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龍看著白齊，半響才問道：“我自問，在我設計的夢境中，你想要意識到整個世界都是夢絕對沒有那麽容易，可你又是怎麽這麽快反應過來的？

  畢竟，就算這個世界上的細節都有瑕疵，但怎麽說也是夢中夢。當你剛剛從一場夢醒來時，應該是無法察覺現實原來也是一場夢才對。”

  白齊微笑著點點頭：“我在第一次從龍唌者夢中醒來時，的確沒意識到這是夢。”

  “廢話，”夢魘龍哼了一聲說道，“按照夢境規則，我要讓你沉淪，必須要你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真的是現實世界，然後死在夢中。而如果你在龍唌者夢中，或者在剛醒來時死去，你潛意識會不相信這是真實，反而使你脫離夢境從現實中醒來。

  因此，我自然不可能讓你死的那麽快。我必須引導你，讓你發現龍唌者的夢是夢，從而更相信醒來之後是現實，再在你所認為的現實中死去，才能真的在噩夢中沉淪。

  可我都還來不及下手，在你剛從龍唌者夢中醒來時，似乎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那麽，我到底在哪裏出了差錯呢？”

  白齊一攤手：“我剛剛說了啊，是細節。

  雖然你努力想讓我認為眼前所見都是現實，你對這個世界精打細磨，幾乎做到了完美。可惜，這裏畢竟是夢，你背負的限製太多了，造出來的夢境也因此千瘡百孔。”

  夢魘龍的右翼極為人性化地收回，揉起了它那粗糙的額頭。

  “沒辦法，你畢竟是第一次進入山區，在你腦海中的素材實在太少。我知道你是一個細節控，所以也不敢拿太過粗糙的素材拿來製作場景，無奈，隻能拿些重複場景多使用幾次。

  所以?你是通過這點察覺到的？”

  “對?也不完全是這樣。我在趕路時，的確升起過幾次‘自己好像在繞路’的錯覺。但就如你說?我是第一次進入山區?所以隻當自己對環境不熟，又身體疲勞才會產生這種想法?因此並沒有在意。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它原因。”

  白齊說完?夢魘龍陷入了一時的沉思。

  不久後?它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的確有做過一件失策之事，就是讓夢魘龍蛋暫時消失。但我仔細思考，覺得你應該不會從龍蛋消失這點小事就反應得那麽快，所以才沒在意。”

  龍蛋消失？

  白齊回憶了一下?隨即失笑：“你之所以讓龍蛋消失?是為了讓我全程忘記夢魘龍的存在，直到在第二次進入龍唌者夢後，恍然大悟時受到的衝擊更大，從而更相信龍唌者夢外便是現實，對吧？

  不過你沒有猜對?事實上，在你提起龍蛋之前?我根本就忘記了還有這回事。

  事實上，我就算想起來?也會下意識以為自己被蒙蔽了雙眼，將龍蛋忘在營地。並不會想到原來這個世界是夢境。”

  “那...”夢魘龍露出了疑惑之色?“你是從什麽地方發現的問題？”

  白齊輕輕一笑：“還是副本空間立功了。”

  “副本空間？我以為把這個加在裏麵?會讓你更相信這是真實！”

  “是嗎？”白齊忍不住捂額一笑?“說實話，那時也是我病急亂投醫，做的下意識反應。但等我真正進入副本空間，取回自己的‘記憶’後，仔細一想，才發現不對勁。

  我居然能在夢裏進入副本空間？”

  夢魘龍疑惑道：“為什麽你要想這麽多？在危機關頭靠著副本空間尋得一線生機，你為什麽還有精力去懷疑它？”

  “你不知道嗎？”白齊眯著眼看向它。

  被他如此盯著，夢魘龍居然下意識退後一步。

  見它這般反應，白齊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我意識的一部分，是因為夢魘龍的能力獨立出來的副人格。但沒想到，你居然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所以，你其實應該是夢魘龍意識的一部分，依靠某種方式進入我的精神世界，且能夠窺探我記憶的一部分，但並不能看到我的真實感受。”

  雖然夢魘龍的表情十分難讀，但白齊似乎在這一瞬間看出它的龍頭有一瞬間的青筋暴露。

  於是他點點頭：“果然。

  如果你是我的一部分，或者你能明白我的真實感受，你就應該知道，我最忌憚，最恐懼的東西，其實就是副本空間本身。

  我在地球上隻是一個非常渺小的普通人，可能有些自認為獨特的個性，但也很容易就泯與眾人。這樣普通的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經曆穿越。換句話說，地球上的人那麽多，為什麽穿越的人一定是我？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我正好是犯中二的年齡，還以為自己作威作福的日子就到了，於是被狠狠地打臉，落到朝夕不保的結果。”

  回想到此處，白齊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直到今日，他仍然不想回想那段時光的場景。

  他繼續說道：“自那時，我對穿越這件事情便有了恐懼。

  我不清楚是哪位大佬一時心情好就把我撈到這裏，但顯然，他對我並沒有什麽善意。

  後來，我憑借自己的努力和一些運氣，成功進入獵人訓練營。但因為做奴隸時留下的舊傷，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身體都處於虛弱狀態。後來好不容易養好，也隻是勉強保持健康，和同學們的怪物體質根本無法比！

  在訓練營呆了三年，我卻連手半劍都使不利索。很長一段時間，連做夢都會夢見有人罵我是廢物。

  畢業考試臨近了，而我畢業的幾率微乎其微。

  就在我開始懷疑自己穿越後的人生時，副本空間橫空出現，就這麽砸在我頭上。要是它沒有出現，我可能就要麵對恐怖的未來，可以說，它幾乎救了我一命。”

  “我有個問題。”

  聽到此處，夢魘龍好奇問道：“既然它對你幫助如此之大，你為什麽還要忌憚它？”

  白齊微微苦笑，伸了個懶腰後，反問道：“如果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體長伸到過百，可以輕易毀滅世界，翱翔於宇宙之中。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麽？”

  “驚喜？”夢魘龍仔細想想，搖搖頭，“不對，應該是恐懼。”

  “對，既然有人將你一下子變得如此強大，就證明他本身要比當前的你更強大，才能如此輕易地影響到你。而考慮到他對你沒有什麽善意，你自然會格外恐懼。”

  白齊歎了口氣：“我隻想安全地活下去。

  副本空間對我來說就像是，在我快餓死時突然從天而降，壓在我身上的大餅，我不論吃不吃，都有可能被它壓死。

  既然如此，我還不如吃幾口，既延緩一下自己的死期，又可以嚐試也許能把餅整個吃光。但我敢吃餅，並不意味著我對這張餅本身就完全放心，我仍然懷疑它的來曆，害怕它有沒有可能下了毒。

  這就是為什麽，明明沒有副本空間，我什麽都不是，但我仍然對它恐懼忌憚的原因。”

  白齊抬頭看向夢魘龍：“也是我為什麽在副本空間出現後，立刻發現這是個夢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