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錦囊出文,雨過天晴
作者:一人魂      更新:2020-08-11 09:35      字數:3720
  “陛下對你們能守住渝州城很是欣慰,我今天來此處,一是想看看徒媳,既然她已安睡,我就不打擾了,二是來下達聖旨,楊烈臣,還不速速跪地接旨?”

  楊烈臣無動於衷。

  楚漢林苦笑一聲,“我知道,你心裏有氣,氣我當初將你送出京城做地方官員,然後導致了這個悲劇,但是聖上的麵子你總得給吧。”

  楊烈臣輕輕搖頭,沙啞著嗓子回頭道“老師,我並沒有氣你,人各有命,天注定,這是誰也預料不到的事情。我最近無論是想到清蓮,還是渝州這五千守卒,我都在想一個問題,值不值?用清蓮的命,還有五千守卒的辛苦,換來我的就隻有我的高升嗎?我寧願不要,這些日子我已經想明白了,渝州守不守得住不重要,重要的是給大周的開門紅,最終還是要拱手相讓。”

  “你氣的是聖上的決定?”

  楊烈臣沒有直麵回答,他緩緩開口道“能守住渝州,大多是於將軍的功勞,說句實話,連童將軍都沒有出多大力,甚至於有俊手下一個小小的馬探子都比我們二人做的多,我早料到會有聖旨,不管是升是貶,我配不上,該封的是於有俊。”

  楚漢林聽後一笑,坐在躺椅一側,摸著楊烈臣的頭發他說道“於有俊那邊,自然有淮安王給他安排,用不著你操心,難道你不想坐一坐潁川郡節度使嗎,這可是連升兩級,四品變三品,話語權更重了,你不是想治理天下做國士嗎?如今隻是一點小小的挫折就心灰意冷了?”

  楊烈臣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國士……可麵對的是一個滿是窟窿的天下,能填補起來嗎?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楚漢林順著自己這個得意門生的臉頰抹去淚痕,他輕聲道“烈臣,你鑽進死胡同了,後麵是一個巨大難題,前方又很是迷茫,你不應該想著如何一鼓作氣全部都去解決掉,這個天下的問題很多,靠你一個人是不行的,你這種想法說好聽了是心係天下,說難聽點就是好高騖遠,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應該一個個的對症下藥,而不是一步一步把自己逼入絕路,你要做的,就是上任潁川郡節度使,隻有你的權利大了,才有資格去想一些大方向。”

  楊烈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為師也不想在你難過的時候說那麽多重話,我隻想你能明白,就像這個亭子,我讓你現在到亭頂之上,你能做到嗎?你做不到。你踮起腳最多隻能摸到亭簷,但你搭個梯子,就能站在亭子之上,若是你的梯子夠高,爬上房頂都不是問題,站在地麵,就不要去想頂層的事。”

  楊烈臣長舒一口濁氣,老師說的沒錯,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文官,外界說的儒將更多的是有捧殺的嫌疑,讓自己真的陷了進去,一心想著建功立業,做一番大事業。直到夫人的死,自己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一個想著成為無雙國士的人,連親人都保護不好,一個小人物還妄想摸得到天。

  他算是重新認識到了自己,他起身作了一揖,“老師此番言語,如醍醐灌頂,學生上任節度使之後必定隻做好分內之事,往後青雲,一步一階梯。”

  楚漢林滿意的看了一眼得意門生,他那張老臉之上,皺紋又盛了幾分,他拍了拍楊烈臣的肩膀,“走吧,別讓童將軍等急了,他可比你消息活絡多了,我剛入城他就來迎接我了,看他那樣子,簡直就像是過新年一般,好說歹說才讓他回將軍府候著,看看人家對升官發財多傷心,你要是有他那種自在性子,也不會徒增煩惱了。”

  楊烈臣一笑,“人和人,畢竟是不一樣的。”

  楚漢林也跟著一笑,有幾分意味深長的神色,文人相輕不假,但是文人更輕武將,自己這位學生的崢嶸,終於逐漸顯露出來了。

  且說這淮水之上,縱橫百裏的江水,涇渭分明的劃開了南朝與大周,在這江水兩岸,分別駐紮著不下十萬的將士,一邊是全軍身著黑甲的南朝大軍,一邊是身著白甲的大周士卒,從遠處看去,猶如一條黑龍和一隻白蟒,張牙舞爪霍亂江水。

  淮水以北,大周軍伍的一個校場中有不下千人手持長木短棍,頂著烈日在紮好的草人麵前演練劈砍劃刺的技巧。

  公孫劍在校場的最後方,拿著一柄木棍對著草人左右劈砍,此時的他渾身大汗淋漓,已經不間斷練習了半個時辰的他,早就沒多少力氣了,速度更是慢了許多。

  他身後有一個魁梧大漢見狀,蹲在地上向他喊道“公孫屯長,沒吃飯啊?能不能使點勁兒,草人的胳膊你都砍不斷?”

  這魁梧大漢也不是別人,就是在渝州側門血拚時,公孫劍差點被林裕斬殺,救了他一命的人。他名叫嶽荀義,是周英的部下,後來公孫劍跟著於有俊回到了淮安軍之後,其餘馬探子都陸陸續續回到斥候中去了,公孫劍一百八十多人瞬間少了五十人,隻有嶽荀義繼續留在步卒中跟著這位新屯長。

  回到淮安軍後,公孫劍也知道自己力氣有餘但是技巧不足,就讓這個比自己大了三歲,軍齡卻隻比自己大了三四天的魁梧漢子教自己格鬥技巧。

  至於為何選中他,這家夥信誓旦旦的說他入軍之前跟一個江湖高手學了幾招,從他口中聽得出,他對那個江湖人很是崇拜,說那人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當然,這些公孫劍都是不信的,這世上如果真有飛天遁地的神仙,那自己就是天王老子管著神仙,但是看著嶽荀義那眼神中的向往不像作假,再加上他確實有些把式,幹脆就讓他教自己幾手,有總比沒有好。

  這一練就是兩個月,這家夥成天蹲在地上盯著自己,一有鬆懈就嚷嚷幾句,不鬆懈的時候也在自己的耳朵邊嗡嗡叫,說什麽晚入軍都當上屯長了,時運不濟之類的話。

  公孫劍懶得理他。

  不過還真別說,這兩個月雖然還是沒搞懂那兩招揮砍把式,和軍伍中所教的劈砍有什麽區別,但是公孫劍感覺自己的體力和耐力都有顯著的提高,從一開始的揮個百十來下就漲酸的胳膊,現在足足揮了半個時辰才有頹勢。

  公孫劍擦了擦滲入眼中的汗水,丟開手中的木棍,對這個壯漢咧嘴一笑,他罵道“你來試試揮砍半個時辰還有力氣不,站著說話不腰疼。”

  嶽荀義嘿嘿一笑,“屯長,這你就說錯啦,我蹲著呢,蹲著說……哎喲!哪個兔崽子踹老子!”

  壯漢還沒說完,直接以一個惡狗撲食的姿態滑了足足七八丈遠,他起身習慣性罵了一句,緊接著看清踹他的人後,他揉了揉屁股,小聲道“踹的好,我這老腰病都被踹好了。”

  公孫劍恭敬的打了聲招呼,“於將軍,怎麽有空來校場來了。”

  於有俊笑了笑,“自然是找你有事,那個……那個誰,你叫什麽名字?”

  魁梧漢子屁顛屁顛又跑了過來,滿臉堆笑道“小的名叫嶽荀義,於將軍有何指教?”

  於有俊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直接把那顆碩大的頭顱按進了沙地,“他姥姥的,你是第一個敢在我麵前自稱老子的小卒子。”

  嶽荀義埋著沙子之下不敢抬頭,但還是做了一個求饒的手勢。

  “公孫小子,你在戰場上那股兒狠勁兒呢?你現在可是管著一百多人的屯長,這家夥這麽欺負你都不吭聲?”

  於有俊有些不相信,那個渾身汙血,身上盡是血肉模糊的刀傷,脫臼了一隻胳膊,仍舊堅持到城樓上匯報軍情的公孫劍,在平日裏竟然就像個害羞的小小少年一般,隻會傻笑。

  公孫劍還真對著他笑了笑“哪有什麽屯長不屯長的,戰場上我是屯長,下了戰場都是同袍、兄弟,開幾句玩笑無可厚非,嶽荀義還教我對敵技巧呢。”

  說著,公孫劍撿起地上的木棍對著草人又是一頓揮砍,那隻草人的手臂這次終於掉了下來,他抹了一把臉,“看,還是很有用的。”

  於有俊有些無奈,這些把式,每個步卒人人都會,隻是公孫劍才入淮安軍就被調去了渝州,沒有趕上新軍的三日訓練才不知道,可以說是嶽荀義為了不訓練坑了公孫劍一次。

  現在那些步卒都是練習著劈刺,個個都是要命的把式,上了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兩軍衝殺起來,哪個不是衝著人命去的,好提些頭顱換取軍功,哪有這種隻卸人胳膊的?你這邊把別人胳膊砍了,那邊別人就能一刀砍進你的脖子。

  於有俊踹了一腳還在地上趴著的漢子,他罵道“你就這麽教你們屯長的?給老子起來,圍著校場跑十圈,什麽時候跑完什麽時候休息!”

  嶽荀義挪了挪屁股,依然在裝死。

  “二十圈!”

  嶽荀義突然像詐屍一般,直挺挺的站了起來,像校場外圍跑去。

  “賤不賤啊,十圈不跑,非要跑二十圈。”

  公孫劍把草人的胳膊重新放置好,別看草人隨便紮一個就行,可是在軍伍中的草人,比外麵的草人有價值多了,這些不是自己的東西可不能亂丟,要是丟失了就等同於出賣軍情之罪,直接軍法處置,要知道,有些經驗豐富的斥候馬探子,可以通過草人的毀壞程度以及新舊,來判斷對方有多少人,有多少糧草,是不是一支具有強大戰鬥力的大軍。

  公孫劍說道“可能怕於將軍又往上加吧,二十圈太重了,這都快午時了,日頭極為毒辣,他會受不了的。”

  於有俊翻了個白眼,這小子恐怕不知道那些老油子的行徑,讓他們跑十圈,如果不親自看守,他們最多也就跑個三五圈,回來心不跳氣不喘的。

  “你就是太善良了,我告訴你,以後給我拿出屯長的樣子來,不然你這群手下會越來越不服你,加之你年紀又小,最後在戰場上都不聽你的,可就壞事了。”

  於有俊沉聲繼續道“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行軍打仗排兵布陣的時候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出岔子,否則很有可能會導致全盤皆輸,千裏之堤潰於蟻穴的道理知不知道。”

  公孫劍點了點頭。

  “以後別跟著那家夥練習了,一會我教你一些基本功,練紮實以後,殺人保命都不是問題。”

  “謝於將軍!”

  於有俊擺了擺手又說到“我有一個多月沒見你了,給你的兩本兵書可都看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