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拉伊振去祭祀，純粹是死馬當做活馬醫。

  在他看來，就算“乾坤借法”失敗了，也不過是死個下等奴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伊振如果知道他拿自己這麽草率，恐怕又要尋死覓活吵鬧一番了，祖孫倆少不得又得哄騙辯解，費一番口舌。

  好在這小子根本沒往這上麵想，他低頭看著雙手傷口，光覺得很不可思議了。

  他記得祭祀大典上的場景，血噴在那懸浮卷軸上，馬上就打開了天道籙的封印，四周十八根盤龍柱匯聚的靈力，同時湧入陣眼，金光耀眼威力驚人。

  現在他總算明白了一件事：“所以我穿越過來，就是相當於一個充電器唄？一頭是守護大陣，一頭是你們為愛發電！”

  老頭子懶得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小眼睛裏冒出精光：“總之，你是各大洞天福重啟守護禁製的關鍵，當今天下應該是獨一份了！”

  “以後各大家族要恢複守護大陣，就得請你去獻血。哼哼，等他們砸鍋賣鐵送來修煉資源，咱們爭得天道氣運、證道登仙的機會便又增加了幾分！”

  “伊振，伊振，你現在可是全村的希望啊！”

  林槐蔭越說越激動，一不留神把真實想法都吐出來了。

  結果伊振立刻炸毛了：“想得美！我就是個造血機器啊？上次就差點被你這大陣給抽成人幹，不幹不幹，打死都不幹！”

  老頭子的好興致被打斷，幾乎馬上要翻臉，不過開口之際還是克製了一下，對林綻薇使了個眼色。

  那丫頭心領神會，立刻板起臉來，一手掐在伊振肩頭：“臭小子，別給臉不要臉，你在我們手上，哪有反抗的能力？”

  她一邊說還一邊稍稍用力，伊振立刻覺得肩頭酸麻劇痛，不自覺地從繡墩上滑下來，癱在地上。

  伊振是真不想求饒的，他說過，就是死也不向林綻薇屈服的，不過這次又食言了。

  “疼疼疼，你鬆手，咱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商量！”

  “哼！老祖宗願意屈尊和你談，不是給你麵子，而是因為你祖上聖人伊摯的恩情！要不然隨便把你圈養起來，每天喂得白白胖胖的，予取予奪還不是任意施為？”

  聽她這麽一說，雅舍裏另外倆人腦海中都出現了一個相似畫麵，伊振被關起來，四肢固定在籠子裏，吃了睡睡了吃，變成了一頭大肥豬，需要的時候就劃一刀放點血……

  伊振眼淚都快出來了，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啊，要不我自殺？

  還是老頭子拿捏著火候，給了伊振一點“希望”。

  “老夫琢磨了一下，強行奪取你的鮮血總不是長久之計。一來違背了林家世代忠於歸墟伊氏的祖訓，二來還要日夜防備你精神錯亂自殺身亡，實在不劃算，所以咱們不如公平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伊振哪還有選擇權，忙不迭地點頭：“你說了算，我聽著就是……”

  老人家捋了捋胡須，換上和藹可親、仙風道骨、出塵脫俗、道貌岸然的模樣：“我林家負責聯絡其他洞天福地招攬生意，老夫親自掌控聚靈施法等一應工作，並且保你生命無憂，你隻需要出點血，怎麽樣？”

  伊振臉色很不好，畏畏縮縮中壯起膽子問了句：“我可有什麽好處？”

  老頭子揚了揚下巴，林綻薇便摸出三樣東西擺在條案上。

  頭一件是個比較常見的乾坤袋，蘊含空間之力，可收納萬物，非常方便的隨身物件，稍微有點靈力就能打開。

  第二件是一本古書，看樣子是林家傳承的某種修煉功法。

  第三件就很普通了，竟然是一枚缺角古錢。

  伊振很失望，縮回脖子直搖頭：“我拿這樣的報酬有何用？我又不能修煉！”

  早在三年前，林槐蔭就給他摸過骨探過脈了，說他的身體有九漏之候，天底下最差最差的修煉資質，永遠過不了練氣一層，比大多數普通人還不如！

  伊振當時不服氣，他可是穿越過來的天選之子，怎麽可能這麽衰？

  過去三年中，他靠坑蒙拐騙，找林家賜姓子弟學了幾種基礎功法，結果練來練去卻始終沒有效果。

  大家都說他這九漏之候，屬於先天不足，身體像個篩子，沒有一處竅穴可以存貯靈力，那靈氣吸多少漏多少，如何能修煉？

  他不信邪，還試過大嚼補氣丸，企圖靠丹藥彌補先天不足。結果那藥效升騰的靈力遊走全身，也隻能臨時提高一下身體素質，過不了多久逸散幹淨，他就又被打回原形。

  所以，他現在看見這些東西，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功法對他來說如同廢紙，擦屁股都嫌上麵的包漿太硬。

  乾坤袋他倒是能用，但他存不住靈力，放東西取東西之前得先嚼個補氣丸，且不說麻煩，這成本也有點高啊！

  還有那枚古錢，功用不知，看品相殘缺，估計也不是什麽珍貴東西，就是偷偷帶回21世紀，沒有曆史考據的話也不見得能賣幾個錢。

  林槐蔭朗聲長笑：“小子，你想錯了，這三樣東西都是適合你用的！”

  第一件乾坤袋是林綻薇選的，這玩意兒是修士標配。修仙之人都沒什麽安全感，喜歡把全部家當帶在身上，但沒有誰是肩扛手提背東西的。

  伊振以後要去別的洞天福地“獻血”，不包裝一下豈不是要被別人當成騙子？

  再說了，他們以後出遠門，內衣鞋襪這些東西總要帶吧，難不成塞到林槐蔭或者林綻薇的乾坤袋裏？

  至於伊振自己不方便打開，那也不是事兒，可以找別人幫忙開嘛，修煉之人最熱衷於開別人的乾坤袋了。

  那枚缺角古幣，是歸墟伊氏的信物。出門遊曆的伊氏後代都會隨身佩戴一枚，主要是用來證明身份，額外還有點驅蚊蠅毒蟲、淨塵潔身的功效。至於林槐蔭為什麽會有，那就說來話長了。

  最值得一提的是那本功法秘籍，名曰《大食秘術》，乃是林槐蔭年輕時遊曆所得。其實這是一本模仿妖獸修習方式的功法，可將吞食的獵物高效轉化為靈力，強化身體。

  林家修士直接從靈石和天才地寶中吸收靈力，比這種功法要高明許多，林槐蔭不屑一顧，順手丟進儲物袋裏壓了幾百年。

  伊振昏迷期間，老頭子突發奇想，如果伊振的身體能像妖獸一樣強壯，氣血旺盛得不得了，豈不是可以多抽點，多抽幾次？

  所以他翻箱倒櫃找出這本功法，打算將伊振當妖獸培養試試。

  當然，為了伊振那點兒嘎嘣脆的自尊心，他沒提妖獸的事情，隻說這是淬體秘術，修行之後可強身健體。

  反正這小子不識字，很容易騙的。

  他簡要把三件東西的功效說了說，伊振聽得兩眼放光：“你是說，我練了這個什麽大吃大喝的秘術，有可能成為修士？有望長生？”

  他之所以總想逃離這地方，就是因為自己肉體凡胎總是低人一等，隨便什麽人都能欺負他，活著沒尊嚴沒樂趣。

  如果他可以修行，將來也能飛天遁地周遊天下，似乎也不錯啊？好不容易穿越過來，玩夠了再走唄！

  他眉開眼笑，愛不釋手地翻看著，絲毫沒注意老頭子躲躲閃閃的目光：“這個……說不定你能另辟蹊徑呢！”

  他將三樣東西一股腦塞進伊振的懷裏，順便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這些東西算老夫贈與你的，以後咱們合作，獲取的報酬二八分成如何？”

  “啥？二八分成？你二還是我二？”

  伊振正稀罕地研究著懷裏的東西，聽見這個方案先是錯愕，接著驚詫，最後黯然：“當然是我二了，我哪敢提要求啊！”

  林槐蔭麵帶紅光一拍大腿：“那就這麽說定了！丫頭，布置香壇，我們立天道誓！”

  林綻薇早有準備，羅袖一擺，深漆條案上已經布置上香壇貢品和契約靈牌。

  伊振念叨著不用這麽麻煩，半真半假地阻攔著，還是被老頭子取了一滴珍貴的鮮血，融入契約玉牌裏。

  他知道，這天道誓是本地規矩，一旦立誓就要受天地法則的監督，違背誓言必定遭受製裁。

  “等下等下，我們是合作關係對不對？”

  馬上要拈香起誓的時候，伊振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咱們這合作，是不是得定個期限？一年還是三個月好？”

  林槐蔭想了想，豎起了食指。

  伊振：“一年？”

  老頭：“不對。”

  伊振：“十年”

  老頭：“也不對。”

  伊振：“那，難道是一百年？”

  老頭：“錯，是一輩子！”

  伊振長吸一口氣，人老奸、馬老滑、越老越奸滑，說得就是林槐蔭這樣的！

  他們這世界人的壽命普遍比較長，普通人一輩子都能活兩百年，修士更是動不動好幾百年的壽命，這契約也太久了吧……

  他內心哀嚎著：“千算萬算，還是中了老王八蛋的圈套！老子本來是想逃離這裏，回21世紀過好日子的，沒想到還是被套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