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了。

  葉家不再窮得叮當響，娘親也如願的生了兒子傳宗接代。

  真好！

  葉歡默默地擦著眼淚，然後跑過去看弟弟。

  “姐，他長得皺巴巴的，真醜。”葉果滿是歡喜的跑過去，看完之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李大娘爽朗的笑了幾聲，解釋道：“你們剛生下來的時候，還不都是這個模樣。等過一段時日，長開了，就好看了。”

  葉果才不會承認她小時候也是這般模樣呢，撇了撇嘴，便跑去房間看趙氏了。

  葉歡接過李大娘懷裏的小家夥，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咱家總算是有個可以繼承香火的了......”

  李大娘見她一個姑娘家說出這樣的感悟來， 不由得捂著嘴笑。“這話應該你爹說才對，哈哈哈......”

  葉江卻隻是一個勁兒的傻笑，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倒是葉歡記性好，催促著他去門口放鞭炮報喜。

  “哎，這就去。”葉江回過神來，去房間裏拿了鞭炮出來，樂滋滋的去院子門口放了。

  村子就那麽大，這邊一有響動，整個村子都知道趙氏生了。隔得近的，甚至都有人登門前來恭賀了。

  “趙氏生了，兒子閨女啊？”

  “八斤重的大胖小子！”葉江提起這事兒，就樂得合不攏嘴。

  “唉喲，那真是可喜可賀啊！”

  “有兒子了，那可得好好兒擺幾桌酒慶賀！”

  葉老太聞訊趕來，更是高興的落下淚來。“好好好，二房總算是有後了。”

  一番熱鬧，直到半夜才將人全都送走。

  趙氏坐月子的時候，娘家人過來看望了一回。來的人是趙嘉和周氏兩口子，周氏見了小葉遲，抱著就不肯撒手，一口一個稱讚，把趙氏哄得很開心。

  “這麽喜歡，趕緊也生一個。”趙氏見周氏是真心喜歡，便笑著打趣道。

  周氏聽了趙氏的話之後，臉上的神色便淡了下來。

  趙氏一看這情況有些不妙，忙私下將侄子趙嘉叫到身邊，逼問了一番。趙嘉何嚐不想快些生個兒子延續香火，奈何周氏的肚子一直沒動靜。加上李氏又逼得緊，總愛沒事兒挑事兒，鬧得家宅不寧，周氏受了委屈又不能跟婆母頂撞，心情一日比一日壓抑，如何能懷得上？

  “你也莫要操之過急，周氏嫁過來也還不到半年，你們小兩口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說懷上就懷上了。”趙氏見侄子苦著一張臉，免不得要勸上幾句。

  趙嘉不是話多的人，於是點了點頭。

  “你娘那邊兒也要多勸著一些。你媳婦兒是個明事理的，又是個好性兒，可也不能任由著她受委屈。你嶽家可不好惹，多少掂量著點兒。”趙氏是趙家村出來的，自然知道周家有多重視這個閨女。若真的把周家逼急了，可沒什麽好果子吃。

  “我醒得。”趙嘉不由得苦笑。

  他早就已經領教過嶽父母還有舅兄的厲害了。

  周老爺有三個兒子，就周氏這麽一個閨女，又是老來女，自然是疼到骨子裏，視若珍寶。好幾次若不是周氏幫著周旋，他怕是真的要被幾個舅兄給打死。

  一邊是老娘，一邊是媳婦兒，趙嘉其實才是最為難得那個。北明重孝道，李氏鬧得再過分，那也是他的老娘。好在他並不是愚孝之人，不會不變黑白是非就胡亂的指責。再加上周氏溫柔小意，總站在他的立場替他著想，對李氏多有忍耐，這才沒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奈何李氏是個霸道的，趙嘉一跟她講道理，她就要死要活的，說他娶了媳婦就忘了娘，動不動就把孝道拿出來說事兒，逼得趙嘉的心越發偏向了周氏這裏。

  “自個兒的媳婦自個兒心疼，以後跟你過日子的是周氏。”趙氏不好說李氏什麽，隻得勸他對侄媳婦好點兒作為補償。

  趙嘉嗯了一聲。

  趙嘉和周氏在葉家吃了頓午飯就往回趕了，並沒有留下來過夜。趙氏讓葉歡拿了幾條幹魚還有一些幹貨讓他們帶了回去，也算是個心意。趙嘉推辭不過，隻得收下。

  比起前兩次坐月子，這一次趙氏既不用操心沒吃的，又不用下地幹活兒，隻用管著葉遲的吃喝拉撒，可謂是舒心不已。等到出月子的時候，趙氏的身子似乎又圓潤了一些。尤其是胸前脹鼓鼓的，之前的衣裳都要撐不下了。

  剛生下來那會兒，葉遲吃了睡睡了吃，倒也好擺弄。可到了後半個月，小家夥養足了精神，不再整日昏睡，需要時不時的哄著，陪著玩，否則哭鬧起來，整個村子都能聽見。

  “這小子，嗓門兒怎麽就這麽大！”某天夜裏，趙氏好不容易睡著又被臭小子折騰醒，臉色越發的憔悴。

  64賀娘子

  葉江近來都不跟趙氏睡一個屋兒，聽見兒子的啼哭，立馬下床穿衣服，跑過來伺候這小祖宗。“這又是咋了？”

  “尿布剛換過，喂奶也不吃，真不知道有啥好哭的。歡丫頭和果丫頭都沒他這麽難帶！”趙氏好幾晚上沒睡好了，眼下一片烏青，都快要支撐不住了。

  葉江抱著葉遲晃了一陣，小家夥果然不哭不鬧了，睜著兩隻又圓又亮的眼睛，這裏瞅瞅那裏瞧瞧，精神的不得了！

  “你先歇會兒。”葉江體諒趙氏的辛苦，勸道。

  趙氏著實是累的不行了，腦袋剛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葉江則抱著小家夥滿屋子裏轉悠，一轉就是個把時辰。等到葉江也打著嗬欠困得不行時，小家夥才有了些睡意，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葉江將繈褓放回趙氏的身邊，幫著掖好了被子，這才在旁邊空餘的位置躺下。

  葉歡和葉果睡在隔壁房間，情況比葉父葉母也好不了多少，隻要葉遲有個什麽動靜，她們也會被驚醒。葉遲每天夜裏至少也鬧兩三回，所以自打葉遲出生以來，姐倆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吵死了！”葉果將被子拉高蒙住頭，仍舊還是逃不過弟弟的魔音穿耳。

  葉歡翻了個身，趴著不想動。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葉遲那小祖宗總算是睡了。葉歡打了個嗬欠，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兩刻鍾後，葉歡猛地驚醒，側頭看了看窗外的白光，天已然大亮。

  盡管腦子還不甚清醒，但葉歡還是認命的披衣下床。用涼水洗了把臉後，她將一頭青絲簡單的紮了個辮子就去廚房生火做飯了。

  因為不用下地幹活兒，葉江兩口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那個時候，葉歡已經將早飯準備好了。

  葉江打著嗬欠上桌子的時候，飯桌上已經擺了兩菜一湯。湯是給趙氏下奶的鯽魚湯，葉江沒有伸筷子，就著一盤醃辣白菜和，一盤韭菜雞蛋，胡亂的扒了兩口，就又去擺弄他的那些家什。趙氏喝了滿滿的兩碗湯，又添了大半碗白米飯，這才放下筷子。

  “葉歡，吃完飯把衣裳洗了。”

  “葉果，你負責把水缸的水倒滿。”

  葉果撇了撇嘴，道：“為什麽不是姐姐挑水？”

  “衣裳你洗得幹淨嗎？”趙氏睨了葉果一眼，夾了一筷子魚喂進嘴裏。“再說了，又沒說一次挑多少，哪裏能把你累著！”

  葉果嘟了嘟嘴，覺得自打有了弟弟之後，趙氏都不疼她了。之前對弟弟的喜愛，瞬間就降低了幾個檔次。

  “挑水也不急在一時，午飯前挑好就行。”葉歡如何不清楚葉果的心思，笑著安撫道。

  葉果聽了葉歡的話，心裏的芥蒂才少了些許。

  吃完飯，葉果就去隔壁找張甜玩了，絲毫沒把趙氏的吩咐放在心上。趙氏見葉果越來越不像樣兒，忍不住唉聲歎氣。好在有葉歡在一旁勸慰，倒也相安無事。

  葉遲的滿月酒那一日，葉老大一家子也過來道賀，隻是張氏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怎麽高興。想來也是，張氏之前每每針對二房的時候，總愛拿沒兒子繼承香火來說事兒。如今趙氏生了兒子，這最大的弊病便不存在了，她能高興的起來才怪。

  葉海麵上功夫做的足，一副很替二房高興的模樣，但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就不得而知了。葉琳和葉天寶規規矩矩的倒是沒有惹事，但看著酒席上的冷盤熱盤像不要錢似的接連不斷的端上桌，姐弟倆的心裏多少是有些不平衡的。二房的日子似乎過得不差！這樣的認知，讓他們心裏隱隱的有些不舒服。

  長房這邊唯一真心替二房高興的，應該是葉老太了。她一口一個乖孫的叫著，抱著葉遲不肯撒手。最後還是小家夥餓的哇哇大哭，這才得意回到趙氏的身邊。

  跟葉老太差不多年紀的大娘們圍在她的周圍，說笑著。

  “二房右後了，你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是啊是啊，你瞧他長得那模樣，將來肯定是個有出息的！”

  葉老太被哄得樂嗬嗬的，不住地念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

  熱鬧了一個晚上，等到賓客散盡，已經快要子時。廚房幫忙的賀娘子等人將碗筷清洗幹淨，又將案板收拾妥當，這才得了空去屋子裏跟趙氏聊上兩句。

  “唉喲，瞧著吃奶的勁兒多大。”賀娘子進去的時候，趙氏剛好在給葉遲喂奶。

  “快坐啊。”趙氏見是賀娘子，臉上便堆出客氣的笑容來。“今個兒真是辛苦你了！”

  “本來就是吃這碗飯的，哪兒來的辛苦不辛苦。”賀娘子在農閑的時候偶爾會接下紅白喜事廚房的活計，既能一展所長，又能賺些錢補貼家用，倒是個極好的營生。

  兩人寒暄了一陣，賀娘子就再次把話題引到了葉歡的身上。“歡丫頭明年都及笄了，該定下人家了吧？”

  趙氏愣了一下，道：“我之前也問過她，這丫頭看著挺明白的，但在這事兒上卻又迷糊得緊，根本就不上心，真是愁死人了！”

  賀娘子見她有鬆口的意思，便趁熱打鐵的將意思挑明了。“那你看我家二牛還成不？”

  趙氏沒想到賀娘子這麽直接，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二牛自然是不錯的，人勤快不說，還是個孝順的，脾氣又好......”

  賀娘子見趙氏這麽誇自個兒兒子，臉上不由得笑成一朵花，嘴上卻還是謙虛道：“也沒你說的那麽好，太過老實了一些，跟個木頭似的，說一下動一下......”

  “老實點兒好，老實的男人疼媳婦兒。”趙氏聽賀娘子這麽一提，倒是有些心動。不過，她知道葉歡是個主意大的，還得先問過她的意思才行，所以並未把話說死。“不過這成親過日子，還得兩個人合得來看對眼了才好，免得咱們在一旁剃頭刀子一頭熱，你說是吧？”

  賀娘子連連點頭。“誰說不是呢！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家二牛每回見到你家歡丫頭，結巴得連話都說不撐頭，一雙眼睛恨不得黏在歡丫頭身上......”

  趙氏咧著嘴笑著，自個兒生的閨女，她當然清楚她的好。先不說別的，就論模樣，那也是百裏挑一的。

  兩人相視一笑中，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65你覺得你二牛哥怎麽樣

  等到第二天散了酒席，趙氏才得了空把葉歡叫到身邊。“眼看著天氣越來越冷了，過冬的柴禾也要準備起來了。趁這兩天天氣好，你跟我去後山把散落的枯樹丫子打成捆，到時候找人背回去。”

  “您剛出月子，還是在家歇著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葉歡不放心她的身體，於是勸道。

  “沒事。以前生完你們姐妹倆就下床幹活兒了，還不是過來了。在床上躺了個把月，骨頭都僵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趙氏看著琉璃鏡裏圓了幾圈的身軀，心想再不動一動，腰身都要沒了。

  葉歡仍舊不放心，指了指小床上的葉遲。“以前是沒那個條件，為了生計不得已而為之。拖了這麽久才又懷上，想必就是那時候坐月子沒坐好，落下了毛病。況且，弟弟平時最黏您了，看不到您他會哭的。”

  說起這個小兒子，趙氏果然變得有些遲疑起來。

  “娘，您呐就好生在家照顧弟弟。柴禾的事，交給我就行了。”葉歡拍著胸脯保證道。

  “你一個人進山哪兒能成。”雖然知道葉歡懂事，但一個姑娘家家的獨自在山裏走動，趙氏也是不放心的。想著賀娘子前些時候提前的那事兒，趙氏忽然靈機一動。“這樣，我讓你二牛哥跟你作伴，怎麽樣？你賀嬸子昨兒個也說起要進山裏撿柴禾。”

  葉歡不知道趙氏怎麽會突然提起賀二牛，並沒有多想。“二牛哥不是要下地幹活兒？”

  “秋收已經忙完了，地裏哪裏還有什麽活兒。”趙氏說著，就出了門，朝著賀娘子家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賀娘子家離葉歡她們家不算遠，坡上坎下的，聽到趙氏的聲音，忙出來應了一聲。兩人隔空喊話了一陣，賀娘子便進屋催促賀二牛道：“你歡妹妹進山去撿柴了，你吃完了也趕緊去！”

  賀二牛聽到葉歡的名字，耳根又不由自主的泛紅。

  賀娘子見兒子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搖頭。

  “娘，我吃飽了。”賀二牛將碗裏的飯菜三兩下掃進肚子裏，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哎，你鐮刀莫要忘記帶了。”賀娘子見他背起背簍就往外跑，忙在後麵喊了一句。

  想著自個兒的冒失，賀二牛的臉更紅了。

  賀娘子很不厚道的笑了幾聲，賀二牛匆匆的將鐮刀收進背簍裏，加快腳步出了門。

  葉歡背著背簍進山之後，倒也沒太著急。之前葉江砍樹留下了一大堆得樹枝，足夠一個冬天燒的了，不用刻意的去找，隻要把它們砍短捆成捆就行了。

  不緊不慢的晃悠到那堆枯樹枝的旁邊，葉歡沒有急著幹活兒，而是先去林子裏砍樹藤。拿著鐮刀砍了一堆樹藤，葉江覺得手腳漸漸暖和了起來。正想拉著樹藤往回走的時候，突然聽到坡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踩得枯樹葉嘩啦啦直響。

  葉歡心裏咯噔一下，該不會碰到野獸了吧？

  這麽一想，葉歡便警惕了起來。

  就在葉歡緊張的握緊手裏的鐮刀時，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當中。當看清那人的長相後，葉歡大大的鬆了口氣。

  宋霖肩上扛著一頭野豬，一雙胳膊仍舊露在外頭。

  葉歡飛快的瞥了他一眼，複又低下頭去幹活兒。

  宋霖慢吞吞的走到距離她不遠的樹下停住腳步，開口道：“有水嗎？”

  葉歡愣了一下。

  這家夥怎麽老是喜歡找她借水啊？

  “沒有就算了。”宋霖見她好一會兒沒有搭理他，轉身欲走。

  葉歡咬了咬牙，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說完，便丟下手裏的鐮刀和樹藤，小心翼翼的扶著樹回到放背簍的地方，將放在背簍底部的瓦罐拿了出來。“給。”

  宋霖接過來直接往嘴裏灌了兩口，將瓦罐還了回去。

  葉歡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他，他，他，居然用她的罐子喝水！宋霖卻根本沒將她的震驚當回事兒，若無其事的撿起地上的野豬挑回肩上，邁著大步子回到路上，揚長而去。葉歡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盯著手裏的罐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宋霖走出去後不遠，便在路上碰到了同樣背著背簍拿著鐮刀的賀二牛。他衝著他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了招呼，與他擦肩而過。

  賀二牛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心裏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盡管兩人沒怎麽說話，也沒有露出多熱絡的表情，但宋霖一聲不吭的就端著葉歡儲水的罐子喝水，也太過分了一些！更讓他覺得鬱悶的是，葉歡似乎並沒有生氣。再回想起上回幫葉大叔抬樹的那天，宋霖的舉動，答案呼之欲出。

  賀二牛抬頭看了看忙著幹活兒的葉歡，心裏忍不住一陣失望。

  最終，賀二牛選擇默默地調頭去了另一邊的樹林。

  正忙著捆樹枝的葉歡並未察覺到身後的異樣。待日頭偏西，葉歡手裏的藤條已經都用完。看著高高的一摞柴禾，葉歡滿意的拍了拍手，特別的有成就感。

  收拾好鐮刀和背簍，葉歡的視線無意中又落在了那個瓦罐上頭。勞作了幾個時辰，她愣是一口水都沒喝，就因為被那人喝過。猶豫了半晌，葉歡還是將瓦罐收進了背簍，打算帶回去好好兒洗洗再用。

  回到家的時候，趙氏已經在廚房忙碌起來了。見到葉歡進來，忍不住試探的問道：“怎麽就見你一個人下山，你二牛哥呢？”

  “二牛哥？”葉歡怔了一下，說道。“他也去山裏了嗎？”

  趙氏拿著鍋鏟的手一頓，驚訝的道：“你沒見到他？”

  葉歡搖了搖頭。“沒有。”

  “不可能啊！我明明見你們前後腳上山的。”趙氏皺起眉頭，怎麽都想不明白。

  難道，是在半路上走岔了？

  葉歡見鍋裏的菜都散發出了糊味，忙從趙氏手裏接過鍋鏟。“娘，你歇一會兒，飯我來做。”

  趙氏下午一刻都不得閑，的確也是累了，於是從善如流的交出了手裏的鍋鏟，改坐到灶門口去添火。

  晚飯過後，趙氏便又將葉歡拉到跟前，直截了當的問道：“你覺得你二牛哥人怎麽樣？”

  66盧春花

  “娘，您幹嘛老是提起他啊？”葉歡剛洗完澡，衣裳領口並未扣好，露出一截白嫩如玉的脖頸來。

  趙氏見周圍也沒有旁人，便開門見山的說了。“不是娘要趕你出門，姑娘家總歸是要嫁人的。翻過年你就十五了，真沒想過這事兒？”

  葉歡聽得臉一陣發臊，支支吾吾的說道：“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問我做什麽......”

  “娘這不是怕你受了委屈？萬一到時候說的人家你不滿意，嫁過去能過得好日子？”趙氏嗔了她一眼，繼續說道。“你就老實跟娘說吧，可還中意你二牛哥？”

  葉歡咬了咬唇，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跟賀二牛接觸的不多，隻知道是個老實人，平時悶不吭聲的，幹活兒倒是挺賣力，其他的完全是一無所知，根本說不出個好壞來。

  趙氏見葉歡沉默不語，臉上卻沒有半點兒觸動，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可就這麽放棄，她總覺得不甘心，於是又問道：“既然不喜歡你二牛哥這樣兒的莽漢，那盧家小子那種斯文的呢？”

  提到盧燊，葉歡的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連他也看不中？”趙氏都有些摸不清這丫頭的想法了。

  葉歡猶豫了許久，終於說了心裏話。“娘，我不想太早成親。葉果和葉遲都還太小，我若是嫁了，家裏可要怎麽辦？”

  趙氏歎了口氣，道：“那也不能因為這個耽擱了你的終身大事。”

  “再等兩年吧，等葉果能搭把手了再說。”葉歡想了想，說道。

  趙氏張了張嘴還要再勸，見葉歡麵色訕訕的，隻得暫時作罷。

  葉歡回到自個兒屋子，坐在床上發呆。在嫁人這件事上，她一直都顯得彷徨不安，生怕前世的事情再次上演。但她也知道，總是逃避也不是個辦法，終有一天她還是要嫁人的。

  “唉~”葉歡支著下巴，長籲短歎，思慮良久都沒能想出個頭緒來。

  “姐，幹嘛唉聲歎氣的啊？”葉果趴在被窩裏玩著布偶，見葉歡不停地歎氣，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葉歡脫了鞋子，盤腿坐到床上。“想到有一天要離開這個家，心裏有些慌。”

  葉果噗嗤一聲笑了。“姐，你想嫁人了啊？！”

  葉歡嗔了她一眼，道：“如果可以，我寧願做一輩子的老姑娘，在家伺候爹娘。”

  “這麽清心寡欲啊......”葉果不知打哪兒學來的詞兒，嬉笑著說道。“也是啊，明年春上你都要及笄了，到時候上咱家提親的人肯定不少！”

  “你還說~”葉歡正為這事兒煩著呢，葉果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羞惱之下，撲上去就撓她的腋窩。

  “唉喲，不敢了不敢了，快停下，哈哈哈......”

  “叫你取笑我！”

  兩姐妹在床上笑著鬧著，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葉歡平躺在床上，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葉果，你記住，看人千萬別光看光鮮的一麵，內裏才是最重要的。”葉歡沉默了好久，才開口說道。

  葉果年紀尚小，對這方麵的事兒也是朦朦朧朧的。不過，聽長姐的口氣，她也知道她說的是誰。“姐，你對盧大哥還有偏見啊？”

  葉歡側過頭去，對上葉果那雙幹淨純粹的眸子。“你還小，容易被表象所蒙騙。或許我是偏激了一些，但有朝一日，你會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葉果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件事兒來。“昨兒個盧春花見到我，讓我給你帶句話來著。”

  “什麽話？”葉歡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

  “她不知打哪兒聽說你在練字，說家裏有好幾本字帖，放在那裏也是占地方，問你要不要拿回來照著練。”葉果仔細回憶了一下，大概是這個意思。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葉歡在心裏嘀咕著。

  “平日裏沒什麽來往，突然湊上前來肯定有啥企圖。”葉歡說道。

  葉果撇了撇嘴。“姐，你想多了吧？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葉歡給了她一個白眼。她這個妹妹胸無半點兒城府，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被人賣了肯定還幫著數銀子呢。“小丫頭片子，知道些什麽？！若真的是好意，那以前怎麽不見她主動跟咱說話？”

  盧春花心氣兒可高著呢！尋常人都不愛搭理的。如今她大哥中了舉人，就更加不可一世了。加上她一直嫉妒葉歡比她長得好比她討人喜歡，早就積怨已深，怎麽可能會放低姿態來示好？想想就不尋常！這裏頭，肯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謀算。

  葉果抿了抿嘴角，找不到反駁的話。但她心思淺，根本就想不出問題的所在。“哎，我不管了。她說這兩天就會送過來，你不要的話直接回了她就是。”

  “你！”葉歡瞪了她一眼，都找不到什麽話來責備她了。

  在床上翻滾了一會兒，就抱著人偶睡了過去。

  葉歡原本釋懷的情緒，再次被挑了起來。“葉果，以後少跟盧家的人來往，聽見沒？”

  沒有得到葉果的回應，葉歡又喚了她兩聲。見葉果已經小聲的打起了呼嚕，葉歡不由得失笑。這個妹妹還真是個心寬的，說睡就睡了。

  葉歡輾轉反側好一會兒，總算是培養出了一些睡意，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盧春花果然過來串門兒了。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她特地好好兒的打扮了一下，換了身鑲了毛邊的夾襖，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還抹了頭油，一口一句叔叔嬸嬸，叫的可甜了。

  “是盧家丫頭啊，快進來坐。”趙氏是個好客的，自然是熱情的將人請進了屋。

  盧春花不是頭一次來葉家，每來一次都會覺得不一樣。距離上回過來，又過了好些天，見屋子裏似乎又多了一些擺件兒。那嶄新的家具，還有打磨得光溜溜的石門檻，桌子上擱著的杯盞，五一不在提醒著她葉家如今的富庶。跟自個兒家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想到這些，她心裏就莫名的覺得不舒服。不過，她還是很快將臉上的情緒收斂了起來，揚起笑臉問道：“嬸兒，歡姐在家嗎？”

  67心思

  盧春花比葉歡小一歲，故而叫了葉歡姐。

  “在家呢，去雞棚撿雞蛋去了。”趙氏將手在抹布上蹭了兩下，從櫃子裏摸了兩個橘子塞到她的手裏。

  盧春花看著手裏黃澄澄的橘子，嘴裏不自覺的口水泛濫。這橘子，她在張甜家裏吃過一次。別看它個頭兒不大，裏頭的瓤卻飽滿多汁，沒有半點兒酸味。家裏所有的錢都用來供大哥盧燊讀書了，別說是給她買零嘴了，就連自家樹上結的柿子她都沒吃到一個，全都給大哥拿去給他的那些同窗了。想著葉歡她們竟然吃得起這種外地運過來的橘子，她又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葉歡剛跨進門檻，就看見盧春花那一臉的嫉妒怨恨的表情，不由得暗暗鄙夷。重活一世，盧春花果然還是那副見不得別人好的德性。

  “愣著做什麽，你春花妹子來了。”趙氏見葉歡站在門口沒動，笑著上前推了她一把。

  葉歡回過神來，不冷不熱的上前跟盧春花打了個招呼。

  盧春花見到葉歡進來，忙換了副笑臉。“葉歡姐，我聽葉果說你最近在練字，想著你這些字帖你或許用得上，便給你送過來了。”

  葉歡看了看她手上的字帖，並沒有伸手去接。“這怕是有些不妥吧？”

  盧春花見葉歡並未露出欣喜的表情，有那麽一瞬的發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有什麽妥不妥的，不就是幾張字帖。”

  葉歡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她，說道：“我雖說沒念過什麽書，但最起碼的男女大妨還是懂的。這字帖是你哥所有，我若是收了，豈不是私相授受？到時候傳出去，我名聲還要不要了？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領了，這字帖你還是帶回去吧。”

  葉歡一番連消帶打，就把盧春花的後路給堵死了。她若是硬要塞給她，那就是故意給葉歡找麻煩。

  盧春花沒想到她會拒絕的這麽幹脆，一張臉不由得漲得通紅。“你，我......”

  趙氏在一旁做著抹桌子，一開始她還覺得葉歡的話有些過分了。人家本就是一片好意，還親自送了過來，再怎麽也要好言好語的招待。可聽到後頭，趙氏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是啊，那字帖雖有用，可到底是盧燊用過的。這事兒若真傳出去了，知情的人倒是不會多想，可難保有些人不會想歪。

  葉歡閑來無事練字玩兒，盧燊就巴巴兒的送了字帖過來，這裏頭便生出一絲不同尋常來。往深了想，盧家小子和葉家丫頭都到了議親的年紀，莫非兩家有結親的打算？否則，他什麽人不好送，偏要送給葉歡？

  這麽一想，趙氏立馬變得謹慎起來。“盧家丫頭，你別往心裏去。你歡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要不這樣，這字帖反正你們也用不著，幹脆賣給我得了。”

  盧春花張了張嘴，盧母交待的話是一句都用不上，別提多尷尬了。

  “娘，我也就是寫著玩兒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早就拋到腦後了。”葉歡攤了攤手，說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花銀子買盧燊用過的東西？想都別想！

  無奈之下，盧春花隻得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慌裏慌張的離開。

  趙氏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嘀咕道：“這丫頭怎麽就跑了？歡丫頭，是不是你方才說的那番話把人家得罪了？”

  葉歡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漫不經心的對趙氏說道：“娘，他們都算計到咱頭上來了，難道還指望我有個好臉色？”

  “沒那麽嚴重吧......”趙氏素來心善，不願意把人想的太壞。

  “那你說他們是什麽意思？非親非故的，卻要把盧燊的東西拿來送給我？”葉歡不想趙氏被蒙在鼓裏，語氣十分的強硬。

  趙氏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她何嚐不知道盧家是個什麽意思？眼看著葉歡就要及笄了，到時候上門說親的怕是要踏平門檻，想要搶先給他們留下個好印象。盧燊已經是舉人，前途不可限量，村裏多少姑娘都盼著嫁進盧家去享福呢。其實，她也是有個意思的。盧燊也是她看著長大的，模樣長得周正，文質彬彬的，又有功名在身，整個村子裏就沒有比他更出色的年輕人了。

  隻不過這一次，他們好像是用錯了法子。但也不排除人家是真的一片好心啊，葉歡她怎麽就一定要認為別人是存了歹意呢？葉歡對盧家人似乎存著偏見，她是知道的，可到底是她親生的，她不願意，她也不會強求。

  葉江從外頭進來，就見這母女倆各自坐了一方，苦著一張臉。“這是咋了？”

  “沒啥。”葉歡趕緊否認。

  葉江本就不耐煩這些瑣事，葉歡不說他也就懶得追問，徑直走到趙氏跟前說道：“三妹前些日子請人帶信兒，說是姑妹子出嫁，接咱們去玩兩天。”

  葉嬌嫁的那戶人家家境殷實，據說祖上有好些田產，每年光是吃租子都夠養活一家人。葉嬌雖然隻是個填房，但因為肚子爭氣，嫁過去就接連生了兩個兒子，故而在夫家很是吃得開。加上她又是個八麵玲瓏的性子，嘴巴又甜，將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哄得高高興興，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她姑妹子趙氏也是聽說過的，據說早些年定過親，但人還沒過門，男人就病死了，因此落得了個克夫的名聲，故而一直待字閨中，都二十了還沒嫁出去。突然聽聞要出嫁的喜訊，趙氏還有些晃神。“什麽時候？”

  “說是冬月二十七。”葉江說道。

  “那不就是大後天？”趙氏算了算日子，驚呼一聲。

  “應該就是這兩天了。”葉江喃喃道。葉嬌出嫁之後，與娘家的走動其實一直都很少。除非是家裏有個什麽事，才會叫人帶信兒。葉江隱隱的覺得，妹夫是瞧不起他們這些窮親戚。不然，為何他們從來不來家裏拜年，他好歹也是她二哥不是？如今家裏好過了，她倒是想起他這個哥哥來了。想想，心裏就很不是個滋味。

  趙氏跟了他大半輩子了，如何看不出他心裏有事兒？

  “既然叫人帶了信兒，不去好像有些說不過去。我記得你跟我提過一嘴，說是田家莊那邊有個精通雕刻的老師傅，這次過去三妹家恰好可以過去打聽打聽。”

  68出門

  趙氏這麽一提，葉江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你不說，我還差點兒忘了。”

  前些時候，葉江做活兒做得狠了，肩膀有些痛，葉歡便說請人幫著做活兒。一來，可以幫著他減輕些負擔。二來，也可以切磋學習，共同進步。

  葉江覺得有道理，可小荷村就這麽大，村裏的木匠統共也就那麽幾個。而且這些人當中，有一多半是半路開始學藝，手藝能好到哪兒去？讓他們在他的寶貝木頭上雕東西，他可舍不得！

  葉歡的腦子靈活，於是說那就請些老師傅。葉江一想，這主意倒是不錯，便上了心。他師傅那一輩兒的木匠倒是個個手藝精湛，但還活著的卻是寥寥無幾。數來數去，方圓百裏，尚在人世的也不過兩人。其中一個，據說身子不大好，早就不做活兒了。僅剩的那個，便是田家莊的齊老頭兒。

  “那就這麽定了。”趙氏是個爽快的人，最煩的就是拖泥帶水，便替葉江做了決定。

  “禮金方麵？”

  “上回咱兒子滿月，他們上了兩百個銅錢，咱也回這麽多。”趙氏記性一向不錯。

  葉江點了點頭。

  再說盧春花從葉家出來，就一路奔回了家。

  “咋這麽快就回來了？”盧方氏正坐在門口磨刀呢，見她急匆匆的回來，忍不住問了一句。

  盧春花哼了一聲，人還沒走近就跟盧方氏告起狀來。“真是不識好歹！我都把東西送上門了，她居然不要，還說了一堆難聽的話！裝模作樣的，看著就討嫌！不就是家裏有了幾個臭錢麽，呸！一群掉錢眼兒裏了的土包子！咱家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氣，居然還傲起來了！”

  盧方氏警惕的打量了四周一番，見沒有旁人，這才拽著盧春花進了屋。“你小聲點兒！”

  “我就是氣不過嘛！她憑什麽傲啊，就因為長了一張狐狸精的臉？！”盧春花隻要一想起葉歡那白淨的臉，氣就不打一處來。“能去她家走一遭，就已經是給她天大的麵子了，居然還有臉說出那樣的話來！一個農戶的閨女，長的再好又能怎麽樣？連給我哥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盧方氏鬆開她的袖子，壓低聲音說道：“你可是按我說的去做的？”

  盧春花咬著牙答道：“自然是按你說的！”

  “不應該啊......”葉歡的性子，盧方氏自認為還是蠻了解的，是個腦子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