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同硯雙殺解羈絆
作者:陳長安      更新:2020-07-06 09:20      字數:3265
  出身小鎮大戶門第的李毦篝,自幼便有惡仆美婢伺候左右,聽聞李家府邸內還豢養有不少江湖武師,雖比不過那些隻手遮天的神仙中人,但拳腳功夫不容小窺,平日於李府深居不出,保李家府宅安寧。

  其實在學塾念書那回,陳長柏就一直覺得李毦篝的學問比他高,悟性也比他聰慧,而且自幼耳濡目染各種武路的李毦篝,拳腳功夫一點都沒有落下,這也是他趾高氣揚的底氣,反正遇上了自己啃不動的硬茬便讓惡仆出頭,若惡仆還占不到便宜的話,便讓圈養在府中的鷹犬出手。

  總而言之,李毦篝在鎮子裏頭橫行無忌,甚至惹出禍事遇上辦差的衙役時亦不忘昂首挺胸,生怕人家不知他是鎮子大戶人家的少爺,可不知為何官府那頭似乎也對鎮子的大戶李家甚為忌憚,對這位李家大公子闖出的禍端往往不了了之,至於其中原因不得而知。

  偏偏就是這麽一個目中無人的天之驕子,卻在陳長柏這兒栽了一個結實的大跟鬥,不僅在學塾連連吃癟,引得同硯笑話連連,自認拳腳功夫不遜常人的李毦篝,在與陳長柏的單打獨鬥中竟是沒有占到一絲便宜。

  倒不是因為陳長柏的拳腳功夫與他一般出眾,這便是最叫他咬牙切齒的地方,陳長柏幾乎是單純靠著一身精悍蠻力,便與他打了個不相伯仲,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李毦篝曾帶著惡仆到蘇生巷討場子,可還未進門便被陳震一盤豆腐扣在了腦門上,那牛高馬大的惡仆直接被陳震一腳踹到了槽子裏頭,後來這樁糗事還被愛嚼舌根的閑人傳成了笑話,丟盡了他李家的臉麵。

  在蘇生巷敗下陣來,李毦篝憤憤不平地去找他爹,李家的家主李傳風,打算讓他爹牽頭去蘇生巷子討個公道,卻不料被他爹轟了出門,說他不學無術淨會惹些幺蛾子,還警告他莫要再胡作非為下去。

  李毦篝心恨難平,便想讓府中圈養的鷹犬暗中出手,把蘇生巷陳記豆腐鋪子的招牌給拆下來,誰知那些在李毦篝眼中神通廣大的鷹犬,聞得陳記豆腐四字竟無一人敢請纓出戰。

  可以說李毦篝的心障是一步一步,累土成山,想要破去屏障,唯有斬斷其根。

  當那把勝若長刀的油傘沒有一絲猶豫長驅直入,陳長柏的第一反應並非後退避讓,而是使出那位吳姓武師傳授的一招,以攻為守,回首掏月。

  陳長柏一手撥開油傘的同時,另一隻手如靈蛇出洞,一把掐住李毦篝的脖子,李毦篝始料不及,急忙橫出一拳砸向陳長柏的麵門。

  這一拳勢大力沉,看樣子是鐵了心非要在陳長柏的臉上砸出一窟窿不可。

  陳長柏急忙以撐傘的手作擋,拳頭隨之砸中陳長柏的手腕,裂骨之聲沿著骨頭蔓延開來,油傘落在了暴雨之中,濺起一圈積水。

  雨線淋頭,直透陳長柏衣裳發梢,繼而泉湧一般淌進靴子。

  李毦篝趁勢撿起雨傘倒灌一劍,可陳長柏素來不按常理出牌,這讓拳腳功夫有板有眼的李毦篝猝不及防

  ,盲拳打死老師傅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罷。

  陳長柏強忍著手腕裂骨的劇痛,猛地蹬出一腿,直中李毦篝的胸膛。

  李毦篝連同手中的雨傘重重跌出,最終整個人摔在積水之中。

  陳長柏並不打算就此罷休,他置手腕的傷勢於不顧,猛地撲向李毦篝,誓要將那王八蛋的臉揍出花來,看他還怎麽做那雲端宗的弟子。

  李毦篝幹脆丟去那把累手贅腳的油傘,一記鯉魚翻身從積水地麵跳起,怒吼著撲向陳長柏。

  兩人扭打作一塊,誰也奈何不了誰,一路從長街滾到苦海河邊。

  兩人鼻青臉腫,卻愣是分不出勝負。

  陳長柏好不容易占得寸毫優勢,趁機朝李毦篝的臉頰甩出一拳,李毦篝頓時就一個轉身反過來將陳長柏壓在了地上,突然從袖口中倒出一把深藏已久的壓衣刀。

  陳長柏大罵了一句王八蛋,想要將李毦篝從身上推開,可李毦篝哪裏會這麽輕易就放棄良機,用盡全力將壓衣刀刺向陳長柏的眉心。

  陳長柏隻好雙手竭力擋在胸前,抵住李毦篝的手腕,不讓那把壓衣刀逼近要害,可手腕的裂痛卻讓他力不由心。

  李毦篝麵目猙獰瘮人,那把壓衣刀不到半寸便要穿透陳長柏的眉心,痛楚讓陳長柏筋疲力竭,他突然腦袋一偏避開那把壓衣刀的鋒芒,卻在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壓衣刀鏘地一聲釘中青磚地麵,這聲清脆的聲音卻旋即被鋪天蓋地的雨聲所吞沒。

  李毦篝借居高臨下之勢再次揮刀直下,這一次準確無誤地紮進陳長柏的腰腹,陰森的笑意在他臉上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就像是一頭茹毛飲血的魔頭。

  隻是很快李毦篝臉上的獰笑便開始逐漸變得僵硬,他本想將陳長柏的肚腸一並攪個稀巴爛,可他才發現那把栽進陳長柏腹部的壓衣刀,在紮進陳長柏的衣襟後便再深入不了半分。

  陳長柏憋足了勁,雙腳齊出踢中李毦篝的雙肩,直接將他踹翻在地,壓衣刀當即脫手散落。

  暴雨灌頭,陳長柏捂著臉上的血痕從積水彌漫的青磚地板爬起,把手深入懷中摸了摸那本藍皮劄記,不知何故書麵在擋下了刀刃後竟是毫發無損。

  李毦篝怒不可遏,踏著飛濺的積水再次襲來,兩個年紀相仿身世家底卻有著雲泥之別的少年,宛若兩塊流星隕石飛撞在一塊。

  陳長柏被李毦篝掐住了脖子,步步退向苦海河。

  兩人的眼中驟滿血絲,李毦篝發了瘋似地將陳長柏推到了河邊,陳長柏一隻腳的後腳跟懸空在苦海河麵,前腳尖踩在青磚石板上,而另一隻腳則形如弓步邁出,若是再退上步被要被李毦篝推到苦海河裏頭。

  暴雨如同千萬支流失落入河麵,平日古井不波的河麵暗湧激蕩,河底之下仿佛有惡龍興波作浪,水勢比起洪澇大水時還要過猶不及,倘若不幸落入其中,瞬間便會被河水衝走。

  在離兩人激鬥不遠處的

  一條巷弄中,有個人影毫無遮擋地站在大雨下,卻不見被雨水打濕,他斜靠著石牆望著兩人的搏鬥始終不為所動。

  河岸邊,兩個少年仍舊在角力,陳長柏兩隻腳都被逼到了懸崖邊,如入魔怔的李毦篝怒喝一聲去死吧,暴起發力將陳長柏推入河中。

  陳長柏失去了重心,猶如那懸崖邊上的落石,投入滾滾蕩蕩的洪水之中。

  在落水的那一瞬,他才突然發現原來那個平日與他不共戴天的同硯,此刻是真真切切地想讓他去死,一切似乎都變了味道,這種劇烈如熔岩迸發的仇恨,完全發自那個人的內心,一切都是如此清晰,那個人隻有一個念頭,便是要將他置於死地。

  陳長柏隻記得他說他是他的心魔。

  洶湧的水勢頃刻便將落水的少年吞沒,而那個徹底斬斷心魔傲立於岸邊的少年卻突然平靜了下來,在他的眼中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他旋即便轉身離開,卻似漫無目的遊魂野鬼在街上遊蕩,在沒入街角的時候,他回頭望了一眼波濤起伏的苦海河,整個人無力地跪了下來。

  水聲若萬馬奔騰浩浩蕩蕩,任誰也想不到這條平日波瀾不驚的河道,竟能夠掀起如此陣勢,實在是太過於駭人聽聞,讓人不禁想起那個傳說,苦海之下當真有水鬼河童?

  陳長柏水性不賴,但被李毦篝推入水中後,河中水勢陡然暴漲,以一瀉千裏之勢將他推出,但奇怪的是他卻沒有因此被暗湧卷走,反而是浮沉於跌宕不息的浪潮之中。

  陳長柏雖心生好奇,但眼下可不是思緒多發的時候,他拚了命地往上遊,想重新回到水麵之上,但無論他如何發力卻始終徒勞無功,雙腳似纏上了什麽東西,他越是用力往上遊便越是往下沉,如同踩入了泥濘沼澤。

  平日鎮子的老人都說這條苦海河深不見底,不讓孩童下河戲水,說河底下有水鬼河童,他都隻當做是奇趣雜文,這回他終於見識到了這條苦海河的深淺,當真如同無底深淵。

  水底之下一片漆黑,陳長柏根本看不清是什麽東西纏住了他的腳,心想該不會是纏上河底的水草吧?

  思緒之間,陳長柏被一道直撲腦門的暗湧擊中,頓時目眩神搖,憋在胸腔的氣息散亂一團,一連嗆進了好幾口冰冷的河水。

  與此同時,陳長柏整個身子不斷下沉,他忽然發覺纏在他腳下的不是什麽水草,而像是某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當然這隻是陳長柏一個靈光乍現經不起推敲的念頭,他竭力平複心境,試圖解開腳下的束縛,但無奈暗湧激蕩連綿,他徹底喪失了最後的意識。

  在陳長柏神識僅存一線之時,一隻比滔滔河水還要冰冷的手,在水底之下抓住了陳長柏的腳裸,所有如藤蔓纏繞的束縛在一瞬褪去,陳長柏微弱地感知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將他緩緩推向河麵。

  苦海河麵依然波瀾不息,但河中暗湧卻突然平複無波,有位負劍的白衣仙子連訣踏水掠過河麵,一手撈起失去意識的陳長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