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同心頭亂糟糟的。

  離開皇宮已經過去了一天，腦子還是暈乎乎。

  他沒有第一時間答應燕雲歌的條件，而是提出要仔細想一想，多想幾天。

  燕雲歌自然是欣然同意。

  她的條件已經開出來，正所謂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接下來就看燕雲同開什麽條件。

  談判嘛，有來有往才叫談判。

  一個人說，另外一個人全盤接受照著做，那叫命令。心頭肯定不服氣。

  劉寶珠見他煩躁，於是說道：“你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去找父親商量。父親經驗老道，問一問沒有錯。”

  燕雲同歎了一聲，“之前父親就說了，這一回他不會幫我。他叫我自己看著辦。”

  “此一時彼一時，你怎能如此迂腐。說不定，這會父親正等著你過去。再說了，你在房裏長籲短歎能解決問題嗎？不如出門走走，說不定就有了辦法。”

  她催著他出門。

  他拗不過對方，隻能換了衣衫出門去。

  在大街上漫無目的閑逛了一圈，最終他還是決定請教父親。

  事關燕氏家族的前程未來，他必須找人商量。

  哪裏想到，竟然在大門口就吃了閉門羹。

  門房管事陪著笑，小心翼翼地說道：“啟稟王爺，太上皇早有吩咐，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他不會見您。您請回吧！”

  “太上皇當真如此吩咐？”

  “小的不敢欺瞞。太上皇確確實實是這麽吩咐。小的要是膽敢放您進去，項上人頭不保啊！請王爺見諒！”

  燕雲同這個心情啊，哇涼哇涼。

  這麽大的事情，親爹都不露麵，全讓他一個人拿主意，就不擔心他將事情辦砸，損害了家族百年利益。

  “當真不讓本王進去？”

  “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請王爺體諒。”

  “那你去請杜先生。就說本王在前麵茶樓等他喝茶。你別告訴本王，杜先生也不肯出來見一麵。”

  “沒有，沒有！小的這就去稟報杜先生，王爺稍等。”

  “本王去茶樓等他。”

  他拂袖而去，獨自一人在茶樓二樓包間喝茶。

  這茶一喝，越喝越苦。

  心裏頭就像是吃了黃連一樣苦。

  仿佛等了許久，其實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杜先生如約而至。

  燕雲同眼前一亮，“先生總算來了！先生知我苦處，請教我。”

  杜先生輕言說道：“王爺莫急。老夫認為，王爺當前最要緊的事情，是招募一二得力幕僚，幫忙出謀劃策。王爺並非全知全能，想要成事，身邊就得有一個成熟的幕僚班子。”

  “幕僚，本王有啊。”

  “老夫知道王爺身邊有幕僚，隻是，這一次事關重大，這些幕僚可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燕雲同有點不好意思。

  杜先生又說道：“說到底，幽州文化不盛，人才短缺，幕僚水平也是層次不齊。

  甚至很多人就是渾水摸魚，混一口飯吃，正經本事是真沒有。

  王爺難得來一趟京城，不如趁此機會招募幕僚。王爺的事情，京城上下，私下裏早就傳遍。

  王爺若是發出招募幕僚的公告，必定會吸引很多人來應征。

  屆時，若是王爺不嫌棄，老夫可以幫忙掌掌眼，挑選一二得力幕僚，為王爺出謀劃策。”

  “先生言之有理。隻是，宮裏頭已經開出條件，我還在猶豫，沒有拿定主意。先生可否為我參詳一二，替我掌掌眼，把握一個尺度？”

  杜先生捋著胡須，“王爺可知，太上皇這一次為何不肯出麵？太上皇是用苦良心啊，他說王爺你已經是家族的族長，是家主，必須擔起責任，錘煉心性。

  身為家主，可不是光會打仗就能勝任。這一次，太上皇不肯出麵，就是希望王爺能珍惜這次機會，磨煉自己。家族興衰榮辱，全在王爺一念之間。這是在考驗王爺啊！”

  燕雲同歎了一聲，“隻是這回的考題著實太難了些。如果隻是關乎我一個人的利益，我無需猶豫，當場就可以做決定。

  偏偏這一回，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飯碗，眾多家族的前程，那些跟隨燕家幾代的老人，本王著實不願意辜負他們。

  以至於，倍感壓力。就怕事情沒想周全，貿然訂立協議，會給大家帶去毀滅性的打擊。真要那樣，本王就成了罪人。”

  杜先生說道：“王爺的壓力，老夫能體諒。所以，王爺急需要熟悉朝政，熟悉朝廷人事，甚至懂得揣摩陛下行事風格的幕僚。”

  看樣子，杜先生隻肯出出小主意，不肯替他做決定，也不願意出言點撥。

  如此作為，明顯是太上皇授意。

  燕雲同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嘴裏的苦澀全都咽下去。

  “先生說的是，本王眼下急需熟悉朝政和人事的幕僚。此事，還請先生不要推辭，一定要幫我。”

  “王爺放心，老夫義不容辭。其實，此次談判，朝臣的意見都可以忽略不計。關鍵還是在於陛下的意誌。這就需要一個能夠揣摩陛下心思的幕僚。”

  燕雲同連連點頭，很認可這番分析。

  他叫來身邊管事，盡快招募幕僚。

  等到麵試的時候，請杜先生出麵考一考幕僚們的本事。

  說到揣摩陛下的心思，燕雲同率先想到了母親蕭氏。

  緊接著，他又搖頭否定。

  他不該將母親蕭氏牽連進來，陛下一定會怪罪他。

  所以……

  他想到了親兒子燕世青。

  ……

  燕世青一臉懵逼。

  揣摩陛下的心思？

  他不會啊！

  他趕忙說道：“父王明鑒，兒子在京城雖然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但和陛下相處機會不多，每次見麵都是陛下問兒子答。

  說到揣摩陛下的心思，兒子著實幫不上忙。

  不過，父王可以以舅舅的身份詢問兩位公子。

  隻是，大公子最近去了軍營，隻剩下二公子在京城。二公子極為聰慧，要說揣摩心思，他肯定是強中手。”

  “哦！元嘉還是個小孩子，就學會了揣摩心思。”

  “別看二公子年齡不大，但說到人情世故，他真的是無師自通。隨機應變的本事，強過大部分人。”

  燕雲同決定采納親兒子的建議。

  讓燕世青出麵，邀請二公子蕭元嘉到府中做客。

  ……

  蕭元嘉一臉樂嗬嗬，見麵先躬身一拜，禮節毫無差錯。

  “給舅舅請安！”

  “不用如此多禮。”

  舅甥二人見過好多次，但這一次，是第一次正兒八經談事情。

  這燕雲同也是第一次將這個外甥當成大人一樣對待。

  他緩緩說了下自己的為難之處，也說了今日見麵的目的。

  “外甥知道舅舅的難處，其實舅舅不必如此煩惱。”

  “此話何解？”

  “舅舅可知，我母親最擅長做什麽？”

  “什麽？”

  “當然是最擅長做生意啊！做生意就是要討價還價，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談判就相當於做生意。我母親已經明確指明，請舅舅提條件，言下之意就是讓舅舅還價。看來舅舅長久軍武，打仗都是直來直去，忘了商人做生意的那一套。”

  蕭元嘉一臉嘚瑟。

  他一言道破事情的本質，果然是個小機靈鬼。

  啪！

  燕雲同拍著自己的頭。

  他真真是當局者迷，蕭元嘉則是旁觀者清。

  至於他從幽州帶來的幕僚，都是用老思想來揣摩燕雲歌。

  都認定，在皇帝跟前，臣子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也就不曾往這方麵去做準備。

  一個個，都怕討價還價太過分，會得罪了皇帝，吃罪不起。

  卻忘了，燕雲歌和傳統的皇帝是不一樣的。

  她沒那麽多講究，皇帝的威嚴也不僅僅是靠一言不合就治罪來維持。

  她是邀請燕雲同來京城商量事情，而不是命令。

  兩字之差，態度天差地別。

  商量，意味著有來有往，凡事有得談。

  命令自然沒得談，隻能依命令行事。

  “哈哈哈……”

  燕雲同放聲大笑，困擾他多日的問題，瞬間茅塞頓開。

  他悟了！

  杜先生說的對，他手底下的幕僚，根本不了解京城和朝堂。

  打仗出主意還行。

  涉及到朝堂，涉及到皇權，一個個全都抓瞎，照著書本上的典故照貓畫虎，瞎幾把亂整。

  他在書房內走來走去，“以後和朝廷打交道的日子越來越多，王府急需熟悉大周朝廷，熟悉官府，熟悉朝廷人事的幕僚。杜先生誠不欺我。”

  他將長子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燕世青已經被冊立為世子，他就是燕家下一任族長，下一任家主。

  等到燕世青上位的時候，打仗的機會肯定沒現在多，但是和朝廷打交道的機會肯定多於現在。

  燕雲同吸取自身經驗教訓，讓兒子早早參與處理家族內部事情。

  免得像他一樣，前幾年才開始真正接觸家族事務，硬生生拖累了他，弄得疲憊不堪。

  招募幕僚一事，也很順利。

  大周王朝唯一的王爺招募幕僚，應征者雲集。

  做不了朝廷的官，亦或是官職太小，得不到榮華富貴，不如去做王爺的幕僚，也是一條富貴路。

  杜先生親自把關，替燕雲同挑選了三位幕僚。

  一個熟悉律法，了解民生經濟，各地物產風物，民情風俗。還熟悉各地山川地形，顯然是個旅遊達人，天下南北都走遍了。

  一個熟悉朝堂人事，對於天下世家，官員履曆如數家珍。

  最後一個，智謀百出，就是每次科舉考試，總是臨場發揮不好，次次不中。幹脆做個幕僚，先將家庭生活水平提上去。

  有了幕僚團，外加蕭元嘉的提點，燕雲同信心大增。

  他已經有了主意，要為家族爭取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