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一口氣之後，秦凡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講了。

  “叔，這件事情我知道的真的不多，我爸那個人平日裏也不怎麽愛和人說話，一旦打定主意之後就絕對不會放棄，我那個時候哪有什麽話語權……”

  秦凡苦笑，當年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以至於坐上火車時，他還是一頭霧水。

  那天，正值村小周五一次的大掃除結束，所有人都提前回家的日子。

  早在回家之前，秦凡就已經聽見了村裏那些風言風語，說是他爸爸害人不淺，自己都沒學會真本事，還能給人看病，一下子就把人給治癱瘓了。

  可那會兒他到底是小孩子，村裏人就算講也都是背著講的，隻是那些帶著別有意味的目光掃射過來時，讓人覺得難受極了。

  “你爸爸那個人就是那樣，每天就知道看書，不怎麽愛和人打交道。”姚慶鬆開眉頭。

  三石村裏的人都是祖祖輩輩在這個地方居住的，秦凡他們家在北方也沒有親人朋友，至於父親當年為什麽執意要到北方去，這是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的事情。

  “叔，我爸真是一個急性子，就算在北方下了火車之後，他也不停歇，非要趕時間坐黑車去鎮裏。”

  “偏生那天晚上下那麽大的雨，路麵都結冰了，要是沒有這一出，恐怕他們現在都還活著……”

  提起往事來，秦凡滿目的蒼涼，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該把這件事情怪到誰的頭上。

  是怪父親的一意孤行，非要帶他們北上，從而導致了這場禍事，還是怪村裏人的閑言碎語，壓垮了他的信念？

  好像誰都沒有錯，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環環相扣……

  “來，你看看你到北方之後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沉默半晌之後，姚慶把自己膝頭毛毯上放著的照片取了出來。

  放了多年的黑白照片，現在已經變得發黃，薄脆，到了稍微一使勁就可能會碎掉的地步。

  黑白照片躺在秦凡的手心上，他仔細端詳著照片上三人的麵孔。

  照片上有他父親，有姚慶，還有另外一個沒曾見過的人。

  縱使之前在秦家老宅裏發現了一張差不多的照片，對照片上的第三人稍微有點印象，但此刻秦凡確實覺得從來沒有見過本人。

  “沒有，我們到北方沒多久就出車禍了，就連我爸究竟要去投奔誰我都不知道，後來也沒有人看到新聞來找我們一家三口。”

  秦凡沉聲，把照片再次放回到了鐵盒當中。

  “這樣啊……”姚慶睫毛微微顫動，說話的語調不斷拉長，語氣當中是濃濃的失望。

  想著之前在秦家老宅裏發現了一張差不多的照片，照片上的第三人應該同他們家裏都有淵源，秦凡便趁熱打鐵地追問姚慶。

  “叔，這照片上的第三個人究竟是誰呀？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見過。”

  三石村裏隻有這麽大，家家戶戶有多少人，大家都是熟知的。

  “是我和你爸年輕時的一個朋友，當初我們在外邊打工時認識的，說起來現在已經過去幾十年了。”

  姚慶長歎，歲月的變遷在他的臉上和身上都留下了極其明顯的印記，他到底是老了。

  黑白照片經過歲月的蹉跎已經變得有些看不清楚，發黃暗沉，不管怎麽看，也隻能看出一個大概的人像輪廓。

  “我今天叫你來，就是問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叔叔。”

  “當年我和你爸在沿海這一帶工作過一段時間，日子也不長，就隻有一兩年，可就在那麽一兩年間，我們兩個人才真正見識到了外麵世界的精彩。”

  秦凡仔細聽著，同時能夠非常清楚的看見姚慶談起往事來，臉上那種容光煥發的表情。

  在他接下來的訴說中，秦凡終於理清了他們幾人的故事。

  照片上的第三個人叫李四維，南方沿海人士，九幾年下海經商的時候，同姚慶和情山結識。

  據姚慶所說，這個人極為聰明，智商情商都相當高，屬於做生意從來沒有失敗過的那一個。

  “若真要說他有什麽不好地方，那就是太癡迷於養生，幾乎已經到了癲狂的狀態。”

  姚慶解釋道，又說李四維為了養生曾經花高價買了珍貴中草藥，就算有什麽養生大會，他也必須要去看一看。

  “他年輕的時候做生意很厲害，我們所在的那個打工城市沒有人不知道他，隻要報他的名字，就連進貨時，貨價都能往下再壓幾分。”

  或許是因為秦凡和姚慶兩人都是從大山裏走出來的，那時候雲霧山又長了許多奇珍異草，所以李四維願意同他們來往。

  “叔，那後來呢？你們是九幾年的時候去的沿海，那個時候還沒有結婚，可再過不了幾年我就該出生了，我怎麽聽著時間線有點混亂。”

  “另外，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張照片是在茶盤鎮裏的紅桃照相館拍攝的吧，照片下的墨水印子雖然很淺了，但是還能看個大概。”

  秦凡手中一動，把照片翻轉過來，讓姚慶看下邊的鋼印，這是當年鎮裏照相館為了打廣告特意留下的。

  說話間，姚慶望著秦凡，感慨他有他父親當年的風範。

  “你爸那個時候做事情也很下細，同你現在有的一拚。”

  “這些照片確實是在茶盤鎮裏的紅桃照相館所拍攝，那幾年拍張照片可不得了，光是等就要等一個多星期呢！”

  “至於李四維……他為了追求養生，把沿海的工廠全部倒賣了，聽說我們要回鄉，就跟著一塊兒過來了。”

  在那個年月裏，仰江市雖然還沒有現在這樣全國知名，可到底是一個出產草藥的大省市。

  當年倒賣草藥，收購稀奇古董物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李四維就是其中一個被吸引過來的。

  他從沿海城市風塵仆仆的趕過來，為的就是看看這裏有沒有什麽讓人延年益壽，強身壯體的好藥。

  可結果卻是讓他大失所望，這地方不僅市場混亂，明麵上賣的草藥也不過是一些普通品。

  根本就達不到他心中所要的那個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