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丟臉跟咱有什麽關係！他做得出來，就別怕被人戳脊梁骨！”

  葉海懶得聽她囉嗦，撩起簾子躲了出去。

  張氏氣得直跺腳，生了會子悶氣之後，就開始四處串門子，然後假裝不經意的將今兒個的事添油加醋的宣揚了出去。不到半日，整條街都知道了葉江做的“好事”。

  葉江聽到周圍的人議論時，還沒當回事兒。等到出門的時候，感受到旁人輕視的眼神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張氏真真是可惡！”趙氏一聽便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他們好心借錢，結果卻被人倒打一耙，任誰聽了心裏都不會好受。

  “我找他們理論去！”葉江近來被人指指點點，煩不勝煩，氣得拍桌子而起。

  趙氏白了他一眼，道：“你怎麽理論？說你不會讓他們立字據，還是說他們曾經借錢不還，才出此下策？你有證據嗎、有人證嗎？”

  葉江被問的噎住，屁都放不出一個。

  趙氏見他那沒出息的樣子，直接撇過頭去，懶得看他。“照我說，你這就是自作自受。當時借銀子的時候，你若是跟我商量一聲，能鬧出這許多事兒來？”

  葉江也後悔來著，可如今後悔也沒用。

  趙氏氣歸氣，但還是得想法子補救的。“嘴長在別人身上，隨他們說去。隻不過，咱要把心態擺正咯！錯不在咱們，你走出去可給我把脊背停直咯！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正明事理的人自然會想明白是怎麽回事。”

  葉江想了想，似乎也隻能這樣了。

  閑言碎語傳了一陣兒，便煙消雲散了。畢竟，這都是葉家的家務事，旁人又怎麽會過度的關注。更何況，在這鎮上，天天都有新鮮事兒發生，茶餘飯後的話題每天都在換，又有誰一直盯著葉江一家子呢。

  熬過一段時日，謠言自然就沒了。

  張氏一開始還挺得意的，看著葉江吃癟的樣子還真是痛快。可當她一直拿這事兒炒現飯的時候，旁人就不樂意聽了。

  “葉老大家的，這事兒你都說了不下十遍了，還有沒有點兒新鮮的？”

  “再怎麽說都是親戚，你們找人家借錢還這麽說人家，也忒不厚道了！”

  “是啊，這做人啊不能太過分，得留些口德！”

  張氏被這些三姑六婆堵得說不出話來，差點兒沒氣死。

  葉歡後來聽說了張氏吃癟的事兒，不禁搖了搖頭。張氏嘴巴再厲害，但也是個好麵子的。被人數落了一回，便老實了幾天，沒敢再上街去。

  這事兒鬧了一陣兒，也就這麽揭過去了。

  雨過天晴之後，天氣漸漸地熱了起來。葉歡買下的那片荒地已經完全大變樣兒，由以前滿是枯樹雜草的貧瘠之地變成了禾苗成行的良田。

  “東家，按照您的吩咐，這十幾畝地一半兒種了稻子，剩下的則全都種上了菜。”尤大的老娘陪著她在田間走了一圈，臉色興奮不已。

  葉歡被日頭曬得頭昏腦漲，粗略的看了看便回了院子裏歇息。大致的情況她看了一下，沒多大問題。底下的事情她不可能一一去關心，知道個大概就行了。

  尤大娘做事，葉歡還是放心的。

  “在這邊可過得習慣？”閑下來之後，葉歡便跟尤大娘拉起了家常。

  尤大娘操著一口嶺南音，咧著嘴笑道：“習慣習慣，這還多虧了東家的照拂。”

  葉歡擺了擺手，笑道：“能有近日，都是你們自個兒用雙手掙來的，我不過是幫著出出主意而已。”

  “東家快別這麽說。”尤大娘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哪裏會忘了葉歡對他們的恩惠。“若不是東家憐憫，肯賞口飯吃，又出銀子安置，咱怕是早就餓死在街頭咯！”

  當時去一品香乞討的人裏頭，就有這尤大娘。若不是葉歡一時心軟，給了她們一碗吃食，她那會兒就餓死了。這一飯之恩看著沒什麽，但對尤大娘來說，可是救命的關鍵啊！

  葉歡倒是沒有稱功，三兩句就把話題給扯開了。“剛才去地裏看了下，稻子的長勢喜人，再有兩個月稻子收割了，這些米整了也夠大夥兒吃上一年半載了。”

  提到這個，尤大娘亦是滿心的感慨。“今年雨水足，一看就是個豐年。”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葉歡便匆匆的趕回了食肆。那邊菜農過來結賬，需要葉歡撥銀子呢。葉歡離開後，尤大娘忍不住衝著她的背影長籲短歎。

  “是個好人，可惜命不好，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再能幹，到底是個婦道人家......”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不少家裏有尚未成親的三姑六婆就琢磨開了。想著葉歡上頭也就一個守寡的婆婆，小叔子又遠在京城，家裏沒個男人怎麽行！於是，私底下不少的人就打起了葉歡的主意來。不說讓她改嫁，上她家去做個倒插門女婿也好啊！

  這麽一合計，還真有人躍躍欲試。

  葉歡在賬冊上簽了字，賬房將銀子稱了，菜農樂嗬嗬的拿著銀子走了。了結了這一樁事，葉歡便去了廚房。最近天氣越來越熱，很多菜都不能放很長時間，而新挖的地窖前二個塌了，又費了些功夫才把地窖重新翻整，這一折騰又去了好些銀子。

  好在趕在三伏天之前修好了，否則還真不知道怎麽辦呢。

  “東家，今年比往年似乎要熱上許多，是不是要去買些冰塊兒回來放在地窖裏？”楊嫂子以前在大戶人家幫過工，於是提議道。

  212錯覺

  葉歡看了看一望無際的藍天，拿著團扇搖了搖。“今年天氣的確反常。”

  頓了頓之後，又問道：“隻是這冰塊兒，怕是不容易弄到吧，你有門路？”

  “江南地帶，又是炎炎夏日，哪裏會有冰這種東西，自然都是從北邊兒運來的。”楊嫂子答道。“我以前在蔣老爺家做廚娘的時候，聽人提過。說是碼頭那邊常有過往的商船，偶爾會有這類稀罕物，隻是價格不便宜。”

  葉歡陷入了沉思。

  夏季的菜品本就比春上時候要貴一兩成，再加上不經放，損耗可不是一般的大。這些錢加起來，少說也有一兩百兩。若真的能買到冰塊兒，倒是能節省一筆銀子。就是不知道，買冰的錢能否抵得了這筆損耗。

  見葉歡半天沒開口，楊嫂子於是試探的問道：“東家若是想買，我倒是可以幫著打聽打聽。”

  冰價一會兒一個價，她也不確定今年是否還是那個價錢。

  葉歡既然起了這個念頭，自然是想要試一試的。“行，那就先去打聽打聽。若是價格合適，便買一些回來備著。”

  “哎。”楊嫂子應了一聲，喜得眉飛色舞。葉歡將這差事交給她，不就說明了很新任她。她就是要讓那些新來的看看，到底誰在東家心裏占得分量重。

  接了這份差事，楊嫂子還是挺賣力的。畢竟，這主意是她出的，若是沒辦好，那可就是直接打臉了。所以放工回去之後，楊嫂子就找到他男人讓他幫著去碼頭上打聽。

  過了兩日，果真有了些眉目。

  “那貨老板說，按買的量來。買的多，價格自然更便宜。若要的不多，怕是得五十兩銀子一石。”楊嫂子比了五根指頭，說道。

  北明的一石差不多就是一百來斤左右。一百斤左右的冰塊就得五十兩銀子，的確不便宜。

  葉歡盤算了一下，根據地窖的尺寸，少說也得四五石冰塊。而且，這些冰塊怕是也放不了多久，一個夏天用下來，至少要有一二十石的冰塊兒。一石五十兩，一二十石就是一千兩，比起菜的損耗可要嚴重多了，不劃算啊！

  楊嫂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於是接著說道：“我初步估算了一下，一個夏天約莫要用十石冰。跟販子討價還價，能把價格壓到四十兩一石。”

  “那還是不劃算。”葉歡不用算都知道。

  “既然用了冰，這菜價上自然也得跟著漲。如今過往的商客多，差不多就可以賺回來了。”楊嫂子倒是精明，都想到這方麵去了。

  可葉歡還是覺得不值當。“即便提高了價格，也隻能剛好能將賬麵扯平。何必費這麽大的勁兒！”

  “也不是這麽說啊，有了冰，做出來的菜式就要多很多，還能研發一些新的解暑菜，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進賬。”楊嫂子為了攬著這差事，可謂是下足了功夫。

  葉歡頗有興致的瞥了她一眼，讓她接著往下說。

  “我聽淘娘子說，江南一代的富戶都喜歡吃冰碗。這冰碗，就是用冰渣子做的。”楊嫂子越說越興奮，仿佛看到了大好的光景。

  葉歡比較理智，盡管楊嫂子說得天花亂墜她也沒有一時衝動就點了頭。“再說吧。且不說天氣熱了，客人會少很多。即便是做出了冰碗這種東西，怕是也沒幾個人願意花大價錢來享用。”

  清平縣整個縣城的富戶就那麽多，能吃得起冰碗的畢竟是少數。

  楊嫂子見葉歡沒有動心，頓時有些泄氣。她還指望著拿下這個差事，好從中抽些油水呢。卻沒想到，葉歡竟猶豫著，沒有答應。她還想再勸兩句，葉歡已經起身去了後堂。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天氣熱，廚房裏悶得很，中午換的衣裳此刻已經濕透，穿著很不舒服，葉歡回後堂找了身幹淨的衣裳換上，這才舒坦了。

  待到傍晚時分，葉歡才回到家裏。吃完晚飯，葉歡便將帳子放了下來，將裏頭的蚊子趕出來，以免晚上光線不好，漏掉一兩隻。

  辭哥兒薇姐兒作息很規律，吃完晚飯洗了澡，不用她哄就能睡著，這也省了她許多事。

  “楚娘子的婆婆五七快到了，應該能盡快回來上工了。”這幾日兩個娃兒都是宋孟氏一個人在帶，著實有些辛苦。葉歡看著宋孟氏眼角的皺紋，心裏有些內疚。

  宋孟氏倒是沒覺得累，畢竟兩個娃兒已經會走路了，不需要她抱著。“哥兒姐兒很聽話，倒也不難帶。”

  葉歡笑了笑，說道：“一個還好，兩個就有些吃不消了。他們正是愛爬高的年紀，一刻都離不得人。就是我，都恨不得多長幾雙眼睛幾雙手呢。”

  這倒是實話。

  雖然不需要背著抱著，可兩個娃兒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她的確是分身乏術。“你決定就好。”

  婆媳兩人又說了會子話，宋孟氏便回房歇著去了。

  葉歡進屋，先是給兩個娃兒蓋好被子，然後才掀開帳子鑽了進去。夜深人靜，外頭偶爾能聽見一兩聲鳥叫。除此之外，就再沒了其他響動。

  葉歡翻了個身，借著外頭的月光怔怔的望著窗戶出神。

  趙氏說的沒錯。盡管她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不愁吃不愁穿，可每到了晚上，那種優越感頓時就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無邊的孤單和寂寞。

  夏天的時候還好，一個人睡著夠寬敞。可是到了冬天，被子冷冰冰的，一個人睡怎麽睡都水不暖和。每到那個時候，她就很懷念宋霖在身邊的日子。

  她的體質偏寒，手腳一年到頭都是冰涼的。而他的體溫偏高，就像一個暖爐，往他懷裏一靠，整個人都暖烘烘的。提到那個英年早逝的男人，葉歡不由得歎了口氣。他都已經死了一年了，她卻仍舊仿佛在做夢，總覺得他隻是出了趟遠門還沒回來一樣。

  葉歡摸著光滑柔軟的被子，眼淚無聲的滑落。

  都說她是個能幹人，可又有誰知道她心裏的苦。好些人都勸她改嫁，她總是一笑置之。她不是沒想過這檔子事兒，可總是忘不了宋霖。

  想他打獵時候的英姿颯爽，想他看她時候的撩撥眼神，想成親那段日子的魚水之歡，想他某天夜裏悄悄潛進屋子裏的溫柔繾綣。

  她不是不能改嫁，而是不想。

  她，還在等著他回來。沒有見到他的屍身，她怎麽都不甘心。

  213驚變

  說起屍身這回事，葉歡猛地一下子坐起身來。對她，她怎麽沒想到這茬兒。雖然官府下了訃文，可是並未對屍身一事加以說明。再聯想到宋霖曾說過的那些話，他是在靖王麾下效力，那麽想要偽裝一個人的死，應該是易如反掌吧？

  這麽一想，葉歡頓時激動起來。

  或許，他真的還活著，上回做的那夢並不是錯覺!

  葉歡輕撫著胸口，心情激蕩不已。

  百裏之外的某地，宋霖亦對著月光發愣。此次的江南之行，可謂是危機重重。諸王的勢力雖不濟，但加起來也有幾萬人馬，再加上朝廷派來的五萬大軍，幾方夾攻之下，明槍暗箭，應付起來的確有些吃力。好在靖王籌謀多年，底下能人異士繁多，又早有防範，這才得以安全脫身。

  如今，諸王之亂已經漸漸平息。

  “王爺，鎮南將軍求見。”門口，突兀的響起一道說話聲。

  宋霖收回放在窗子外的視線，朝著榻上歇息的主子看去。靖王這幾日奔波勞累，早已睡熟。不過，他的警覺性很高，即便是睡著了，稍微有些動靜便醒了。

  “宋霖。”靖王一睜開眼睛，就喚了他的名字。

  “主子。”宋霖垂下眼簾，上前一步。

  “什麽時辰了。”靖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想必是剛睡醒的緣故。

  宋霖看了看天色，說道：“醜時末了。”

  靖王蹙了蹙眉，緩緩地起身。“讓他進來。”

  宋霖應了一聲，出去傳話。不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留著絡腮胡穿著銅鎧甲的男人大跨步的走了進來。在距離床榻不遠的地方站定之後，男子恭敬地跪了下去。“屬下救駕來遲，還望王爺恕罪。”

  靖王一改方才的慵懶之姿，優雅的起身上前，虛扶了他一把。“滕將軍快快請起。此次若不是將軍鼎力相助，本王又如何能夠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

  “屬下不敢居功。王爺乃是真龍之身，自有上蒼保佑。”滕將軍哪裏敢稱功，又是一番表忠心後才順勢站了起來。

  宋霖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瞧見。

  靖王跟鎮南將軍商議大事的時候，鎮南將軍瞥了一旁的蒙麵侍衛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靖王知道他的意圖，便說道：“宋霖乃是本王心腹，滕將軍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滕將軍見靖王這麽說了，自然不好再讓宋霖出去，於是一五一十的將京城的形勢跟靖王說了一遍。說起二皇子出動魏家的暗衛，想要逼宮時，靖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看來，他是真沉不住氣了！”

  “五皇子備受重用，二皇子自然是坐不住了。”滕將軍說道。“宮裏有魏貴妃把持，二皇子若真的帶人進宮，怕是後患無窮，王爺還需早些做準備才是。”

  “無妨。”靖王理了理衣袖上的紋路，不緊不慢的說道。“本王早有安排。”

  滕將軍沒想到靖王早已算到了這一點，並提前做了安置，對他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敬畏。早些年，他投靠靖王的時候，便知道他絕非池中物。這些年來的韜光養晦，並沒有消磨光他的意誌，反而讓他的羽翼漸漸地豐滿起來。身為他麾下的一員，他亦是與有榮焉。

  “王爺高瞻遠矚深謀遠慮，屬下自歎不如。”滕將軍誠懇的說道。

  “將軍過謙了。若非將軍一直潛伏在皇帝身邊替本王周旋，本王又豈能騰出手來做這一番部署。”靖王籠絡人心的本事，一等一的高明。

  幾番話，就將鎮南將軍安撫的十分熨帖。

  天快要亮的時候，鎮南將軍這才起身告辭。臨走之前，他問起了五皇子該如何處置。

  “五皇子此次立了大功，自然得向聖上請功了。”靖王想都沒想，開口說道，其中的意圖十分明顯。這是要給二皇子機會，讓他有逼宮的借口呢。

  滕將軍心領神會，決定回軍營之後就把五皇子控製起來，免得走漏了風聲。

  京城那頭，很快就收到了捷報。而正如靖王所料的那般，二皇子知道五皇子立了大功，不日就要返回京城，就開始慌了。又從內侍那裏知道了文景帝的態度，就更加坐立不安了。因為據說，平了藩王之亂，聖上大喜過望，準備重重賞賜五皇子。

  於是，二皇子連夜召集人馬，趕在文景帝的詔書下達之前，聯合魏貴妃，裏應外合，在某天夜裏直接闖進了宮裏。

  文景帝在夢裏驚醒，得知二皇子逼宮，當時就氣得差點兒暈過去。黃公公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的，才讓他清醒了過來。

  “混賬，逆子！”文景帝緩過勁兒來，就咒罵了起來。

  二皇子帶人闖進勤政的時候，文景帝已經穿好了衣裳，端坐在了龍椅上。二皇子看到這副場景，不由得嚇了一跳。不過想著這宮裏都是他的人馬，故而壯著膽子提著劍上前，想要逼著文景帝寫下傳位詔書。文景帝當然不肯屈服了，操起手裏的硯台就砸了過去。

  “休想！”兩個字幹脆而又響亮。

  二皇子躲閃不及，被砸中肩膀，瞬間衣裳就被墨汁染黑了。連帶的臉上也黑了一片，看著甚是滑稽。這一砸，讓二皇子懵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魏貴妃匆匆趕過來，看到二皇子狼狽的樣子，倒是要鎮定的多。“皇上還是省些力氣吧。如今整個皇城都是本宮的人，您還是早些禪位於皇兒的好，免得自討苦吃。”

  “貴妃，朕對你對魏家不薄，你如此的大逆不道，對得起朕麽？”文景帝見素來溫婉可人的魏貴妃也摻和了一腳，額頭上的青筋直跳。

  “對臣妾不薄？嗬嗬......”魏貴妃冷笑不已。“皇上一邊哄著臣妾的父親和兄長鎮守邊城替你賣命，一邊又將魏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處處防範打壓，逼得他們有家回不得。除了渾身的傷疤和病痛，就隻有一個鎮國將軍的頭銜。嗬嗬，我倒情願他們隻做個閑散的武官，也好過整日提心吊膽。”

  文景帝聽了魏貴妃的話，臉色黑如鍋底。“若非魏家有不臣之心，朕會防著他們？！你敢摸著良心說，他們不曾打過這龍椅的主意？”

  “這江山都是皇上的，您想怎麽誣賴都行！”魏貴妃冷冷的撇開頭去，不想再看這個男人一眼。

  曾經將她捧在手心裏寵著，不過是這個男人忌憚著魏家的兵權的權宜之計罷了。真正放在心尖尖兒上寵著的，是那個早就化為塵土的先皇後和她生的兒子。

  她不過一張擋箭牌而已，實在是算什麽！

  214江山易主

  想到自己的可悲，魏貴妃的心也跟著變得硬如磐石。眼看著天要亮了，未免多生事端，她催促著禦林軍統領上前，又親自磨墨，將筆遞到了文景帝的手邊。“皇上還是趁早寫吧，寫完了您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以後安享天倫。”

  “朕若是不寫呢，你又能奈我何？！”文景帝瞪大眼睛，身子氣得直發抖。

  他一輩子順風順水，哪裏受過這般的委屈。

  魏貴妃嫣然一笑，星目璀璨。“皇上還是別由著自個兒的性子了。這宮裏，還有那麽多的嬪妃和皇子皇女，您若是有個什麽，叫他們怎麽辦？”

  “你，你個毒婦！”文景帝沒想到魏貴妃竟如此的心狠，她這是想要趕盡殺絕啊！若是隻剩下二皇子一個皇兒，這皇位不傳給他還能傳給誰？想到這裏，文景帝就心有不甘。“你別得意的太早！五皇子正率領大軍返回京城，即便是朕傳位於他又如何，他能坐穩這江山？！”

  提到五皇子，魏貴妃的臉色陡然變得有些難看。“以後的事，就不勞皇上費心了。”

  說著，朝著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拿著寶劍架到了文景帝的脖子上。

  文景帝的臉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他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敢！

  黃公公在一旁瞧了，心急如焚。可惜，他被一個侍衛壓著，根本無法動彈。“皇上，皇上......來人啊，救駕！”

  魏貴妃聽見他的呐喊聲，咯咯咯的笑了。“你個閹狗！到了此刻，還想著搬救兵呢！本宮就老實告訴你吧，龍衛頭領早就被拿下了！”

  文景帝一聽龍衛頭領都被抓了，一顆心不由得往下沉。

  龍衛可是先皇留給他的保命符啊，伸手個頂個的好，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若連他們都被拿下了，那他還有什麽可期待的呢？他嘴上強硬，卻也知道，五皇子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等他帶兵回來救駕，大局早已定了。到那個時候，他若是強行攻打，便會落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罵名。

  除非他抵死不從。

  可即便如此，魏貴妃一黨怕是也會偽造一份詔書出來。蓋上了玉璽，縱然有人懷疑，到時候死無對證，一樣的還是二皇子勝。

  想到這裏，文景帝不禁有些灰心。是他太過自負了，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小看了這些人的膽子。

  他看了看二皇子，又看了看魏貴妃，終於拿起了筆。

  黃公公看著文景帝提筆，心肝兒都開始顫了。“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啊！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造反兩個字蹦出來的時候，殿內的燭火突然全數熄滅。突如其來的黑暗，籠罩了整個大殿。

  這一出始料未及，讓二皇子一黨頓時亂成一鍋粥。瞬間，殿內的形勢就扭轉了過來。等到燭火再次燃起的時候，二皇子和魏貴妃帶來的人全都悄無聲息的倒下了。殿內血腥味彌漫，猩紅的血液流程河，熏得人作嘔。

  魏貴妃和二皇子重新適應屋子裏的光線時，脖子上已經抵上了冰涼的刀刃。

  “許朗，你，你敢背主！”魏貴妃反應過來，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盔甲的男人。

  此人正是禦林軍統領。

  許朗麵上除了肅殺，再無多餘的表情。“娘娘還是莫要亂動的好。刀劍無眼，莫要傷了您。”

  魏貴妃臉色死灰一片。

  眼看著就要成事了，結果卻功虧一簣。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文景帝卻是大喜過望，他沒料到許朗會在這個檔口叛變，重新回到他這一邊。“許朗，做得好！給我拿下這些逆賊，朕重重有賞！”

  然而，許朗卻隻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並未像以前那般跪下來表忠心。

  文景帝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大殿的門口突然響起一陣紛遝的腳步聲。片刻之後，一道頎長的身影在眾多將士的簇擁下，從容的踏進殿來。

  文景帝看著那由遠及近的人，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怎麽會是他？！

  “臣弟救駕來遲，還望皇兄恕罪。”靖王嘴上告著罪，卻沒有下跪行禮。反而是殿內的禦林軍見到靖王駕到，紛紛下跪叩首。

  這場景，怎麽看怎麽詭異。

  文景帝反應過來，看向靖王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起來。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

  二皇子逼宮，怕是也在他的掌控之中吧！

  思緒百轉千回之中，文景帝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他，千防萬防，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劫。難道說，當年先皇給幾個皇子批命，說靖王有帝王之風範是真的？！

  靖王見他沉默著不吭聲，也沒有覺得尷尬。他抬了抬手，自有人將殿內的閑雜人等清理幹淨。

  二皇子和魏貴妃被拖出去的時候，還一個勁兒的叫嚷著。隻可惜，此刻的靖王和皇帝都不會再關心他們的死活。

  這一夜，發生了很多事。

  待東方吐白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

  二皇子一黨逼宮造反，文景帝險些遇害，幸得及時趕回的靖王救下。文景帝震怒之下，廢了魏貴妃的貴妃之位，降為才人，並打入冷宮。二皇子大逆不道，被貶為庶人，圈進宗人府，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文景帝經此一事深受打擊，一病不起。回光返照之時，夢見先帝，翌日召見文武大臣傳位於靖王。

  一時之間，江山易主。

  消息傳到邊城的時候，局勢已定。鎮國將軍想要殺回京城，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些年，他手裏的兵權早已被架空。除了幾個心腹愛將，就隻有魏家的暗衛還願意誓死效忠。單憑這些人，根本成不了事。

  鎮國將軍經此一事，一下子就病倒了，不久之後病逝在回京的路上。他的幾個兒子見大勢已去，隻得遞交了請辭的折子，懇求扶棺回鄉守孝。

  此時，新帝已經繼位，改年號為建武。見了折子，便爽快的準了。從此，權傾一時的魏家，轟然倒塌。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215縣令

  且說文景帝傳位給靖王後不久，便搬去了已故的文成皇後的寢陵，不久之後薨於文成皇後的棺槨旁。世人皆道帝後情深，殊不知文景帝不過是抑鬱悲憤交加，活生生的被氣死的。

  帝薨，新皇悲痛不已，罷朝三日。待停棺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文景帝才被送進皇陵，與文成皇後合葬在一處。五皇子自請替先帝守陵，以敬孝道。帝準之，並加封其為齊王，準其永居京城。

  朝代更替，並未引起任何的恐慌。畢竟，對老百姓來說，隻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安居樂業，誰當皇帝不都是一樣？

  消息傳到清平縣的時候，葉歡正拿著剪刀在給辭哥兒剪指甲。得知登基的是靖王時，葉歡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靖王，不就是她男人效忠的那人？他竟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子！

  這個消息，葉歡消化了許久才漸漸地接受。

  隔壁王嬸子過來借簸箕的時候，跟宋孟氏提起此事。“你說先帝為何不傳位給自己的兒子，卻傳給自己的弟弟？這有些說不通啊！”

  宋孟氏官家出身，見慣了各種爭鬥，自然沒覺得有什麽好奇怪的。當然，個中緣由，她卻是不會對王嬸子說的，隻含糊的解釋。“先帝膝下子嗣單薄，沒有能擔當大任的，隻有傳位給有能耐的靖王了。”

  王嬸子不懂朝政，便信了這個說法。

  葉歡也深以為然。因為，在她看來，宋霖能選擇跟隨靖王，自然是看中了靖王的能耐。否則，憑他一個病秧子王爺，怎麽能坐上那個位子呢？

  這麽一想，葉歡心裏越發的肯定宋霖的死沒那麽簡單！

  果然，沒過多久，宋霖便恢複了身份，並領了禦前一等侍衛之職。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朝廷有了新的繼承人，葉歡也一樣的過日子。

  夏日炎炎，葉歡每回夜裏都要被熱醒幾回。兩個娃兒更是不耐熱，一流汗就煩躁的哇哇大哭，讓原本就不寧靜的心越發的煩躁。

  “這樣下去也是法子。咱倒還好，兩個娃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委屈了他們。”宋孟氏打著扇子，坐著不動汗都能一滴一滴往下落，著實難受。

  葉歡看著兩個娃兒不安的在屋子裏爬來爬去，狠了狠心道：“不若去買些冰回來？正好食肆那邊地窖裏也要放一些。”

  葉歡本來還嫌棄太貴了沒打算買的，可如今看著兩個娃兒難受，她隻得咬牙大方一回了。

  宋孟氏沒想到這邊兒也有冰賣，頓時來了興趣。葉歡便將楊嫂子打聽到的消息跟宋孟氏說了，宋孟氏聽完冰的價格，眉頭就皺了起來。“往日在京城裏，也要不了五十兩一石......”

  葉歡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悟出了些苗頭。難道說，是楊嫂子故意誑她，故意往高了說，好從中牟利？葉歡正想著呢，就又聽見宋孟氏說道：“不過，江南不比京城，光是大老遠的運過來都要費好些功夫，漲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我親自去碼頭一趟。”葉歡放下手裏的扇子，說走就走。

  去到碼頭，葉歡問了好些人才找到那販子。出乎意料的是，那人說的價與楊嫂子說的並無出入。“今年天氣出奇的熱，這冰都不夠用了，價格自然要高一些。”

  葉歡琢磨著，先買個兩石再說。付了銀子，那販子立刻叫夥計幫著把冰塊兒送到了一品香。有了這些冰塊兒，地窖裏瞬間就變得清涼無比，甚至呆的久了還會覺得冷。

  葉歡沒料到冰塊的效果如此明顯，心裏頭的那點兒糾結頓時煙消雲散。

  “就當是出門去避暑了。”葉歡知道鎮上好些富戶都喜歡往臨縣山上的避暑莊子跑，那一來一去的花銷也是驚人，便用這個做借口來寬慰自己。

  將剩下的零碎帶回家裏，葉歡用木盆裝了往房間裏一放，屋子裏果然涼快了不少。解了暑熱，兩個娃兒就安靜了下來，美美的睡了個午覺。

  看著兩個娃兒安靜的睡容，葉歡想著這銀子花得也算是值了。

  暴曬了十來天，天色陡然變了。一場接一場的暴雨傾盆而下，瞬間就將帶走了熱氣。下雨解暑，鎮上的百姓一開始還挺高興的。可是接連下了四五日還沒有停歇的架勢之後，就又開始發愁了。

  “老天爺哎，再這麽下下去，地裏的莊稼可都要完了啊！”

  “井裏的水都是渾的，怎麽吃啊！”

  “聽說鎮上好些人家的屋頂都下塌了，這可怎麽過喲！”

  “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折騰死人了！”

  新來的縣令一聽說好幾個地方都受了災，眉頭都要擠到一起了。“本官剛來這裏，就遇上天災，這都是些什麽事兒啊！”

  “大人不必過於憂慮，這雨興許馬上就停了！”隨行的師爺看了看天色，睜眼說瞎話。

  縣太爺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急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你說的輕巧！就算是雨停了，那麽多百姓家裏遭災，不都是本官的責任！”

  “這......”師爺被問的答不上話來。

  這位縣太爺好不容易花銀子捐了個官兒，卻沒料到一開始官途就如此不順，頓時覺得那銀子是白出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家裏享福呢。”

  “也不能這麽說，這天災若是利用得當也能成為大人的政績，說不定哪天就被上峰賞識了，從而平步青雲了呢？”師爺耐著性子勸道。

  縣太爺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問道：“你說具體些。”

  師爺跟過好幾任官員了，也算是見多識廣，便按照以往的經驗傳授道：“這當官兒，最要緊的就是一個官聲。隻要大人您救災得當，得了民心，到時候再散播一些傳言，還怕上邊兒不知道您的豐功偉績？”

  “救災，哪兒那麽容易，難道還要本官倒貼銀子不成？”這位縣太爺家裏祖祖輩輩都是做生意的，張口閉口的就是銀子。

  “銀子自然是要的，但不一定是老爺您出。”師爺笑著說道。

  縣太爺眼珠子轉了轉，道：“你可有法子弄來銀子？”

  “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銀子的出處自然還是在百姓身上。”

  216身份

  “那不行！你這不是給我添亂嘛！你忘了，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有幾個有好下場的？”縣太爺當官兒為的就是想要加官進爵，銀子他不缺，所以他還不屑學那些貪官的做派。

  “大人誤會了，小的意思是，可以從那些富戶身上做文章。”師爺見縣太爺懂了怒，忙擺著手澄清道。

  縣太爺眼珠子轉了轉，覺得這主意不錯。“法子倒是不錯，可要怎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拿銀子呢？！”

  “這就要看大人怎麽做了。”師爺附在他耳邊小聲的建議了幾句。

  縣太爺聽得直點頭，一雙眼睛笑的眯了起來。

  兩人商議了一番，師爺便回去寫帖子了。第二天，清平縣能叫得上名號的富戶商戶都收到了縣太爺發出的帖子，美其名曰賞月。

  葉江和葉歡也收到了帖子。

  “雨都下成這樣了，還賞月？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嘛！”葉江收到帖子的時候，半點兒驚喜都沒有。自打那劉縣令來了這麽一招之後，他都恨不得跟那些當官兒劃清界限、敬而遠之。

  惹不起，還躲不起麽？！

  可趙氏卻並不這麽想。“興許是有別的什麽事呢，不去的話會不會不太好？萬一惹得縣太爺不高興了，日子還怎麽在鎮上做生意？”

  葉江被問的噎住了，好半晌才歎氣道：“能有什麽事，無非是讓咱捐銀子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