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就義
作者:語魁      更新:2021-04-16 10:23      字數:4545
  對於身後鬧出的響動,段虎沒空理會也不願去理,直到聲響漸漸隱沒,他這才暗中出一口氣。

  如果繼續留下曹滿和冷曼,二人非但幫不了任何的忙,相反還有可能再次出現傷亡,為了避免意外,他隻能像趕鴨子似的趕走對方,即便語氣十分的粗暴和不近人情。

  說實話,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出現如此恐怖的銀蠱魔蟲,體型居然會長到如此誇張的程度,若非親眼所見,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痛心的是,一路上千小心萬小心,就怕自己的同伴出現任何閃失,豈料,意外還是發生了

  作為長年在死人墓裏摸爬滾打的段虎來說,他深知墓葬中隱藏著的危險是多麽可怕,正是如此,當初他才會極力勸阻大夥下墓。

  生死離別段虎早已司空見慣,以前他曾為此痛苦過、傷心過、甚至於瘋狂過,本以為這麽多年的磨煉,心情不會再起多大的波瀾,然而此時此刻,沉寂已久的情緒又一次爆發在了他的心頭。

  他恨自己的失誤,要是剛才他沒有率先進入地陵入口,而是留在隊伍的後麵,相信意外也不會發生。

  看著像串糖葫蘆般懸掛在半空中的海子,段虎內心有種莫名的悲痛。

  盡管他和海子認識的時間不長,但這個外表陽光性格剛強卻又有點的靦腆的小夥,給他留下了很好的映像,那種感覺不像是普通的朋友,更像是一位需要照顧和關心的小兄弟。

  挺溫暖,也很舒心。

  可是這一切,卻被殘忍的現實撕得支離破碎,半空中時而傳來的慘叫聲,就像嚴冬裏的寒風讓人有種刮骨般的痛苦。

  “海子”

  段虎攥緊雙拳,手臂上青筋暴突,微微的顫抖代表著他此時的痛苦和憤怒。

  他知道

  海子是不可能在活下去了,即使現在救下來,即使他有著秘製的療傷聖藥,但是麵對如此嚴重的傷勢以及猛烈的毒性,段虎再不願承認,卻也無法改變現狀。

  這

  就是無情殘酷的現實。

  但是,他不能任由巨蛾肆意殘虐海子,作為食糧,作為產卵的容器,他要盡所有的一切力量救下海子斬殺毒蛾。

  也許隻有這樣

  他才會覺得內心好受一些,最起碼,他能對自己有一個最低限度的交代。

  而這個交代,卻又是如此的蒼白和無奈

  一擊落空的巨蛾在半空中出現了短暫的停留,似乎剛才的擊空令它感到有些驚訝。

  作為蛾群的頭領有著天生的驕傲和自信,以往捕獵的時候,幾乎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失手,可是剛才卻完全沒有捕捉到對方的動作。

  這和攻擊曹滿時的情況不一樣,當時是因為子彈打在了它的飛翼上,出現了細小的偏差,而這一次,對方居然能輕易避開攻擊。

  觀察了片刻,很快巨蛾眼中的驚訝便被濃濃的怒色所替代,對比起自己的失誤,對手的挑釁是它所不能容忍的,骨子裏的傲慢頓時讓巨蛾化為了無窮的憤怒。

  嗡

  震翅的聲響再次急促高昂了起來,巨蛾盤旋一周,順著高空猛衝向了祭屍台上的段虎。

  段虎二目怒瞪,隨著巨蛾移動的軌跡,瞳孔微微收縮著。

  在剛才的對峙中,他思考了數種戰鬥的方法,然而銀蠱魔巨蛾並非陰屍鬼煞,憑以往除妖伏魔的辦法根本法行不通,現在唯一能派上用場的

  恐怕就隻剩下他真實的本領。

  巨蛾飛行的速度不得不說快如閃電,一個俯身衝刺便已經出現在了附近。

  段虎屏氣斂息,伏低的身體中醞釀著隨時將要爆發的力量,視線中,巨蛾急速移動的軌跡漸漸清晰起來,十丈,五丈

  鏘

  威虎出竅,淩冽的刀光帶出了一道虎嘯般的怒聲,直襲向飛來的巨蛾。

  哢嚓!

  刀光瀉下,黏稠的毒漿帶著腥濃的臭味灑落在地,巨蛾身子偏斜,從段虎的身旁飛馳而過。

  “可惜”

  段虎眉頭一皺,為剛才的失誤後悔不已。

  不愧是銀蠱魔蟲的頭領,不僅速度奇快,反應也異常的靈敏,就在剛才段虎揮刀斬下的一刹那,居然能側身閃避,以至於本來砍向尖喙的寶刃,隻砍在了巨蛾的一條前肢上。

  念頭轉瞬即逝,等巨蛾從段虎身旁疾馳而過的時候,段虎連頭都不回,反手將扣在手中的星火雷彈射了出去。

  “爆!”

  火光閃爍,爆鳴聲隨之響起,金色的赤焰席卷向了正在快速離去的巨蛾。

  蓄力待發的段虎不容遲緩,身下雙腳移動,閃身朝著巨蛾逃走的方向奔馳過去,手中威虎絕刃往身後一收,打算以最強的力量斬殺巨蛾。

  誰知視野中的巨蛾,竟然直接利用強勁的風壓熄滅了吞噬在飛翼上的赤焰,不隻是飛翼上的焰火被風壓撲滅,就連半空中正在燃燒著的赤焰也被吹得支離破碎,轉瞬化為點點火花消失殆盡。

  借著爆炸的衝擊,巨蛾六翼伸展,半息不到的時間便飛向了高空。

  “這”

  段虎目瞪口呆,舉起的寶刃定格在了頭頂。

  “該死,該死”段虎把拳頭捏得嘎吱作響,怒視著遠去的巨蛾放聲吼叫。

  萬事皆休,機會一旦錯過將不可複得,這一點段虎比誰都明白。

  更何況他的對手是銀蠱魔毒蛾頭領,這種可怕的凶蟲狡詐凶殘,一朝吃虧必定會萬分謹慎,即便再次出現,也不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段虎追悔莫及,心裏怒火萬千,難道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海子痛苦的死去嗎?

  腦袋微微沉下,黝黑的臉龐湧現出了一絲悲痛和無奈。

  呼,呼

  忽然頭頂傳來一陣震翅的響動,段虎為之驚醒,抬頭望去,半空中巨蛾正用惡毒怨恨的眼珠盯著它,那條被斬斷的前肢此刻還在不斷往外冒著濃稠的毒液。

  巨蛾出現的位置離著不近,似乎是刻意拉開距離,防止段虎的偷襲。

  天生的傲慢和狂妄讓巨蛾再次麵對下方的敵人,它要看清楚這個如同螻蟻的人類,牢牢記住對方帶給它的恥辱,之後它將展現出所有的力量,將帶給它屈辱的敵人碾壓成灰燼。

  而這一切段虎並不在意,他在意隻有海子,那個已經被折磨得幾乎不成了人形的海子。

  此時的海子已沒有了以往那張帥氣的麵容,整個臉龐就像充氣的皮球一樣,腫得幾乎難以辨認五官。

  青紫色的膚色中隱約有著細小的蠕蟲在蠕動著,身體、四肢同樣臃腫膨脹,腹部被刺穿的傷口時而有著黏稠的膿液流出。

  “海子,你你怎麽樣了?”段虎壓製著心中的悲痛問道。

  “咳,咳”

  段虎的聲音喚醒了幾乎失去知覺的海子,無力的咳了幾聲,他緩緩睜開了腫脹的雙眼,透過一絲眼縫勉強看見了下方的段虎。

  “虎,虎爺”

  “啊,啊”也就輕喚了一聲,海子臉色突然變得痛苦猙獰了起來,一聲聲撕心裂肺般的痛吼從他喉嚨深處嘶喊出來。

  “虎爺,殺了我,快殺了我,啊”

  “海子”

  段虎心如刀絞,眼底漸漸泛起一層淡淡的淚霧。

  他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但是讓他親手殺了同伴,殺了那個崇拜他敬重他,好似小兄弟一般的親人,他

  萬難做到!

  即使他知道這麽做是為了減輕對方的痛苦,但是他的良知他的內心都不允許他這麽做。

  該怎麽辦?怎麽辦!

  段虎在心底呐喊著,嘶吼著,咆哮著

  “虎爺,求求你,求求你給我一個痛快,我,我快受不了了,啊”

  蝕骨般的奇癢折磨得海子痛不欲生,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哪怕隻是一瞬的時間,都能讓他徹底崩潰,趁著還有一絲神智,他發出了最後的哀求。

  “對不起,是我太無能了。”段虎內疚的低下了腦袋,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被尖刀紮在了心窩上。

  “虎爺,你依舊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認識你我此生無憾!”

  斷斷續續的話聲傳入段虎的耳中,擒著的淚水在眼眶中翻滾幾圈,最終還是默默流了下來。

  段虎哀歎一聲,想不到時隔多年,最痛恨流淚的自己居然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先後落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虎爺轉告寒大叔,海子不孝,他的養育之恩下輩子再還!”

  將最後一句話說完,海子已經忍耐到了極限,他呼吸急促的看著段虎,等待著結束生命中的最後一刻。

  “海子,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放心,虎爺會讓這隻畜生給你陪葬!”

  段虎把心中的萬千悲憤化為團團的怒火吼了出來,在海子眼中欣慰的笑容中,他騰空而起,左手一晃,四顆星火雷飛射而出,分四方之勢衝向了淩空的巨蛾。

  “爆爆爆!”

  怒吼聲中,四顆星火雷先後炸響,赤紅的焰火化為四股火翼封殺住了巨蛾的退路。

  隨後段虎拔開右手中手雷的保險,用盡全力扔了出去。

  “海子,一路走好!”

  轟,轟轟

  手雷的爆炸引發了海子背包裏的炸藥,恐怖的氣浪衝擊而出,巨大的火焰奔騰四外,瞬間將所到之處吞噬在了滾滾的烈焰中

  氣浪襲來,段虎倒抽而出,借助回旋翻滾的方式,逐一卸去了衝壓在身的力道,最後跳落在了祭屍台上。

  “海子”

  段虎沒有抬頭,就這麽呆呆的站在地上,任憑狂烈呼吼的怒風衝襲在他的身上。

  火光中,臉龐上的淚水被吹散,化為齏粉消失無蹤

  啪嗒!

  一截焦黑的殘物掉落在地,段虎轉頭看去,殘物來自於海子經常使用的那把連弩,焦枯殘破的木柄上冒著淡淡的煙霧,炭火還未退去。

  俯身拿起那截焦木,段虎緊緊攥在掌心,炙燙的炭火頓時灼痛了手掌,可他依舊沒有鬆開,就這麽一種一直緊握在手中

  微微駐留了些許的時間,段虎閉著的雙眼這才睜開,看了看周圍蕭瑟的殘景,硝煙混合著焦臭的氣味仍然濃烈,長歎一聲,邁步走向了通往自杞國葬的石梯入口。

  一路下行,沿著環繞曲折的石階,段虎並沒有加快速度,一邊走著,一邊打開手電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潮濕的石壁上長滿了斑駁的青苔,以至於雕刻在上麵的圖案早已模糊難辨。

  奇怪的是,越往下走,帶著陰腐氣息的空氣非但沒有變得寒冷,溫度反而還有所提升,跟以往所遇到的情形恰恰相反。

  回想祭屍台下那處巨大的溫泉湖泊,段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這下麵一定有著一處驚人的火山,終年高溫的炙烤下,才會形成如此規模的溫泉湖泊,就是不知道

  這處火山的狀態如何,死火山還好,不會出現爆發的跡象,萬一是活火山的話

  段虎自嘲的苦笑一聲,自己這是在想什麽呢,如果真是活火山的話又如何?

  自古以來,從未聽說過文城地界出現過什麽火山爆發的事情,即便是地震都少之又少,除非自己真到了黴運纏身的地步,否則這麽狗血噴頭的事怎麽可能發生?

  看來海子的死對他還是有著不小的影響,以至於滿腦子胡思亂想著,以此轉移心緒,暫時忘懷

  段虎停下腳步,拿出酒瓶狠灌了幾口酒,濃烈的酒水沿著食道流進胃裏,頓時胃裏就像燃起了一團烈火,強烈的酒勁直衝腦海。

  長吐一口酒氣,段虎振作了一下精神。

  逝者已矣,但生者卻不能自暴自棄,好在酒勁夠濃夠烈,可以暫時壓下他的頹廢,這也是段虎喜歡喝酒的一個原因。

  接著往下走,又過了一會兒,點點紅芒出現在了段虎的眼中。

  靠近一看,石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鑲嵌著一個虎頭石燈,血色的紅芒就是從虎頭石燈裏散發出來的。

  “血焰”

  站在石燈前,段虎一陣的沉默。

  能把鬼焰的顏色變成血戾色,可見下方凝聚著的陰煞之氣是多麽的濃稠,正如荒廟將塚中的遭遇一樣。

  伸手試著觸摸了一下血焰的外延,陰冷的感覺立刻順著手掌遊走在了身體各處,段虎急忙運轉自身玄力,這才把侵蝕進入的陰氣排斥了出去。

  血焰的出現絕非什麽好事,但是段虎並不擔心,隻要鬼焰不會進一步變化,他就沒有什麽好顧慮的。

  又接著往下走了一段距離,段虎估摸著應該快到底的時候,忽然一陣吵鬧聲從下方傳了上來。

  仔細一聽,竟然是曹滿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十分的生氣,話聲響亮,語氣也挺重。

  吵架?

  和誰吵?

  段虎不禁有些疑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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