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予臉上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林夏知道路明朗這話刺激到了他，卻不知道是因何刺激的。

  “時予，我……”

  她囁嚅出一句弱弱的詢問，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時予強硬的打斷：“不許去！”

  林夏神經一緊，一時間不知所措。

  雖然很不滿他總用這種下令的口氣對自己說話，但考慮到他剛大難不死，林夏也不好跟他計較這個。

  “路先生，我留這裏照顧他，就不去了，我會打電話和爺爺解釋清楚的。”

  她這麽一說，路明朗就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好在他沒有繼續糾纏，秦時予的怒氣也就暫時封存了起來。

  好好的一個婚後首次除夕夜，就在這樣低氣壓的氣氛中降臨了。

  秦時予的身體僅僅是剛脫離危險，醫生並不建議家屬長時間打擾他休息，所以等他有了新的睡意後，護士就將林夏委婉的請出了病房。

  林夏心裏記掛著秦時予的身體，生怕他這一晚還會出什麽意外，而今晚醫院裏值班的護士比往常少，她便想著幹脆就守在病房外不走了。

  隻是讓她沒料到的是，路明朗居然去而複回。

  外麵應該是下雪了，路明朗裹著一身寒氣出現在她麵前時，肩頭隱約可見一些晶瑩的雪粒。

  “你不是……去秦家吃年夜飯了？”林夏電話裏和爺爺解釋清楚了現有的情況，老爺子那邊沒什麽情緒反應，莫非老人家還是派路明朗來接她了？

  “本來也不是老爺子叫我來的，是我自作主張，還假借老爺子的名義。”路明朗一臉坦然。

  林夏有點兒懵了：“什麽？那你……”

  “我隻是單純想讓秦九過不好年罷了。”路明朗毫不客氣道，“我妹就是除夕夜死的。”

  林夏悚然一驚。

  除夕夜聽到旁人提及這種事情，尤其地點還是醫院，不管怎麽說都是一件瘮人的事情。

  她表麵上不好表現出來，隻好幹巴巴回他一句：“請節哀。”

  路明朗微微側頭，對她勾了勾手指。

  林夏不解，卻還是按他的意思走了過去。

  “你喜歡秦九哪裏？”

  他問出的問題很是出乎林夏的預料。

  林夏自己很少思考這個問題，若真是說起來……

  喜歡便是喜歡，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呢？

  她還沒回答，路明朗卻是問上癮了。

  “我查了你的背景，雖然出身小康之家，可跟秦九比起來，他在雲上，你在塵下。你是為了錢嗎？”

  林夏這次回的很快，也很氣憤：“我還沒窮到餓死自己地步，況且我和他在一起，也沒花過他的錢！如果你僅僅是因為我那天交不出住院費就這樣懷疑我，我可以立即還錢給你！”

  她這段時間確實缺錢，但也不至於被人這樣當麵侮辱！

  路明朗卻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完全不在意林夏的怒火。

  “哦？不是為了錢？那是看上秦九的好皮囊了？”

  路明朗還在繼續這樣無聊的問題，林夏卻不打算奉陪了。

  她有些疲倦道：“抱歉路先生，我今天很累了，而且大過年的，我不想與人置氣，請好自為之！”

  路明朗猛然拽住她一隻胳膊，拖著她往樓梯間直奔而去。

  他盯著她，口鼻間噴灑出一股熱熱的白氣。

  林夏這時候才聞到一股微醺的酒氣。

  他是喝醉了？

  他忽的嘿出一聲冷笑：“不是錢也不是貌，難不成是器大活好？”

  林夏此時終於確定，這男人確實喝醉了，還醉的不輕！

  她此時也無比後悔自己沒記下秦時暖的電話，否則這時候給那個難纏的女人打電話，她肯定有辦法拖走這個醉鬼！

  “你不說的話，我就當你默認了！”路明朗嗬嗬笑出聲來，“今天是我妹妹的祭日，我卻還要陪著凶手一大家子吃吃喝喝說說笑笑。”

  他這話說的有幾分自嘲的意味。

  林夏被他猝不及防的困在牆壁和胸膛之間，狹小的空間讓他們二人姿勢有些曖昧，也讓她無所逃脫。

  她隻能先用緩兵之計，稍稍安慰他道：“你妹妹肯定希望你開開心心過年的，不希望你活在仇恨裏……何況，你妹妹的死，難道整個秦家都有罪嗎？”

  最起碼不關她的事兒啊！

  “風涼話誰不會講？嗬。”路明朗又對她噴出一口酒氣，卻終是放過了她。

  他起開身體，卻仍舊攥著林夏的手腕，“送我回家。”

  和秦時予一樣，帶著命令感，不容許他人拒絕的口吻。

  ……真不愧當過秦時予的教官！林夏甚至懷疑秦時予的臭毛病都是跟這男人學的！

  鑒於秦時予在病房裏睡得很好，林夏暫時也就忘了她對秦時予的保證了。

  她選擇送他回家，還有另一個層麵的原因——她確實要把錢還給他，哪怕透支掉信用卡！

  路明朗車上的導航儀有設置家庭地址，林夏一路上不用他，靠著導航很順利就開了過去。

  他家住在三環外。和秦家要麽氣派要麽古典的住宅相比，他的住址顯得很普通，看起來和森城裏裏外外的高樓大廈沒什麽區別。

  小區的名字也帶有一股濃濃的暴發戶風味——永裕家園。

  “上樓坐一坐吧。”路明朗按開了車庫的門，趁著林夏小心翼翼倒車的時機，忽然開口邀請。

  林夏腳一抖，差點倒車過頭。

  “不了吧……”她下意識的拒絕，卻意外的對上了路明朗一雙水潤幽深的眼眸。

  他好像……哭了？

  想起今天這樣闔家團圓的日子，卻是這個男人親妹妹的忌日，他還要違心的去和秦家人過節，林夏不禁起了一絲同理心。

  她能理解他的悲傷，自然也就有了憐憫。

  她終究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接下來硬要拒絕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路明朗進了電梯，寬敞的空間裏他的聲音似是傳出了回聲。

  林夏笑了笑：“你也說了，我長得很像你妹妹，沒人能對著像自己已故親人的臉做什麽禽獸事吧？”

  “這就是你敢進我家的理由？”

  “也不全是吧。”林夏有些歎息，“其實也想知道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