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秦凡，倒不是因為被張不凡的低吼聲嚇到，而是覺得陳三思實在是太過冷靜。

  他的目光輕飄飄的，像是能夠穿透世間萬物似的，看什麽東西都如同看著死物。

  就這麽一個人，秦凡很難相信他有七情六欲。

  “現在該怎麽辦？師兄這麽痛苦，我們總得想辦法做點什麽吧。”

  說著，秦凡便雙手合十，捏成了一個訣。

  他在靜平山上雖然沒有學過什麽極為深厚的武功，但是會的心經卻有不少。

  “別！你現在這麽做，隻能害了他！”

  陳三思突然猛撲過來，一下打散秦凡合著的雙手。

  兩人直接撞了一個滿懷，秦凡的手無處放，隻好落在了一旁的床板上。

  他們睡覺時為了預防突發事故，都是穿著衣裳合衣而眠，秦凡被陳三思一把壓到床板上，瞬間覺得心中羞愧萬分。

  “你他娘給我起開！”

  話音剛落地，陳三思立刻麵色訕訕地爬了起來，正坐在一旁的床上。

  “我隻不過是擔心你待會兒會害了張不凡，所以情急之下才做出了這樣的舉動，放心吧，我對男人可沒有任何興趣。”

  他冷笑著，神情又恢複到了平日裏那種清冷，不帶感情的樣子。

  不得不說，陳三思的確長得很好看，渾身上下都流淌著如同謫仙一樣高貴，不沾塵世的氣息。

  尤其是他不笑的時候，模樣看上去如同高殿神佛一般，不能容人玷汙半分。

  就他這樣子，長得那麽一張無欲無求的臉，秦凡覺得他恐怕不是對男人沒興趣，多半連女人都沒興趣了……

  床板上的張不凡使勁扭動著身軀，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此時此刻遭受到了何種痛苦。

  “既然你那麽篤定的讓我幫師兄，那你是不是知道他有什麽毛病？”秦凡開口問道，看著張不凡痛苦的神色，心生不忍。

  “我的確是知道，不過也隻是一知半解而已，多的就不清楚了。”

  陳三思輕聲應著，示意秦凡在接下來的狀況中不要做出任何動作，隻靜靜的看著就行。

  盡管他們二人剛剛在房裏鬧出了如此大的動靜，但張不凡也還是沒有任何驚醒的征兆。

  他像是被夢魘住了一般，沉醉在一場痛苦，無休止的夢裏。

  “疼死老子了……”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該死的一生……”

  夢裏，張不凡低吼著，聲音嘶啞疲憊。

  秦凡睜大眼睛，忍不住地往後倒退了兩步，憑借自己對張不凡的了解，從來都不會認為他有任何輕生的念頭。

  張不凡可是幾歲時就上了靜平山，在上麵過了苦寂的二十多年，年少時的青春熱血都能忍住，怎麽到現在卻是如此了。

  “師兄他究竟得的什麽病？我之前從來都沒有聽他說過……”秦凡失神喃喃道，神情一陣恍惚。

  清冷的月光灑在房內，比起秦凡此刻的慌亂來說，陳三思顯得極為鎮定。

  “有些事情就算他想說，那也講不出來，我和張不凡有十來年都沒見過了，這十幾年來，我一直在想辦法幫他減輕痛苦。”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張不凡扭動的身軀，企圖從他此刻的痛苦神情裏找到任何能夠解救的線索。

  額頭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在枕巾上，沒一會兒，張不凡所躺著的床上竟然被汗水顯露出了一個人形痕跡。

  這究竟要痛到什麽程度才能流這麽多的汗？

  “師兄……”秦凡輕啟薄唇，感覺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兒裏拚命擠出來的一樣。

  他和張不凡的關係很是要好，當年剛被千瘋道人帶上靜平山時，這個師兄幫了他不少的忙，甚至還教了自己心經，以此來壓住他痛苦的過往。

  “你別害怕，想來他也不是頭一次發病了，估計他現在根本就聽不到我們兩個人說話，等夢魘結束之後應該就能好的。”

  陳三思冷聲道，看著張不凡痛苦的神情，也是不自覺的咬緊牙關，整張麵皮緊緊的繃在臉上，不著痕跡。

  “唉……”

  一陣歎息聲過去之後，張不凡突然像是被斷電了一般，突然停下動作。

  而此時此刻，他先前因為緊抓著床單的雙手已經被磨破了，粉嫩的指腹中甚至露出了些許血絲。

  秦凡猛地抬頭看向陳三思，見他點頭之後，立刻衝上前去摟住張不凡。

  他渾身上下都被汗打濕透了，身上流出來的汗跡甚至透過床單，濡濕了下麵的棉被。

  “師兄，師兄？”秦凡輕輕搖晃著張不凡的身子，想要把他叫醒。

  可人卻是一動不動地癱倒在他懷裏，軟綿綿的如同一袋濕透的水泥，抱著的時候是那樣的沉，那樣的無力。

  “他現在聽不到任何聲音，還是等明天早上醒來之後再說吧，你把他身上的汗擦一擦，我去車裏找套幹淨的衣服回來。”

  陳三思淡淡叮囑著，起身便踩著月光離開了套房。

  不過片刻工夫，他就從樓下上來了，手上拿著的衣服還是之前他們穿著的黑色套裝，從裏到外都是一模一樣的。

  三個大男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避諱的地方，秦凡很快就把張不凡，從裏到外給換過一身兒。

  他這個師兄看著長得人高馬大，脫了衣服之後，肉體卻是極其白嫩清瘦。

  張不凡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痛苦完結之後，眉頭也舒展開來，再次發出了香甜的鼾聲。

  “我和師兄情同手足，他現在有難，我沒有不幫的道理，你趕緊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講出來。”

  秦凡盯著陳三思，眼裏的陰鷙光芒足以讓他吞沒。

  盯著窗台邊鐵鏽欄杆的陳三思，慢慢回過身來，目光掃視到床上的張不凡時，有一瞬間的停頓。

  “這件事情關係著張家，我今天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在外邊胡言亂語。”

  他和秦凡，一人是張不凡的摯交，一人是張不凡的親師弟，倒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來一根。”

  陳三思隨手扔過來一包香煙，秦凡撿起來一看，包裝樣子很古樸，煙盒封麵印著淡淡的茶花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