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潭底奇遇怪石
作者:陳長安      更新:2020-06-29 01:34      字數:3360
  陳長柏自以為勝券在握,誰知大蟒陰冷的蛇眸突然成縫,盤旋的長軀繃直如線,巨大的蛇尾排山倒海地甩過。

  在勢若雷霆的蛇尾掃來前,陳長柏像頭受驚的野兔倉惶逃竄。

  雖然大蟒撲了個空,但令人咂舌的巨尾在地上留下一條深溝,猶如長鞭狠狠抽過皮肉落下的的傷痕,觸目驚心。

  陳長柏駭然至極,心想那獵戶的壓箱絕技不起作用啊,何故那大蟒非但沒有絲毫畏懼,反倒還大發雷霆?

  適才要是慢上半拍,定要被那頭大蟒攔腰掃開一半,身首異處。

  不容陳長柏絲毫分心,巨大的蛇尾裹夾著滾滾威勢再次落下,勢如驚濤拍浪,看樣子是非要將他拍成肉泥不可。

  陳長柏臨危不亂,趁著大蟒抬尾的同時,粗略估算了一下其體長,算上正纏繞著老夥計的軀幹,大蟒的身軀約莫有三丈長短,而掃至身前的那一截尾段大抵有丈餘。

  換句話說隻要在蛇尾落下之前跑出這一段距離,那頭大蛇便遙望不及,而且為了追擊自己,它一定會暫時放棄絞殺老夥計的念頭,如此一來便能幫助老夥計脫離險境。

  陳長柏神行一致,在那截巨大蛇尾落向當頭之際拔腿飛奔,被大蟒盤旋纏繞的老夥計慘絕人寰地哀嚎了一聲,仿佛在說你小子不道義啊。

  陳長柏疾步如飛,眨眼間便跑到了水潭旁邊,大蟒突然鬆動了對老夥計的束縛,在它看來這一人一驢皆作為唾手可得的盤中餐,那個少年顯然要比這頭毛色雜亂的毛驢更誘人一些。

  大蟒吞食向來有自己的規矩,就像有的人葷素不忌,而有的人則茹素不葷。

  人肉自然是要比那些皮糙肉厚的畜生鮮美得多,那少年體魄矯健,作為一頭歲過甲子的深山大蟒,一直在默默積攢修為,等待著厚積薄發蟒化尊龍的一日。

  它無比清楚若是能夠吞食那少年,對大道一途大有裨益,離蛇蟒化龍又近了一步。

  它在黑風嶺修行百年,幾乎每頓粗慘淡飯,由於害怕被那些過路的“神仙中人”撞見,不幸成為他們證道的機緣踏腳石。

  大蟒這百年來從不曾泄露蹤跡,就連蛻鱗結繭也不敢在黑風嶺中留下痕跡,亦不曾捕食路過的行人或是鎮子裏頭的家禽。

  如今它突破瓶頸,頭生犄角破關出洞,慧識更是由百年前事事順從本心,好不容易熬成了八麵玲瓏。

  其實它大可以等犄角徹底成形才出山,但它嗅到了某些百年難得一遇的東西,故而才冒險破關。

  在破關之後,它便在紫竹林吞下了一份可遇難求的大機緣,隻可惜它如今仍為大妖之軀,尚未能消化其中蘊藏的東西,不過一旦等他頭頂的犄角成型,那份機緣便能夠真正地派上用場,助它一日千裏。

  在那之前它要養精蓄銳,才有底氣去與那些“神仙中人”爭奪更多的機緣,為了讓犄角盡快成形,蟒化蛟龍,它斷不會放過這隻飛到嘴邊的鴨子。

  陳長柏逃命至水潭邊,再往前便是一座懸崖瀑布,退無可退,陳長柏回頭顧望,大蟒鬆開對老夥計的束縛,擺

  動著猙獰頭顱飛速襲來。

  血盆大口中的腥臭之氣彌漫天地,比起鎮子郊外無人看管的茅房還要臭上十倍百倍,令人作嘔。

  陳長柏手中死死握著柴刀,熱汗幾乎浸濕了掌心,不斷向後邁出步子,但身後哪裏有什麽退路,腳跟引得沙石滾落水潭,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麵蕩漾不息。

  退無可退,陳長柏仰天大喊,迸發出一股要與大蟒同歸於盡的氣勢。

  就連大蟒也禁不住微微一震,似乎對少年所展現出來的氣態有所忌憚。

  偏偏在這個時候,陳長柏握住柴刀的手突然僵硬,手腕如鐵錐鑽肉般劇痛,五指不聽使喚地鬆開,柴刀從手心脫落,緊隨一陣清脆水聲,柴刀沉入潭底。

  陳長柏後知後覺,心想定是先前用蠻力砍伐紫竹落下的後遺。

  此刻的陳活是真正的手無寸鐵,當大蟒張開吞天滅地的大口時,他別無選擇高高躍起,噗通一聲地跳入水潭,濺起一朵碩大的水花。

  好不容易劫後餘生的老夥計見此一幕,誤以為陳長柏背信棄義跑路了,驢嘴張久難合。

  本以為陳長柏要與那頭大蟒玉石俱焚,膽氣一點都不比他老子遜色,想不到這一轉頭便跳入了水中,難道他就沒聽過大蟒入水化蛟龍一說嗎?

  老夥計可顧不了這麽多,反應過來後發了瘋似地要咬斷韁繩,可無奈陳長柏綁了兩道繩結牢不可破,而那頭大蟒又在這時回頭看了它一眼,嚇得它四肢癱軟伏倒在地。

  大蟒改變了主意,那名少年已是囊中之物,它就不信那凡胎肉體的少年能夠一直躲在水底不現身。

  盡管素有大蟒下水化蛟龍一說,在水下大蟒輕而易舉便能將少年絞殺,但大蟒始終隱隱覺得這座水潭中藏著什麽東西,讓它莫名其妙地橫生怯意。

  因此在黑風嶺修煉的這百年來,它從不曾在這座水潭下水過一回,所以與其下水折騰個筋疲力竭,還倒不如等那少年自投羅網,在此之前還能先品嚐一道前菜。

  大蟒扭動身子遊向老夥計,後者仰天哀嚎,像是在大罵著陳長柏那小子忘恩負義,就這麽丟下它這個為豆腐店兢兢業業的老功勳。

  而在投入那座深不見底的水潭後,陳長柏自然是聽不見岸上的動靜,也聽不見那頭毛驢在喊爹罵娘,他跳入水中後一個勁地往下遊去,試圖撈回那把落水柴刀,可無論怎麽往下遊始終夠不著底。

  陳長柏感覺得到水底下格外平靜,絲毫不見那頭大蟒興風作浪的跡象,回過頭往水麵看去,溫煦的陽光透過清澈的水麵射下,波光粼粼,獨不見那頭大蟒的影子。

  陳長柏總算是擺脫了險境,不過倒是難為了老夥計,孤身麵對那頭猙獰大蟒。

  落水的柴刀不知去向,陳長柏在水中擺正了身子,於水底下隨波逐流,接下來進退兩難,該如何是好?

  陳長柏的水性極佳,隻因葫蘆鎮毗鄰苦海,所以每到炎炎夏日,鎮子裏頭的少年便會成群結隊地到苦海邊消暑,所以陳長柏從小便熟悉水性,在水中深潛淺遊得心應手,於水下閉氣的時間也遠超常人。

  陳長柏在跳下水潭前深深地憋足了一口氣,但這也隻能讓他在水底下堅持盞茶的光景,他必須要在耗盡氣息前找到那把柴刀,否則便要重新浮上水麵,最終隻能束手無策地成為那頭大蟒的盤中餐。

  陳長柏心中念叨,這座水潭既然深不見底,或許內藏有乾坤,說不定能找到另一條出路,可陳長柏又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放不下為豆腐鋪子鞠躬盡瘁的毛驢。

  別無他法,陳長柏隻好咬緊牙關,隨後如一尾遊魚往潭底靈動遊去。

  他娘幫他起了陳長柏這麽一個名字,若是就這麽成了大蟒的腹中餐,是為大不孝,可要是就這麽丟下老夥計,他終究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幸好這座水潭並未如想象中那般玄之又玄,陳長柏繼續悶頭往下潛了數丈,終於觸到了潭底。

  潭底之下,水草擺動,許多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如同星辰懸停銀河,安靜地懸浮在離潭底尺餘的地方,像山楂樹上的果實等待采擷。

  脫手的柴刀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潭底。

  陳長柏的神竅有些恍惚,為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一枚桂圓大小的渾圓石子引起了陳長柏的注意,光澤剔透的石質一點也不像尋常鵝卵石。

  陳長柏鬼使神差地將其從水底“摘下”,此刻他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水波流蕩,陳長柏忽然發現一處端倪,在鵝卵石叢下的沙石裏頭,竟埋著一顆琉璃珠子,即便覆滿沉底的黃沙,仍是難以掩蓋附著於表麵的流螢光華。

  先前那道若隱若現的光斑在陳長柏心中一掠而過,由於水流的緣故,陳長柏整個人頭朝下腳朝上的姿勢,他伸手撥開那些懸浮於潭底三尺地,如同星辰掛空的鵝卵石,緩緩將手伸向那道光斑,試圖將他握在手中。

  可那顆琉璃珠子如同有靈性一般,在陳長柏伸手的一刹徐徐升起,陳長柏便要變幻抬首去抓住那顆琉璃珠子,與剛才收入囊中的那枚石子相比,這顆琉璃珠子才是真正的萬中無一。

  但不知何緣何故,在珠子離開水底的一瞬,整座水潭仿佛有翻搖之象,陳長柏渾身上下如被施放了定身術不聽使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顆琉璃珠子升起至眼前,有一種金子掉在了地上卻撿不起的感覺。

  流溢著綺麗光華的琉璃珠子懸浮於陳長柏眼前,外表的光芒忽然地黯淡了下去,陳長柏終於看清了這顆琉璃珠子的真身,它看起來的確像是一顆毫無瑕疵的珠子,美不堪言。

  仔細一看,更像是某種渲染著琉璃色彩的果實,讓人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想將它吞入腹中的衝動。

  但很快陳長柏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這顆珠子竟然在輕聲低吟,而且珠子所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幾乎將整座水潭結成凝冰,一股猶如臘月隆冬流霜紛飛的冷意,無盡無止地圍繞著周身蔓延開來。

  在他還是孩童的時候,便親身經曆過一回與當下如出一轍的無助、彷徨,這是一種極其接近死亡的感覺,全身冰冷仿佛沒有一絲血液在流淌,眼前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