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

  畢淩霄默默良久，思索再三最終也隻能說出這兩個字。親眼看著自己的同類本族，以這種慘烈的方式被殘忍的殺害，那地獄般的場景都還是次要，麵對這種情況無能為力的自己才是最讓人難受的。

  北極星閉上眼，重重地點了點頭。她隻恨自己力所不能及，沒有辦法阻止魂獸進攻的腳步，沒有辦法在巨大的災害麵前保住大家的性命。

  “所以……”

  然而事實上，如果沒有後來的變故，聯軍雖然在九霞宗的疲乏期會有所犧牲，但卻不至於落到如今這般慘狀。更不會使得全部將士除了死亡就是失去意誌，終生難以再有所作為。

  魂獸的暴走說到底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你的目的究竟為何？”

  不論如何蘭雅依舊是人類，且與黑暗使素無淵源。在這次人界對黑暗使的第二次大戰爭中，沒道理在戰況尚未陷入絕境的情形下就突然使出這樣一個玉石俱焚的手法。這樣做究竟對她有何益處？

  畢淩霄可不相信對方這麽做是為了阻止魂獸。因為當時場中的情況皆被眾人收入眼中，破壞權杖的行動明顯是蘭雅有意為之，就是為了催發魂獸的暴走。

  “原因還重要嗎？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卻沒有得到我想要的。”蘭雅垂著頭，似乎在看著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收入眼中。

  她這句話卻惹怒了一個人。

  “不重要，你居然覺得不重要嗎？”北極星大吼。“幾百萬的士兵啊！幾百萬的人命啊！就因為你的這一舉動，再也無法回到家中了！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滿了無數人的鮮血，而這都是因為你！”

  她的眼眶通紅，其中盈滿了怒氣。她無法相信，麵對這樣一場殘忍至極的屠殺，而始作俑者居然一點愧疚的心思都沒有！

  “幾百萬？”

  誰知對於她的質問，蘭雅卻突然涼涼一笑。她沒有抬頭，麵上卻忽然顯露出決然的神色。“就是幾千萬，又與我何幹？我隻想留住一個人的命，卻做不到！”

  那雙目中突然迸發出的怨憤，讓北極星狠狠一震。哪怕沒有與對方直視心裏仍感到極大的震動，刹那間幾乎忘記了自己才是發出質問的那個人。

  這個人怎麽回事？明明親手造就了這麽一場慘案，居然還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她簡直匪夷所思。

  “小雅！”

  突然的喊聲讓蘭雅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蘭斯利目露哀色，站到妹妹身前為她擋住眾人的眼光。

  “很抱歉北家的小姐，小雅絕對沒有這個意思。這一切的行為都是因為我，是我的緣故，才造成如今這般。等到東土與聯軍雙方達成協議止息戰爭，我會親自自首，並為此贖罪。”

  因為蘭斯利？

  雖然畢淩霄並沒有親眼見到後麵的事情，但是按照楚瀟瀟所述說的，不管是奪取權杖，還是最後想要吸收引渡魂獸都是蘭雅一人所為，蘭斯利最多不過是把手杖捏碎罷了。難道這些事還都是他逼著蘭雅做的不成？這個女人可絕對不像是會被別人脅迫擺布的人物。

  “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傷，或者因為某種其他的緣故快要死了？”畢淩霄突然道。

  這個問題問的大家都很奇怪。蘭斯利是否受傷或者瀕死，與魂獸又有何關係？

  並非是他張口胡說。既然楚瀟瀟說過，蘭雅是想要通過某種辦法將魂獸身上的能量引入蘭斯利的體內。蘭斯利的等階並不高，接受如此龐大的能量本身就十分危險，而吸收外界的能量，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為了提升等階。

  可是蘭斯利有什麽理由非要如此迫切的提升修為呢？

  結合在這場戰爭中，以及許久之前蘭雅的所作所為來看。首先這個女人曾向子岸親口承認，早已知東土在偷偷運作煉魂祭陣之事，並且是有意促使對方早日釋放。這也就說明畢淩霄此前的猜想真的猜中了，這個女人果然是暗中謀劃，就是想要把他和東土一方對立起來，最好可以在非常重要的場合爆發大戰——就是宗派排位戰。

  可以想到，哪怕雙方的戰鬥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蘭雅恐怕也會采取額外的手段，不論如何都要使得衝突更加激烈。然而我妻車越和歸元天人的出現導致前所未有的激戰爆發，最終使得東土宗派精英和軍隊高手一命嗚呼。現在想來，為什麽在最後一戰那麽關鍵的時刻妖宗居然突然就得到了昆派蟲庫被焚燒的消息，說不定都是這個女人透露的！

  想到這裏，畢淩霄忽然覺得脊背發冷。看來自從他在東城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麵開始，恐怕就已經陷入到了對方的算計之中。從最初將槍門的駐地安排在第一大宗七星宗的前方，更早的或許在宗派大會上，整個計劃恐怕就已經開始了。

  首先由於駐地位置問題，已經讓他們吸引了各方宗派的關注。之後月門被滅，蘭雅親自現身阻止子岸的問罪，不是為了息事寧人，而是為了讓對方確定此事就是槍門所為，並且更加記恨於他。

  在那之後又派遣魔靈加入對方陣營，並且指使其奪走了傀儡宗最為重要的寶貝傀儡術，還是在比賽場上將這件丟人之事大張旗鼓公之於眾。連番作為已經讓槍宗牢牢吸引了東土的仇恨，再加上蟲庫被滅，最後的一把火，可謂最終點燃，雙方的激鬥絕對不可避免！參加宗派排位戰的都是各國最為尖端的戰力，如果一朝覆滅，這對任何一國都是毀滅性的打擊。而在此之前，東土對中山國的戰爭意圖已經昭然若揭，戰爭準備早已持續了數月。就在這樣一個雙方即將開戰關鍵時刻卻失去了大半精英，東土此戰絕無勝算。為了戰鬥的最後勝利，那麽子岸，就不得不加速祭陣的完成。

  這一番謀劃可謂無比的陰險，既可將自己置身事外，還可在無形之間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結果。這麽一想畢淩霄在宗派大會上一鐧插死幽冥宗的宗主田中圭，在宗派排位戰當著傀儡宗的麵捏碎了我妻夜叉的寶貝傀儡，又在之後舉辦了一場規模盛大的戰爭槍支拍賣會，簡直就是在側麵幫了蘭雅不少的忙！這拍賣會更是在那火上澆了一把油，真正促使子岸決定加速祭陣的計劃。而他跑到圓域中偶遇了遠古時期的殺神奧古斯都並且為其鍛造了軀殼，最終更是導致祭陣一夕完成！

  不僅作為整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還以身試法，使得計劃運行的各位更加快速完美，就連蘭雅自己都驚訝於原本需要長遠時間才能完成的謀劃，居然短短數月便完成了！

  沒想到自己百般謹慎，竟然還是被對方玩弄於鼓掌之中！畢淩霄心裏簡直是憋屈。

  真沒想到這女人的消息網如此靈通，連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控之內。恐怕不隻是祭陣，就連他裝作師者淺入傀儡宗內部這件事，對方很可能都知道！

  既然這個計劃最終的目的就是魂獸，而蘭雅確實也在魂獸即將潰散之時想要通過某種方法將其渡入蘭斯利的身體內。先不論其為何故意催化魂獸的暴走。如此謀劃，如此不顧一切，他不認為，對方隻會是想通過魂獸讓蘭斯利等階飛升這麽簡單。

  畢竟煉魂祭陣早晚都會完成。蘭雅年紀尚輕，想要等到祭陣自己結束的那一日並不難。既然千方百計就是為了促使祭陣早日完成，就是說明他們的時間所剩不多。並且魂獸是要引入蘭斯利的體內，也就是說明有人可能等不到那一天。

  果然聽到他的問題，蘭斯利先是一怔，繼而露出苦笑。

  “畢宗主睿智。實不相瞞，我隻有不到一年的生命了。”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對視。

  “可是你尚在不惑之年，也未曾聽說過你與何人產生過大的戰鬥導致無法治愈的內傷或是走火入魔，怎麽會隻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呢？”

  最為疑惑的當屬北極星。身為人類又是七星中的少小姐，她對於其他大宗的首領自然頗為了解。蘭斯利年紀輕輕便當上幻宗的宗主，這在當時可是聞名一時。人類的壽命如無意外都能達到近百歲左右，身負修為的人甚至更高，而那些太上長老們甚至超過百歲仍未坐化。蘭斯利正值壯年，成名之後又未曾與人發生過死鬥，沒有道理這麽快就到壽終之時，莫非在他成名之前曾受過什麽無法治愈的重傷嗎？

  “都是我在成為幻宗主之前的事了。”

  回想到過去，蘭斯利不僅沒有表露出後悔難過之類的情緒，甚至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盡管這抹微笑一閃即逝。

  “我們尋遍人界的各種方式始終沒有辦法將我解救，所以小雅才會想出這麽個計策，希望通過魂獸的能量讓我突破下界等階的禁錮，從而延長壽元。”

  “你們果然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更高的等級。”

  對於蘭斯利僅僅八階居然會知曉另一個位麵的事情，畢淩霄並沒有感到意外。畢竟蘭雅的秘術就可以使自身暫時衝破歸元壁障，他們知道這下界並不是隻有12個等階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隻是這各種秘法加持後的暫時提升似乎並不會產生天地的異動，否則早在蘭雅自身突破歸元之時，異象就會引得上界之人下來查探，魂獸的問題也早就解決了。

  “知道又如何，憑我們自己想要到達那個位麵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蘭斯利歎口氣，搖了搖頭。“吸收那怪物是我唯一的希望，隻有嚐試突破那一等級，我才可能活下去。”

  原因就是如此了。畢竟吸收魂獸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連奧古斯都最初都被祭台困入體內，還是他們進入其中才把人救了出來，後來又尋到了內核才成功完成的。以蘭斯利的水平想要吸收魂獸，絕對冒著極大的風險，也隻有萬不得已才不得不冒險而行。

  “那麽為什麽要破壞手杖呢，你應該知道手掌被毀魂獸更有可能暴走，而不是消失。”

  “因為魂獸的力量太過強大，隻有引發暴走使其體內能量盡快流失，才能有把握憑借秘術控製吸收。”蘭斯利苦笑著搖搖頭。“隻是我們不知道，你已經為了破壞內核早早進入其中了。”

  怪不得出此下策。他就知道憑蘭雅和蘭斯利怎麽也不可能把全盛時的魂獸都能解決掉，否則哪還用那麽麻煩，還要等到戰爭進行一段時間才動手。

  “就是這個，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就在畢淩霄想要再說什麽的時候，身後忽然傳出了一個聲音。那語調中的冰冷，連他都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