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莫顏想當然地認為候診的都是些瘋瘋癲癲的病人。坐在候診走廊才知道，患者很沉默，多是失眠症或抑鬱症患者。

  像莫潔蓮這樣管不住自己，自言自語的，倒是少數。

  潘姨常年飽受失眠折磨，倒適合來這裏看醫生。

  隻是潘姨這個人，諱疾忌醫得很，寧願去任何醫院，唯獨不願意來精神病醫院，怕被人罵作是神經病。

  莫潔蓮一定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來這種專科醫院看病吧。

  莫顏回頭，心疼看著身邊聲音嘶啞的媽媽，胳膊圈住她，哄道：“你女兒莫顏讓我摟著你睡一會兒。把眼睛閉上，頭枕到我肩上，不要再說話了。”

  莫潔蓮紅腫的眼睛裏再次露出亮光來，她點點頭，竟然真的順從地將頭貼在了莫顏的肩頭。

  莫顏的眼淚撲簌簌流下來。

  她認不住她，卻記得她有一個叫莫顏的女兒！

  難道是眼睛出了問題？

  可也該聽得出她的聲音啊。

  捱到下午三點半，終於輪到莫潔蓮就診。

  莫顏所選的孟解曉是位四十來歲的女醫生，五官尋常，麵目和善，白大褂擋住了衣著，從黑皮筋束在腦後的發型發式飾上依然可以看出，是位不追潮流、不喜打扮的人。

  她溫柔的眼光淡淡地籠著病人，不緊不慢地詢問病人的情況。莫潔蓮的狀態，完全不能自答。而莫顏也說不出更多。

  “我的媽媽一貫性子柔和，平時喜歡想入非非，但是，說話做事絕對稱得上正常。眼下的這樣情況，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昨天晚上也看不出任何異常，相反，她還挺高興，有了一筆意外的收入。

  今天早晨，她早起上早班，我起晚了，匆匆見她一麵，她也是跟往常一樣正常。打扮得精精神神的，高高興興跟我說考試好運。

  哦，對了，我八點左右，到校後給她打過一則電話。那時候她也很正常，說說笑笑的。”

  孟解曉對於莫潔蓮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以及分飾母女二人的人格分裂並不吃驚，她告訴莫顏，如果病人之前從未有過異常，那麽莫潔蓮有可能是在做夢。一場大夢。入戲太深。

  “我可以跟她對話，喊她她也有反應。這樣也是做夢嗎？”

  “是的。”孟解曉點頭肯定，“如果能知道你打電話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就可以有針對性地進一步判斷。你可以詢問一下她的同事。”

  莫顏早也想到這一點。可惜，分身乏術。她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跑到莫潔蓮上班的地方詢問。

  本來可以打電話的，可惜她找不到莫潔蓮的手機。

  “孟醫生，我媽媽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這個，我也不能保證。如果方便，先辦理入院手續吧，住院觀察。”

  孟醫生解釋，按照正常的流程，看心理醫生要做好幾套試卷，好讓醫生了解病人的精神狀態。奈何莫潔蓮這種狀態，是沒有辦法做試卷的。

  她精神深困於隻有她自己知道的戲碼中，萬一劇情起伏，有暴力環節，豈不是留有後患？為了防範這一點，才安排她住院。

  從孟醫生的房間走出來，莫顏一臉為難。

  她一個人，如何辦理住院手續？正滿懷愧歉，要給潘姨打電話，手機不期然響了。

  來電顯示：者風媽媽！

  莫顏頓時心怦怦跳起來。

  說起者風媽媽祝阿姨，那也算是莫潔蓮約會生涯衍生出來的傳奇福利了。

  顧不得多想，莫顏慌忙接起電話：“祝阿姨好。”

  每次跟祝阿姨說話，她都自覺調整到乖兒媳拜見未來婆婆大人的頻道。

  “小顏呐，我今天路過你家，敲門的時候鄰居說你媽媽看病去了。打你媽媽電話沒有人接，我就跟鄰居要了你的手機號碼。你媽媽得了什麽病？鄰居支支吾吾的，別不是什麽花柳病吧？”

  “……”

  莫顏笑不出來了。

  第一，未來的婆婆大人居然這麽久以來都不曾存她的手機號碼！

  第二，未來的婆婆大人怎麽可以這樣猜測親家母！

  “不，是精神方麵的。我們在精神病專科醫院。”

  很明顯，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

  “我媽媽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夢魘魘住醒不過來，所以帶她來看醫生。”

  “還能是什麽刺激！無非是那些臭男人罷了。早跟她說過，別癡心妄想人生因男人而改變，不被他們禍害就夠好了。唉！我家離那個醫院倒不遠，我要麽過來看看你們？”

  嗯……未來婆婆就是這麽一個心直口快的人。

  忍著不滿與不快，莫顏還是忙不迭的答應了。

  拋開其他不說，她的確需要一個人幫忙照看莫潔蓮，她好去辦住院手續。

  等了20分鍾，等到了祝阿姨。

  祝阿姨風風火火，效率一等一。

  急匆匆奔上二樓，看到莫潔蓮勾著莫顏的脖子，閉著眼，跟睡美人似的溫順站著，祝阿姨臉上不由一絲失落劃過。

  她備好了大力氣，卻覺得現場是“殺雞焉用宰牛刀”。

  莫顏非常懂祝阿姨“渴望被需要”的心理，於是誇張地叫起來：“祝阿姨，可算等到您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醫生說要讓住院，可是我一個人，根本搞不定，正發愁呢，您的電話恰逢其時地到了。

  您簡直是上天派來的救星！”

  祝阿姨的臉色，在莫顏的滔滔恭維聲中暖了過來。

  “丫頭！這事兒簡單！你陪著你媽媽，把證件交給我，我給你辦住院手續！”

  莫顏將手機支付密碼告訴祝阿姨，祝阿姨帶著證件，樂顛顛下去一樓辦手續。

  看著祝阿姨日漸豐滿壯碩的腰臀，莫顏不禁陷入回憶。

  追憶起來，她在還不知道王者風之前，就先認識了王者風的媽媽。

  那時候莫潔蓮離婚約三四年，正在瘋狂相親中。在一眾隻想偷腥的男人中，終於遇到一個一往情深的男人。

  可是不久，就有一位女人找上門來。

  是個漂亮女人。

  她站在門外，直呼莫潔蓮的名字，聲稱她是友軍。

  原來，那個讓莫潔蓮深感被嗬護的男人，想偷腥，更想偷錢，是個職業情感騙子，專騙失婚的中年婦女。騙財為主，騙色為輔。

  漂亮女人被騙走了0%的錢款後慘遭拋棄，才幡然醒悟。從此她多了一份免費職業：追蹤該情感騙子，專業拆台。

  莫潔蓮自然半信半疑。

  漂亮女人為了增強說服力，原原本本告訴莫潔蓮她的生活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