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答案，龍唌者默然不語。

  她對自己的結局早有準備，從決定對人類下手時，她便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被獵人殺死。

  隻是沒想到這麽快罷了。

  不過，臨死前，捉住自己的獵人還願意為自己解惑，她已經很滿足了。

  龍唌者那猙獰醜陋的麵孔露出某種表情，白齊推測應該是釋然。

  她歎了口氣：“那你又想知道些什麽？”

  “你是誰？”

  白齊停頓半秒，追加道：“你為什麽擁有智慧？”

  “我？”

  龍唌者聽到這個問題時，慘然一笑。當然，這是白齊如此認為，她的臉部像是高度腐爛的人臉，要辨認出表情並不容易。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怪物，”她搖著頭說道，“至於智慧什麽的，那是生來就有的，我也不知為何。”

  “那你又是怎麽出生的？”白齊見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換了個問法。

  龍唌者仰頭望天，仿佛陷入了回憶。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我大概出生在一個山穀之中吧，就在德庫城附近。”

  她沒有停頓等白齊細問，自然地說下去：“剛出生時，我便有了天然的思考能力。明明我什麽記憶都沒有，但卻莫名地擁有基本的常識。至於為什麽，我也不清楚。

  我出生在一道奇怪的圖紋之中，那應該是被你們稱為‘儀式’的東西。所以，我大概是一種被召喚物。我在出生後的數秒便意識到了這點，並為此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懼和恥辱。

  召喚我的是一個全身穿著兜帽的人。他似乎對我的出現沒有什麽驚訝，隻是抬頭確認了一眼後，便對我不加在意。這是我的一個機會，我立刻邁開腳步，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逃到了山林之中。”

  坐在椅子上的白齊微微皺眉。

  龍唌者是被召喚物？

  山區裏那數不勝數的龍唌者，有可能是一隻一隻被召喚出來的。

  又是侍魔教搞事！

  居然還是在至少一年之前就已經開始策劃的事情，這就有些棘手，在此事了解後，必須立刻通報公會。

  白齊悄無聲息地從【倉庫】取出一枚留聲球，準備留下證據以便說服公會。

  他重新詢問了龍唌者幾個細節，讓她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

  隨後，他又問道：“你是怎麽來到德庫城的？”

  龍唌者回答道：“我逃走後，召喚我的人似乎很著急。他身邊好像有不少和他一個打扮的同伴，所有人，還有很多和我長得一樣的怪物一起，滿山遍野地尋找我。

  不過，靠著我與生俱來的一些能力，加上不少運氣，我最終躲開了他們的搜索。

  等到第二天早上，已經疲憊不堪的我來到了一片水池旁。在水池中，我終於看到了自己的真正長相。

  雖然我已經通過手腳，對自己的臉已經有了一絲準備。但真正確認自己是隻怪物時，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白齊揉了揉額頭：“所以，你從出生後就能意識到自己的醜陋？”

  龍唌者像是苦笑地咧了咧嘴：“是的。”

  “有趣。”

  白齊的眼睛微微放空，思考著龍唌者說的話的可信度。

  畢竟她的說法太奇怪了些。她要是說自己出生後隻有基本的智慧，隨著時間慢慢學會知識，白齊可能不會想太多。但如這樣出生便有基本常識，甚至能意識到自己身為龍唌者的醜陋...

  與其說她是龍唌者，倒更像是被清空記憶後，又被改造了的人類。

  如果真是如此，那龐大的龍唌者群體就非常細思極恐了！

  白齊心裏有些無奈，若眼前龍唌者的臉不是如此難以分辨，他還可從表情猜測她是否在撒謊。但如她這般高度腐爛的臉龐，很難說哪根爛皮的抽動意味著什麽情緒。

  最終，他決定先聽她說完。

  “繼續說。”

  龍唌者突然閉上了眼睛，臉上似乎浮現出一絲笑意？

  “看到水中自己那張難以直視的臉以後，我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本來以為自己能接受，最終卻接受不了，我當時...暈了過去。”

  白齊覺得並不意外。

  她說的若是真的，那麽自己換位思考一番，若是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突然發現鏡子中的自己長成這樣，他也不好說自己會是什麽反應。

  尤其還是剛剛經曆了一晚上的逃難之後。

  “我在昏迷之後，做了個夢。夢見我並不是一隻醜陋的怪物，而是一名美麗的女子。夢境中的我一直在照鏡子，被自己所吸引，沉醉。我甚至能意識到這隻是夢，但我不願意醒來。

  但在某一刻，我還是醒過來了。

  而當我醒來以後，再度去看水中的自己時。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臉不是怪物，而是夢中鏡子前女人的臉，和夢中的我一樣美麗！”

  這一次，白齊就覺得很意外了。

  他深吸一口氣，但立刻又壓下了說話的衝動，沒有打斷龍唌者的回憶。

  天啊，還有什麽比眼前龍唌者的話更像童話的？

  龍唌者漆黑而腐爛的臉龐微微顫動，似乎在回憶時陷入了沉醉。當時發生的事情應該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以至於她幾乎忘了眼下的局麵。

  她自然地說了下去：“那之後，我慢慢地走出了山穀，找到了一條大道。順著道路，我來到了一座城市，就是這裏。我也終於見到了人類，守城的士兵看到我時，我從他們眼中找到了驚豔。

  直到那時，我可以確認，自己的變化是真實的，不是我的幻覺。

  我確確實實從一隻令人憎惡的怪物，變成了一名年輕美女。”

  “這就是你來到德庫城的過程嗎？”

  “是的。”龍唌者點了點頭。

  “那之後呢？”

  “之後...

  當士兵問及我的來曆時，我謊稱自己是極遠方的良家人士，被非法商人拐賣帶到附近，結果突然遭到魔物襲擊。跟我一起的商人全部被魔物抓走，隻有我一個人逃了出來。

  士兵們幾乎沒有懷疑我說的話，貼心地為我登記了信息，還幫我找了件衣服，為我準備了暫時的住所。

  當然，城裏有些獵人來過，他們在我身上發現了微弱的魔力波動，懷疑我可能是魔物變的。我當時害怕極了，以為自己會暴露，卻沒想到幾番確認後，他們並沒有發現我身上的異樣，再加上士兵們也為我說話，他們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猜錯了。

  最後，經過三個月的嚴密監視後，他們覺得我可能是無辜的，留下了我的記錄後，便讓我離開了。

  我也正式成為了德庫城的居民之一。”

  聽到龍唌者說到這裏，白齊心底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果然，隻要長得好看，乖巧一些，哪怕身份背景全是迷霧，仍然會有好的結果。就不像自己，好好的穿越者非把自己浪成階下囚。

  要是當年不中二，到處稱自己是什麽勇者...

  都是自己作的。

  算了，往年事不要去想了。

  白齊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