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裏。”楚瀾說。

  水平視線內，蘇殷一無所獲，之後她才順著楚瀾的示意，看到已經躲進桌子下麵的女主。

  因為對鬼的長相存在偏見，蘇殷沒有懷疑過教室裏坐滿了一排排鬼的事實。

  盡管他們僵硬的姿勢，實在令人毛骨悚然。蘇殷想得也是，大家都被鬼控製了。

  可楚瀾說，從蘇殷走進這間考場的那一刻開始，她看到的都是鬼。

  這就很尷尬了。

  她剛剛還砸了一隻鬼的腦袋。

  蘇殷不確定地用手指了指女主藏身的地方，小聲問：“瀾，她是活得吧？”

  雖然已經有一教室的鬼了，不差女主一個。還是確認一下更保險。

  得到楚瀾肯定的答案後，蘇殷幾步走到教室後排，站在了女主的桌子前麵。

  安靜的教室裏有陰風吹過，頭頂白熾的燈光忽明忽暗，將周圍非人類的臉色映得越發慘白。

  不安的氣息躁動著，令人生寒地一步步逼近，空氣幾乎凝滯成了一灘死水，蕩不出半點漣漪。

  這一切死寂的可怕。

  “考生”們十幾雙黑洞的眼睛集中在蘇殷和楚瀾身上。在考場裏，宛若一隻隻無聲的獸，嗜血的盯著蘇殷他們，隻等待合適的時機，便會一哄而上，將兩人拆吃入腹，啃噬殆盡。

  別問蘇殷怎麽看出來的，因為這些鬼呲牙了。

  一眾考生垂涎欲滴的表情，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之前他們偽裝的有多麽像是學生，現在凶相畢露的反差，就有多麽不可思議。

  於是秉持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鬼都出來了，女主怎麽可以置身事外的念頭？

  蘇殷低下身來，她探著腦袋，和正在抖如篩糠的女主打個照麵。蘇殷微笑，“同學，出來呀！”

  砰！

  話音落下，突然間，眼前寒光一閃，尖銳的物體在蘇殷視線中無限放大，直刺過來，她猛地起身，大幅度動作讓她失了平衡，踉蹌著向後倒去。

  這時楚瀾從背後扶住蘇殷，拉了她一把，她才側開身，以極快的速度，避讓開女主的攻擊。

  一支鋒利的圓規擦著蘇殷右臂而過！

  女主閉著眼睛亂刺一通，然後將圓規細長的尖端訂在了桌角上——入木三分，刃如秋霜。

  “啊啊啊啊！！”緊接著是女主分貝嘹亮的尖叫。

  蘇殷抬頭和楚瀾對視一眼，心有戚戚焉。

  也許女主能在群鬼環伺的生活中，活了這麽多年，她危機意識下的反應，當居首功。

  “她是不是把我當鬼了？”蘇殷問。

  楚瀾如實道：“你的語氣有點蕩漾。”

  “有嗎？”蘇殷詫異。

  “有。”

  “好吧。”推己及人，蘇殷回想了一下，她剛才和女主打招呼的姿勢……好像確實容易讓人誤會。

  蘇殷摸了摸鼻尖，沒再說話。

  女主眼見蘇殷躲開，她隨即又抓起身邊的書包，砸向了蘇殷，手腳齊用，毫無章法地一頓揮舞。

  有趁手的武器在，女主猶如神助，人鬼不近。

  期間她還大喊著：“我不怕你！”“滾開！”之類的話。

  可柿子挑著軟的捏，魚挑沒刺的吃，女主她一腔的威武霸氣全都對著蘇殷這個活人來，這讓教室裏的鬼物情何以堪？

  事情不大，關乎尊嚴。

  一部分是蘇殷身為活人的尊嚴，另一部分這麽多鬼都看著呢。

  如果說蘇殷和楚瀾是誤入他們領地，那麽女主，便是守候已久的大餐了。

  沒有鬼可以拒絕女主的美味。

  這是天道規則給予女主的設定，同時也是這間考場出現的理由。從女主入學開始，整個校園內的鬼便蠢蠢欲動了，無數厲鬼在暗中窺伺。

  而教室裏的鬼，用障眼法將女主困在這裏，總歸不會是喜歡她。喜歡吃她倒是真的。

  當然，同樣被影響走錯了考場的蘇殷，她是不太想提這件事。

  這時女主喊出一句：“我不怕鬼！”

  眾鬼的目光更加赤裸。

  後麵的發展就很熱鬧了。一時間好像銀瓶乍破，打破了某種封印的魔法，各種各樣語調怪異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來。

  有驚訝地，疑惑地，欣喜地——

  “她不怕我們誒？”

  “嘻嘻，因為我們本來就不可怕啊！”

  “她一定不知道我們穿了人皮。”

  “閉嘴！我們是人，本來就有皮，我們外麵穿的是衣服！衣服！”

  “好吧……那她一定不知道我們穿了別人的衣服。”

  “她當然不知道啦。”

  “好可惜，她都看不到我們真實的樣子，不然她會嚇哭的……”

  “……我們可以脫掉衣服呀！”

  說話的內容不一，卻無疑讓人脊背生寒。

  女主頓時白了臉色。

  很顯然，和一群鬼說，不怕。無異於拍著老虎的腦袋喊小貓咪，站在專家麵前說，你是業餘的。

  總之，這些“考生”不開心了，看著辦吧。

  然後扒下人皮的“考生”們，就給蘇殷等人帶來了一場視覺上的盛宴。

  那是一團又一團被大火燒焦後變得炭化扭曲的人影，他們身體詭異地蜷縮著，皮肉因為被炙烤而分泌出油脂，和衣服燒後的灰燼粘連在一起，形成厚厚的塊狀物，覆蓋住全身。

  他們姿態各異，在牆角，在桌子下麵，在地上，但都保持著死前一刻猙獰的麵貌。

  像有一場大火突然而至，將考場裏的生命盡數吞噬，一瞬間的慘狀定格下來。

  教室的門被鎖緊，阻隔了唯一可以逃生的出口，他們在教室裏掙紮、窒息，然後永遠被留在了這裏。

  不甘地，絕望地，無助地死亡。

  “……好熱啊！好熱……”

  “我要被燒死了，為什麽門打不開！我要出去！”

  “救我！開門啊……我不想死……”

  幾十名考生臨死前的痛苦哀嚎，還有求救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教室裏重播著。

  一眾演技精湛的鬼們，此時在沒有一點火星的情況下，完整再現了他們被大火燒死的畫麵。

  蘇殷：“……”劇情中沒這段，真得沒有這段。其實她還是喜歡剛剛歲月靜好，大家都矜持的模樣。

  與此同時，女主終於心理承受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顯然，教室裏的氣氛高漲，連女主都嚇暈了。不過蘇殷的關注點，卻是有些不同。

  “他們剛才穿得真是人皮嗎？”蘇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