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心裏也亂得很，如果能像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不知道感情是什麽，該有多好，可是人總要長大，長大很多時候就意味著分離。

  她晃了晃腦袋，決定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先睡一覺，沒準第二天什麽事都沒有了。

  就在她準備把這個想法付諸行動的時候，電話響了。

  一看來電是餘東，靜水睡意全無，忐忑地接起了電話：“哥哥，有什麽事嗎？”

  “我在宿舍樓下，有一些話想對你說。”餘東的聲音有些發抖，顯然是緊張了。

  靜水伸出頭往外看，隻見餘東正捏著電話，不安地在樓下踱步。

  “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靜水快速地按下了掛斷鍵，飛奔至樓下。

  原本縮手縮腳的餘東在看到靜水的那一刻，馬上挺直了背，眼珠不安分地轉動著，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那個靜水……是這樣的……今天……我想……我們要不談一談吧。”

  “好。”靜水隻回答了這一個字。

  夜已經很深了，小路上空蕩蕩的，餘東一聲不吭地走著，靜水很有耐心地緊隨其後，一路上隻能聽見風吹樹葉沙沙的響聲。

  走出了好一段距離，餘東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和靜水對視，在路燈的掩映下，他的目光柔和得像要溢出水來：“靜水，我今天說的這些話，可能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關係，或者往好的方麵發展，或者往壞的方麵發展，但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我一定要說出來。”

  “你說吧，我聽著。”靜水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她大概能預感到接下來哥哥會說些什麽。

  “其實，小的時候我確實隻把你當成一個小妹妹，因為我覺得自己比你大個三歲，理應讓著你，有什麽事就要幫你出頭，隻是……”餘東用手撓了撓頭，臉上像塗了兩坨腮紅，“不知什麽時候，我發現我摸你頭，你會下意識地躲開，我才意識到你長大了，知道避嫌了。但是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反正就……挺難受的。”

  “後來陸冉對我表白的時候我拒絕了，她問我是不是因為你，我那時候還死不承認，覺得我不敢喜歡你，不敢輕易給你承諾，萬一以後有什麽事對兩個人不都是傷害嗎？可是我後來知道姚啟軒跟你表白了，那應該是我這二十年來最害怕的時候，我怕你覺得他不錯就答應他了。那一整天我都在為我的猶豫懊悔，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就一衝動問了你，真的很抱歉。”

  “說了這麽多，不管你有沒有答應姚啟軒，我隻想說，靜水，我喜歡你，不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是男孩對女孩的喜歡，去他媽狗屁的兄妹情吧，這就是感情，沒什麽好回避的。”餘東在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感覺這輩子底氣都沒這麽足過，但話一說完底氣就消失了，隻好唯唯諾諾地像個犯人一樣等待著靜水的判決。

  靜水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是甜絲絲的味道，她曾偶爾幻想過哥哥也是喜歡她的，可是每次都隻能把這種幻想強壓下去，繼續自欺欺人地做他的妹妹，可是現在，她終於不用在遮遮掩掩，因為她喜歡地人也喜歡著她。

  靜水忽然想逗哥哥玩一下，調皮地翹了翹嘴角：“你猜我答應姚啟軒沒有？”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別吊我胃口了，趕緊說吧。”餘東差點就沒求她了。

  “當然沒有，你這個傻子。”

  “真的？”餘東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靜水伸出了小拇指，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是誰說的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餘東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顫巍巍地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其實啊，我也早就不想當這個妹妹了。”當妹妹有什麽好的，雖然可能維係一輩子，但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偽裝自己，這種生活，她寧可不要。

  “我也是，早就不想當這個哥哥了。”餘東說完這句話，緩緩地鬆開了勾著她的手，舉起手臂，又遲疑地放下，“我能抱抱你嗎？”

  “當然，之前不是也抱過嗎？”

  “身份突然轉換了，有點不習慣。”餘東伸出手臂，如視珍寶地把她圈入了懷中。

  這個懷抱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靜水在其中感到了一種安心和舒適，往後即使有再大的風浪，她也有信心一起麵對。

  抱了一會兒，她察覺餘東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十分不由在：“你怎麽了？”

  被她這麽一說，餘東反而有點害羞起來：“我就是想知道……接吻是什麽感覺。”

  靜水的臉也紅了：“那要不……試試吧。”

  她閉上了眼，等著餘東的嘴唇接近她。

  餘東深吸了一口氣，吻了下去。

  很柔軟的觸感，甜甜的，像蜂蜜的味道。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兩人不知黏了多久才分開，一分開，靜水就偷偷地把臉往餘東身上蹭了蹭。

  餘東哭笑不得：“你這是幹嘛？”

  靜水有些委屈地辯解道：“感覺像被小狗舔了一樣。”

  “噗。”餘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大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慢慢習慣就好了，回去吧。”

  兩人手牽著手走到宿舍樓下，又膩歪了好一會兒才互相道別。

  一回到房間，趙岩看著餘東一副紅光滿麵的樣子，十分詫異：“你去哪兒了，精神這麽好？”

  “你猜。”

  “是不是又和你那個妹妹出去逛了？”

  “什麽妹妹，那是我女朋友！”餘東義正辭嚴地打斷他。

  趙岩的嘴巴張得可以吞下一個饅頭。

  “怎麽？很意外嗎？”

  “沒有，就是感覺你們平時像哥哥妹妹一樣，一下子轉換了身份，有點不習慣。”

  “沒事，看順眼了就習慣了。”餘東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對了，那要和隊友們說一下嗎？”

  “說吧，反正他們遲早要知道。”餘東對此事表現得很大度。

  趙岩原本以為群裏會炸鍋，誰知道大家都早就料到餘東和靜水會走到一起，表現得不鹹不淡，讓他十分挫敗。

  “我說，我有女朋友了，你是不是也得抓緊一下？”

  趙岩的臉色一秒黯淡了下來：“餘東，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小地方出來的，你和顏和靜水都是大城市出來的，讓大城市的找我這種小地方的真是太委屈了，況且我家裏不止我一個，還有弟弟妹妹，遲早會拖累顏和。”

  “你想和我一樣猶豫，然後看著顏和被別人搶走嗎？”

  趙岩不說話了。

  “如果顏和真的喜歡你，她就不會計較這些，給句話吧，追還是不追？”

  “不追。”

  “那好，請我喝飲料。”

  “靠，餘東你壓榨啊。”趙岩佯裝憤怒，最後還是下去買飲料了。

  餘東看著趙岩的背影，搖了搖頭。

  餘東還是低估了大家的適應能力，等到第二天他和靜水一起出現的時候，那些小隊員們已經一口一個嫂子好了。

  賀指導的態度也比想象中寬容得多，隻要不影響訓練就可以。

  隻有姚啟軒無形當中與他們疏遠了，見麵之後也隻是冷漠地點個頭就走開了。

  曾經的兄弟竟然到了形同陌路的境地，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可如果換做自己，看到姚啟軒和靜水在一起了，他自己也沒辦法笑臉相迎。

  好在亞運會的到來暫時衝淡了這份別扭，大家都緊張地投入到了比賽之中，什麽也顧不上了。

  亞運會的競爭壓力比世界比賽要小得多，主要對手就隻有日本。因此隊裏這次的成績十分不錯，餘東繼續力壓徐明哲拿到了兩枚金牌，姚啟軒拿到了仰泳的一枚金牌，靜水和顏和也各自拿到了一枚金牌。

  大家心裏清楚得很，遊泳隊更新換代的時候到了。

  這個春節餘東和靜水終於留出了一個空檔，可以回家看一看爸媽。

  算算他們已經有好幾年沒回家了過年了。雖然每次比賽完之後都有休假，爸媽也會經常千裏迢迢地跑來北京看他們，見麵的機會還算多。可是這麽重要的節日沒有陪在家人身邊，心裏難免會愧疚。

  靜水一夜沒睡，早早地起來拉了餘東到機場等著，其實這次除了回家還有一件事，就是向爸媽公開兩人的關係。

  一開始靜水持反對意見，覺得爸媽會接受不了，把好好的一個年都攪渾了，可是餘東堅持要光明正大地談戀愛，否則心裏難受，如果出了什麽事有他頂著。

  靜水拗不過他，隻好答應了。

  一路上，靜水的心情都隨著飛機的顛簸而起伏，本來回家的喜悅也被這份焦慮衝淡了。

  到了家之後，見到久違的女兒，李穎和張昊天高興得不得了，一個幫她拿行李，一個端來水果，不停地問這問那，還喜滋滋地告訴她晚上去趙阿姨家吃飯。

  靜水感覺眼前一黑，心想完了。

  為了歡迎餘東和靜水回來，趙淑芬特意把擱置了許久的電磁爐拿了出來，又買了一堆菜，給他們做了火鍋。

  濃濃的湯汁咕嚕咕嚕地翻滾著，香氣四溢，但靜水卻一點胃口都沒有，眼神不時在餘東身上遊走。

  餘東似乎是感覺時機差不多了，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我有件事要宣布。”

  “怎麽，又闖禍了？”餘峰沒好氣地問道。

  “不是，我有女朋友了。”

  除了靜水，大家都放下了筷子，眼神恨不得能把他戳出個洞來：“誰啊？”

  “靜水。”

  大家都像木頭人一樣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