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那些過往
作者:和曉      更新:2020-06-28 09:09      字數:2176
  陳盈多閃憶過自己初二時,被班上的一姐叫進在建的教學樓,險遭厄運的恐怖記憶,急換兩口氣,才恢複正常的語速。

  文豪像第一次聽精彩評書的孩子一樣,聽得極為投入。

  “姐姐矮身撿拾散落的筆,有一個女生,一腳踩在她手上。我都憤怒了,姐姐旁邊的同學卻視而不見的樣子,想來姐姐是經常挨這種欺負。

  那時候,我內心是打開的狀態,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人跟我同病相憐,還是與我有血緣關係的姐姐,我覺得我不再孤單,不再苦悶,不再卑微。

  我要為我的姐姐出頭。

  不管是用踢,還是用咬的方式,就算是同歸於盡,我也要為姐姐出頭。真的,我當時渾身上下充滿了勇氣!”

  文豪露出期待的目光。

  “不過,我還沒有出手,有人先出場了。”

  文豪目光越發充滿期待。

  “班級後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有人走路帶風地朝那群鬧事女生走過去,一把推開腳踩姐姐手的女生,力氣大到把那個女生推了個屁股蹲兒。

  然後,那個人拉起姐姐,不住地往姐姐手上吹氣,像是奶奶輩的人在哄跌倒的小孫子那樣殷切。”

  文豪的目光沉下去。他預感那個人是王承佑。

  “女生們仗著人多,指責起那個人來。那個人一點沒有退讓的樣子,抄了本書就橫掃過去,一點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姐姐在後麵攔也攔不住,他一直把那幾個女生打出教室,打進別人班級裏,還放言:再敢進他們班,他見一次,打一次。

  你不知道,融華致是極其追求學生個人風度的學校。希望每一個女生像淑女那般高貴,每一個男生像紳士那般有禮。大家就算骨子裏不是淑女、紳士,也會盡可能裝一裝。

  那個人倒好,一點不偽裝,非常強悍地原裝出場。他的舉動吸引了很多人圍觀,他一點都不在乎。打跑了外班的女生,他回自己班,哄姐姐。

  姐姐很生氣,反過頭來朝他發火。怪他多管閑事。他就垂著臉,任由姐姐教訓。

  那一刻,我的心閉塞起來。

  我明白,我還是孤單一個人。沒有盟友,沒有同類。連明明比我穿得還不上台麵的姐姐都有人護著,隻有我,是孤零零一個人。

  我滿懷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歸。

  不,不是失望,直是絕望。

  姐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狠狠地酸到我了。”

  文豪手捂胸口,心情複雜。既妒嫉王承佑那麽早出現在莫顏的生活中,又欣慰凶險的人生有人嗬護莫顏。

  “從此以後,我越發孤單,漸漸變得叛逆,倔強。

  終於輪到我上初二,上初三,上高中……脫離苦海倒計時。

  我也越發看清了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她誰都不愛。看上去更愛我弟弟,也不過是因為我爸爸看重弟弟。照顧好弟弟可以回報給她更多。

  我上初中的時候,爸爸的事業遇到了瓶頸。

  媽媽各種想辦法,試圖挽救爸爸的事業。

  有三四年,我們家掙紮著維持體麵。

  後來,實在掙紮不下去。媽媽開始更多暴露她的本性。她設計所有她能設計的人,討好所有她能討好的人,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

  可她早已不是當年花樣年華裏的小姑娘。

  她開始利用姐姐,可姐姐有個舐犢情深的媽媽,不惜將事情鬧上媒體。媽媽退縮了,她本質上竟然是欺軟怕硬的。我在一旁,看得冷笑不止。我知道,不多久,她就會想到利用我。

  你以為她是真的在努力挽救爸爸的事業嗎?

  不是,她隻是在挽救她榮華富貴的生活。為了繼續過上這種生活,用親身女兒的身體去換也在所不惜。

  人人都說母愛偉大,不公平,為什麽偏偏我遇不到?

  所以,我真的不該出生,不該以小三兒的孩子的身份出生。

  這是個詛咒。我這輩子,從一出生,就注定帶著永世不得解脫的詛咒。

  媽媽把我推給了一個據說能放銀行貸款的男人,之後,我開始破罐子破摔。我高考故意考砸,當然,就算不故意,也好不到哪裏去。

  分數隻夠我去讀一個大專。

  大專畢業,我故意放棄白領崗位,當起快遞員。

  因為我覺得,如果一個人常年在馬路上疾馳,被撞死的幾率就會大很多。

  對不起,我不是詛咒快遞行業。我隻是不想活了。又沒有勇氣主動結束生命。

  我從來都沒有快活過,心裏沉重得經常覺得邁不動腳。

  撞上你車的那一天,與其說害怕,不如說失望。為什麽隻撞壞了車?為什麽不幹脆把自己撞死得了!”

  陳盈多越說越激動,淚水越流越洶湧。

  “媽媽養活我,養活弟弟,以為自己雙保險。她哪裏知道,因為養我不用心,我心裏其實是恨她的。我以為她把弟弟照顧得很好,弟弟卻不這麽看,他有他的苦。最終導致,媽媽養大的兩個孩子,都不愛她。

  不愛。

  卻逃不開。

  注定隻能痛苦地活著。

  你說我欠了你六位數的債,我也沒什麽好誠惶誠恐的。你看看我,我就是我的全部財產。想用什麽樣的方式拿去,就用什麽樣的方式拿去。

  拿去什麽都可以,命也可以。

  別說我欠了你六位數,我該還。前不久,因為欠了一個地痞流氓及時趕到他家取件,我就被他拖進了臥室……他威脅我說,我要是敢說出去,就把我的果照貼滿大街小巷,讓我的家人抬不起頭。我知道取件晚到純粹是借口,我也不怕他的威脅。

  我沒有反抗,隻是因為我不愛我自己!

  我也根本不在乎我的家人!

  沒有他們,或許我還可以對這個世界愛得多一點。

  他們毀了我全部的熱情。

  你想怎麽對我?聽我講故事,一定隻是說辭吧?”

  文豪注視著燈光下頹廢站著的陳盈多。他能感受到她的疲倦,她的沉重,她的苟延殘喘。

  文豪站起身:“我想讓你跟我走一趟。”

  “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