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有聽瓊斯說過潛意識占卜吧。”

  西恩的這句話仿佛將他某個幻想拉回了現實。

  “嗯，瓊斯說潛意識占卜學起源於尼格爾的占卜之力，使用潛意識占卜的人也會像契約劍士一樣跟尼格爾簽訂契約，借此獲得超凡力量。”

  西恩點了點頭，這個人說的不錯，他在學院進修的第二年就跟尼格爾簽訂了那個所謂的契約，當然，是在學院老師的安排下進行的，而他也隻記得這麽多了，關於那場儀式的具體片段的記憶他丟失了。

  在霍根大陸，一切人力不及卻又切實發生的事情都源自尼格爾，不管是剛才婕琳娜展現出來的力量，還是他所擁有的潛意識占卜的能力。

  不過相對於潛意識占卜，契約劍士是一個比較廣泛的領域，大部分的人接受的饋贈都不一樣，很多能力甚至和劍根本就扯不上關係，之所以定義為‘契約劍士’是因為隻有這個名字才會在簽訂契約時被尼格爾接受。

  西恩曾猜測這也許與尼格爾的種族曆史有關，但無奈關於尼格爾的信息整個大陸少的可憐。

  而契約劍士在各自領域的強弱也可以根據他們使用能力時身上展現的契約烙印顏色來判斷，從弱到強依次是淺綠，深藍，暗紅共三級。

  但這並不是判斷是否熟練掌握的根據，因為早在五十年前煉金師就研究出了能讓人極大限度發揮尼格爾契約之力的魔藥，但代價是用過這種藥的人，每次使用能力透支的部分都轉變成消耗自己的生命，而且使用能力時容易喪失理智。

  “那好，在正式開始占卜之前我會問你幾個問題。”

  “嗯，您問吧，瓊斯之前都已經跟我說過了。”

  見對方如此上道，西恩就直接單刀直入了。

  “首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海曼，海曼·涅索爾。”

  海曼像是怕西恩沒有聽清楚，又像是怕自己的介紹不夠正式，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你好，涅索爾先生，請問你今天是來占卜有關探險的事情嗎？”

  海曼聞言遲疑了一下，眼前這位占卜師的麵具雖然給了他壓迫感，但是毫無疑問的是，這也為他增添了一份安全感。

  畢竟他還不是很習慣把自己心中所想講給一個陌生人聽，這個時候麵具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隻要有一方看不見另一方的臉，那在這座小屋裏說過的話，出去了以後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了。

  “不是！”

  海曼這一次回答的很堅定。

  “如果是其他領域的話，瓊斯應該跟你說過吧，你需要提供更多的信息給我，尤其是您的個人信息，這樣會增加占卜的準確性。”

  這倒是讓西恩有些訝異，他已經很久都沒接過這樣的生意了，準確的來說，他來到這個小店就從來都沒有接過探險以外的單子。

  潛意識占卜有點類似於3D模型，大部分的數據都可以通過占卜師的認知填充，剩下的就是具有特征的信息，例如某個人的頭很大，那在進入潛意識時，這一點會被放大方便辨認，正是有了這些突出的特征，被占卜者才能進行識別然後沒有抵觸的接受占卜師的誘導。

  這一點很重要，因為一旦被占卜者意識到了這是假的，那潛意識的世界也會隨之破碎，造成占卜失敗。

  “嗯，我知道，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就這樣開始吧。”

  海曼點了點頭，西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其實，從今天早上到現在都有一個問題在困擾著我…”

  海曼停頓了一下，他用兩隻手肘擱在了桌子上，然後手指交叉在了一起，神色恍惚。

  “我到底該不該把在我家門口死掉的那個人交到警署。”

  ？？？

  你不是來找我占卜的嗎？我沒有聽錯吧，事情怎麽好像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在西恩愣了一下，隨後確認自己並沒有聽錯後，他的身後忽然又響起了一陣噗的一聲噴水聲，剛好就在帳篷後麵，那是老板最愛待的地方。

  海曼顯然也聽到了，神色一下子變得慌亂了起來，甚至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

  “冷靜下來，涅索爾先生，這後麵是皮格斯老板新做的牛圈，你聽到的隻是牛喝水的聲音。”

  為了穩住場麵，西恩忽略了那個不知道為什麽發神經的老板，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海曼聞言神色一鬆，坐了下來，歎息說：“抱歉，是我失禮了，請您見諒，畢竟像這樣的事情，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信，但請您相信我，我真的跟那個死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跟往常一樣打開了房門，然後就看見他趴在地上，對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個迷路的酒鬼，但是誰知道…對不起，對不起，真的跟我沒關係……對不起…”

  海曼不停地呢喃著，但他的眼神中並沒有恐懼，隻有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慌張以及深入骨髓的絕望。

  “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查出凶手，證明自己的清白嗎？”

  西恩看他並不像是在說謊，況且就算是說謊，一旦占卜開始，也會因為他提供的錯誤信息而導致直接失敗，這一點瓊斯應該也告訴過他了，想在潛意識占卜家麵前撒謊是不可能的。

  海曼搖頭說：“不，阿裏巴巴大帝曾經說過‘如果世界上沒有罪犯，那還需要警察做什麽。’所以抓捕犯人，是警察該做的事情，我是個自私的人，我隻想預測一下我在遇到這樣的事情以後是否還能平凡安穩的在小鎮上生活下去……哦，對了，這麽說或許您獲得的信息還不夠全麵，這樣吧，我再跟您正式的介紹一下我這個人。”

  “我的名字叫海曼·涅索爾，年齡25歲，住在離這不遠王都三環餘暉小鎮的一家公寓，未婚。我是東部冒險家工會的一員，按照慣例一個星期至少會出勤一次，我抽煙，酗酒，每天晚上都會習慣性失眠到淩晨兩點，然後在早上五點會突然醒過來，緊接著有兩三個小時會陷入極度疲倦卻睡不著的狀態，然後在床上懷揣著絕望的情緒一直到早上八點再莫名其妙的睡去，然後在中午十二點偶爾會被餓醒，偶爾也會被樓上的那對夫妻吵架吵醒，最後，開始一天平淡的生活。”

  誰能想到呢？這個看起來很沉默寡言的男人一打開了話匣子居然是個話癆。

  “說實話，我對生活這種東西一點都不抱有期望，也從未對異性抱有任何期待，我尤其很討厭那些在公園裏麵給流浪的貓狗喂食的女人，因為在我看來，她們並不是覺得小動物可愛，而是覺得喜歡小動物的自己可愛。每個月冒險家工會的月度獎金發下來以後我總會在月初那幾天就把錢全都花完，因為我認為錢隻有花出去了，它的存在才會有意義，而且也隻有這樣才能逼著我走出門去與頹廢的自己做抗爭。”

  “其實…我知道的，我就是一個失敗的人，因為內心肮髒，所以就認為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肮髒的，明明過著失敗的人生，明明以前許下的理想願望一個都沒有實現，還安慰自己平凡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不止一次的想過一了百了，但是因為害怕自己死了以後沒有人會為我哭泣，所以屢次放棄，延續到現在就是我可以預見自己的將來，某一天就像睡覺一樣平淡的死在公寓的房間裏，然後直到屍體腐爛的那一天才被人發現……但我並不是一個反社會的人，而且我很討厭那種把自己的不幸強加到別人身上的行為。直到今天，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才發現自己可能活著就是一個錯誤吧，本來以為人生像這樣麻木的得過且過從沒得到什麽也就不會失去什麽了，沒想到命運還是不肯放過我，我還是死了比較好吧，反正活著也沒什麽值得眷戀的東西……”

  海曼說著說著，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其實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淚水從幹澀的眼眶中落了下來，意識到了這一點後他露出了奇怪的神色，那表情好像是在說‘原來我也會哭嗎？’

  這件事對於他而言或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夠了，涅索爾先生…”

  海曼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他的話讓西恩的聲音都有了一絲顫抖。

  “你沒有錯，沒有人生下來就是錯的。如果不是以前真心的愛過這個世界，曾經真的感知過快樂的人是不是這樣痛苦的，你隻是活的太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