像這種在特殊位置又遵紀守法的官員,隻能上調,或者平調到京城,其他任何調任都是貶謫。

  他還是搖了搖頭:“不行。”

  陳平煜讀完今日的課業,正百無聊賴看著正打雪仗的趙苟同與王葉兒,這時突然從湖心亭飛出一個白影落在他的麵前。

  陳平煜依舊是一副萬事與我無關的模樣,但是他的心再大,也有不敢違逆的人,他彎腰扶起白影,“孫先生,怎麽回事?”

  孫思漁胡亂拍了拍滿身的泥濘沉聲說道:“平煜,你要記住,世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話音剛落,又從湖中飛來一隻茶壺,重重砸在孫思漁的頭上。

  陳平煜輕輕點了點頭,從孫先生旁邊繞了過去,他表麵穩如平靜的湖麵,心中早已如海浪奔湧。

  稷上學府最不好惹的是誰?就是那個深居簡出的玄學大家聞先生,陳平煜再不離開,恐怕下一刻不知道飛來一個什麽東西就砸在了自己的頭上。

  雖然不知道孫先生為什麽挨了一記茶壺還能夠如此堅挺,但是陳平煜不敢大意,這個茶壺若是砸在他頭上,自己一定殞命當場。

  湖心亭傳來一聲冷哼,“你們三個都給我回去公孫習課業!”

  趙苟同和王葉兒手中的雪球都被這一聲冷哼震碎了。

  趙苟同拉著王葉兒一路小跑到陳平煜身邊問道:“小魚兒,怎麽回事?聞先生又生氣了。”

  陳平煜對這一聲小魚兒也是頗為無奈,趙苟同這廝看起來文質彬彬有禮貌,可一旦他和你混熟了之後,就開始給人取外號。

  就比如陳平煜的小魚兒,聽起來不錯,但是自己真的不喜歡。

  陳平煜可不像他那樣口無遮攔,“不想挨打就趕緊撤,孫先生都被打趴下了。”

  王葉兒駐足望去,果然在泥濘的地上躺著一個人,她捂著小嘴,“孫先生不會死了吧?”

  孫思漁這時突然抬起頭,“你們趕緊都回去!我還要跟聞先生論道!”

  聽說這一日,稷上學府風雪雷動,小湖蕩漾嘩嘩聲不斷,時不時還伴隨著些許琴聲。

  三個年輕人逃也似的飛奔回寢院之中,從小湖到寢院可有著不小的距離,三人在冬日中滿頭大汗,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王葉兒拍了拍胸脯說道:“我的小心肝喲,真是嚇死人了,聞先生生起氣來好像要把稷上學府拆了一般,脾氣屬實不小。”

  趙苟同被少女拍打的動作吸引了目光,他盯著少女的胸脯點了點頭,“的確不小了。”

  陳平煜麵無表情,走向前捂住趙苟同的眼睛,“非禮勿視。”

  少女一臉茫然,她和趙苟同都在說聞先生脾氣不小,為什麽這書呆子冷不丁來了句非禮勿視,哪裏非禮勿視了?

  趙苟同甩開這個成天像個呆雞一樣的學兄,他撇了撇嘴說道:“心不純則術不正,小魚兒我看你也是這份心思,隻不過有色心沒色膽罷了。”

  陳平煜突然轉頭,直視起王葉兒的胸脯,口中還淡然道:“有色心有色膽,才是君子所為。”

  縱使王葉兒再天真,內心再純潔,但她究根結底不是傻子,這書呆子的目光是自己那個地方,她自然會過意來,滿臉羞惱,一拳捶在陳平煜的胸口上,“登徒子!還說什麽非禮勿視,就屬你看的最歡,我要是有聞先生那麽厲害的武功,我就一腳把你踹到湖裏去!”

  此時湖心亭外,剛從徹骨湖水中爬起來的孫思漁打了個噴嚏,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都已經是三教頂尖高手了別說生病了,就是小小的冷熱他都感受不到。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爬到岸邊用內力烘熱衣物嘀咕一聲好男不跟女鬥,抬頭看向踩在亭子頂部,十分有仙子風範的聞涼,“功曹!隻能是功曹,回頭慢慢往上升,又不急於這一時。”

  女子展顏一笑,腳尖輕踏,消失在亭上。

  陳平煜摸著頭,“是苟同說我有色心沒色膽我才看的。”

  “他讓你看你就看啊,他讓你跳水你跳不跳?”

  趙苟同嘿嘿一笑,這小魚兒雖說滿腹經綸,但是他有一個缺點,就是搞不懂男女之間的那些小九九,他知道對錯,就是不知道該在什麽時候做什麽說什麽話,特別是在熟悉的人之中,這種缺點暴露無疑,有時候趙苟同都在想,讓陳平煜和聞先生在一起聊些家常,聞先生會不會揍這書呆子一頓。

  陳平煜一頭霧水,他證明了自己不是有色心沒色膽的人,為什麽反而挨揍了,那趙苟同偷摸去看反而什麽事都沒有。

  王葉兒怒視一眼偷笑的少年,她自然清楚是他搞得鬼,可是沒有抓到現行,隻能讓書呆子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