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慶像是受到了什麽極大的驚嚇，秦凡此時此刻也不敢隨意動作。

  他隻能裝著自己剛從一樓上來的樣子，一麵走，還一麵說樓下的幹柴不知道放了多久，竟然還流出了鬆香油。

  “叔，你們當年砍的那些柴就是好用，放了這麽多年，竟然還沒有腐爛生潮，我剛剛聞著鬆香油的氣味兒可香了。”

  秦凡走路的速度很慢，他左看一看，右看一看，像是許久都沒有回過秦家老宅一樣。

  “是嗎，當年山水養人，木材自然也好，你們家挑大梁的這根房梁，光是背下山來就得好幾個人輪流換呢。”

  姚慶回應道，他動作很輕柔，像是從來沒有翻過什麽東西似的，轉過頭來看著秦凡麵上也很坦蕩。

  書房裏其餘的那些東西早就沒法用了，隻有加了玻璃窗的書架還稍微保存的完好一些，裏邊兒的書沒有受潮氣。

  “幸虧何嬸子他們之前在這裏住的時候，把屋子打掃了幾分，要不然現在估計都沒有地方下腳，到處都是灰塵。”

  秦凡抬頭看著四周，房間裏能洗能用的東西全都被收拾在了衣櫃裏，何嬸子他們走後，屋子裏又恢複了原先的陳設。

  “那幾個人倒是勤快，把你們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就像當年新搬進來時候的樣子。”

  姚慶也緊跟著說道，他還說當年修這新房子的時候，那些一起來幫忙的工人，每天必須要吃六頓飯。

  村裏人下苦力修房子是不收錢的，大家都是輪流幫著幹活，哪家哪戶要是再有什麽需要就上前去搭把手。

  雖然不收錢，但是每天吃的要好，必須要讓人渾身能夠使得出力氣來，頓頓都要喝上小酒，早晚兩頓得吃上肉。

  修房子的材料錢和人工費雖然算不得什麽，但是那幾個月在飯菜上的開銷確實不小。

  “你們家當年修這房子的時候可熱鬧的很，挑大梁的那一天，還特意讓神婆過來跳了舞的。”

  姚慶笑道，看著這個經過時光遷移而變得有些殘破的房子，眉目之間觸到的還是當年的情景。

  他像是回到了當年剛新修這房子時的樣子，人是那樣的有活力，有幹勁。

  “神婆跳舞？我爸是個醫生，他怎麽會信這些，您當年也是上山打獵，經常見過世麵的，也信這些嗎？”秦凡開口問他，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童年時光一直是在三石村裏度過的，什麽跳舞的神婆倒是沒見過，如真是要說是一點和迷信相關的，那就隻是見過死人時，穿僧衣過來念經超度的和尚。

  “村子裏有這個傳統，多少是個念想什麽的，正好讓神婆跳舞，也給大家找找樂子，開心開心。”

  姚慶低聲道，不肯在這上麵多贅言。

  那都是十幾年前的糟粕文化了，現如今村子裏的人蓋成新房子之後，隻會在門前燒一盆火炭，神婆跳舞什麽的早就沒了。

  “叔，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但是又不知道該和誰說起，當年修房子的時候，咱們村裏這些房屋樣式應該都是差不多的吧？”

  秦凡站在一旁的椅子上，剛一坐下，椅子立刻被他壓得發出響聲。

  這些東西都如同秦家老宅一樣，變成老物件了，不經碰的很。

  “當年村裏修房子的時候都是大家互相幫忙，沒有找過外人來，最多是出一點兒水泥磚頭錢，那個年月房子的樣式確實是差不多的。”

  姚慶點頭，若真是要論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不過就是誰家修得寬敞一點兒，誰家稍微拮據，修的窄一點兒而已。

  “那既然如此，為什麽我家裏要修個平台呀，那地方上去又那麽難，必須從二樓搭梯子爬上去，我爸是一個斯文人，總不可能三天兩頭上去吧？”

  秦凡問，尤其是那塊平台正對著雲霧山，其中的巧合，就算是他不願意多想，也必須會聯係到一塊兒。

  “這個……”姚慶沉思片刻，目光掠過房子裏的種種物件。

  他應該是從內心深處想要把那個答案挖掘出來，想了好一會之後才告訴秦凡緣由。

  “你爸是個醫生，家裏常備著草藥，咱們村子裏潮氣又那麽重，他當年就想著修塊平台，要是天氣好的時候放在樓上曬，幹得快。”

  “你爸那個人說一不二的，心裏有想法之後誰都不能改變，我們當時也說了修這個沒有，可他偏偏要修，反正就是添幾塊磚頭的事，大家也沒攔著他。”

  姚慶解釋，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讓秦凡不要疑惑。

  “原來是這樣啊，我倒沒想過我爸還是一個執著的人。”

  秦凡笑道，麵上雖做出坦然的神色，但心裏覺得姚慶是在刻意隱瞞著什麽。

  他們兩人在秦家裏轉悠了好一陣，把每間屋子都看過一遍。

  秦凡把姚慶的輪椅抱下二樓時，姚慶還叮囑著他要去前廳後院都看一看。

  “你爸媽當年住這房子的時候，同我們家裏時常有來往，兩家人經常在一起吃飯。”

  “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窮得很，誰家有了肉一定要好好的吃一頓，我當年打獵回來時，手上總有些野雞野兔子，兩家人就在一起用後院兒的土灶熬一大鍋肉，吃得美滋滋的。”

  回想起當年那些苦中作樂的日子時，姚慶麵上有幾分活過來的意思。

  當年的人早就不在了，隻有那些存在過的痕跡能夠讓他稍感欣慰。

  後院裏，姚慶指著牆壁旁邊被火燒火燎過的痕跡，說這是他們當年在後院兒裏燒磚頭時留下來的。

  堆在院子當中的那堆火，現在已經熄滅，燃燒過後的幹柴成了一堆散發著猩紅火光的木炭。

  “你待會兒把這堆火滅幹淨，連這些木炭也全部埋了，這房子對著後山，晚上怕招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姚慶看著那一堆木炭，叮囑了秦凡兩句，抬手的瞬間，肩頭上的毯子滑落，眼看著就要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