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吃虧。”

  宋堯含糊的應了，私下卻仍舊是苦笑。

  他何嚐沒有跟師長稟報過，可換來的卻是更加野蠻的欺淩。那學堂裏的學生良莠不齊，大多家境富裕，根本就沒把心思放在學業上。他們整日吊兒郎當的，連帶的把學堂的風氣都帶壞了。他們自個兒混日子就算了，還非要拉上別人一起，學堂裏被弄得烏煙瘴氣，根本就沒法兒靜下心來學習，這也是他一度想要退學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些事情，他隻能默默地藏在心裏，免得娘親和兄長擔心。

  宋孟氏哪裏會不知道他的苦，可相比起宋宅裏的陰私，如今的處境已經算好的了。她寧願窩在這個小山村裏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也不想將兩個兒子送回宋家。當初，她不管不顧的帶著兩個孩子離開，就是為了避開宋宅裏頭那些醃臢事，也是為了護得他們兄弟平安。要知道，宋乾後來娶的那婦人可不是什麽善茬，是個心眼兒比針尖兒還要小的毒婦，她能容得下原配所生的兩個嫡子？

  小孟氏口口聲聲說為了他們著想，理由實在是太過荒唐。她也不想想，她一個下堂婦，如今要以什麽樣的身份回去？想起小孟氏的那些話，宋孟氏就覺得胸口一陣鈍痛，痛的讓人窒息。

  “娘，不管姨母對您說了些什麽，您都不必理會。”宋霖見宋孟氏眼底的痛意，突然開口說道。

  宋孟氏還是頭一次聽見宋霖說出這樣感性的話出來，愕然之中又帶了幾分欣喜。這個從來不會說甜言蜜語的兒子，竟然知道安慰她了？

  宋孟氏擠出一抹笑容，眼中已有淚意。“娘知道。”

  天氣越來越冷，很快就進了年尾。進入臘月之後，小荷村家家戶戶都忙著殺豬宰羊，儲備柴禾，為著年關而準備著。

  往年這個時候，是葉江和趙氏最難熬的時候。因為年關到來，就意味著要將供奉老娘的錢上交，還有來來往往的人情客往，巨大的花銷會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但今年就不同了，因為之前賣掉靈芝還有幾十兩的剩餘，足夠一家子過個富足安逸的年了。

  初八是葉果的生辰，葉江早早地就借來了牛車，打算去鎮上采辦年貨，順便給葉果打一對銀耳環當做她的生辰禮。

  葉果聽說要有首飾了，高興地都合不攏嘴。

  “給歡丫頭也打一副吧，今年生辰都沒有好好兒過。”趙氏最是公平的一個人，哪兒能小丫頭有了，大丫頭卻沒有。

  葉江倒是不反對。“那行！就一人一副！”

  葉歡對金銀首飾什麽的並不怎麽偏愛，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一家四口坐著牛車到了鎮上，自然是避不開葉老大一家子的。

  “二叔，你們也來辦年貨啊？”葉琳老遠就看見了葉歡姐妹倆，於是熱情的上前打招呼。

  張氏在旁邊瞧見了，依舊是不冷不熱的，卻沒有阻止。若是以前，早就拽著葉琳走了。說實在的，自打上回鬧了一次，張氏的性子收斂了許多。盡管仍舊是不待見葉江一家子，可到底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

  38女大十八變

  “果然是女大十八變！”趙氏看著葉琳那一身妝扮，不由得嘖嘖讚歎。“瞧瞧琳丫頭這臉水嫩得......”

  然後又禮貌的跟張氏問好。“大嫂也在呢。”

  張氏總算給麵子的嗯了一聲，不至於讓趙氏覺得尷尬。

  葉琳看著張氏的轉變，心裏頭也是高興的。本來嘛，都是親戚，就該這樣相處。葉琳徹底放下心來之後，便上前挽住葉歡的胳膊。“二妹，那邊胭脂鋪有新貨，陪我去逛逛。”

  葉歡推辭不過，隻得任由葉琳拉著走了。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開始愛打扮了，葉歡也不例外。

  葉果本也想跟著去的，可家裏所有的銀錢都在趙氏手裏捏著，她想買個什麽，隻得跟在趙氏身邊。眼巴巴的看著葉琳二人離開，葉果便纏著趙氏要買糖葫蘆吃。

  “也不怕把牙齒啃壞了。”趙氏嘴上念叨，但最終還是經不起磨，給了葉果幾個銅板。

  葉果拿著四個銅板買了一串糖葫蘆，心滿意足的眯著眼睛啃了起來。

  在鎮上一轉就是大半天，等買好了過年所需的物品，已經是下午了。看著牛車上堆得滿滿的幾個包袱，葉江一家人由衷的笑得見牙不見眼。

  “喲，葉老二，你們買的東西可不少啊！”盧大友眼尖的瞥到葉江一家子，走過來打招呼。

  葉江客套的笑了笑。“盧大哥也來趕集？”

  盧大友盯著牛車上的東西瞧了瞧，說道：“葉老二，你不老實了啊！上回那香楠賣了起碼百八十兩吧，還說隻有二十兩。”

  他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葉江不怎麽會說話，於是趙氏接過話來說道：“的確不止二十兩，後來掌櫃的又給加了五十兩。”

  葉江沒想到趙氏會把實情給說出來，想要阻止都來不及。趙氏卻暗中拍了拍葉江的胳膊，接著往下說道：“加上蓋房子擺酒收了些禮金，勉強能過日子吧。不過，還是不能跟你們比的！”

  盧大友最愛聽的就是奉承話，尤其是在盧燊中了舉人之後，恭維他的人就更多了。趙氏一番話，不僅解釋了錢的由來，又說得他心裏舒坦，自然而然就將這茬兒放下了。“我說呢......”

  好不容易將盧大友給打發了，趙氏的臉色也漸漸地沉了下來。“這姓盧的還真是盯上咱們家了！”

  葉歡默默地在心裏道：何止是盧家啊！瞧瞧那些人打探的目光，怕是整個村子裏的人都視他們為眼中釘了吧！

  其實，葉歡的直覺是對的。

  這世上就是有那麽些人，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過，仇富心理特別的強烈。哪家日子好過了，就說人家靠的是運氣，富不過三代。哪家出手大方了一些，就說故意顯擺。整日不想著如何把日子過得紅火，卻眼紅別人惦記上別人家的東西，真真是不可理喻。

  葉果見盧大友走遠，這才壓低聲音在葉歡耳邊說道：“我看他一直盯著裝酒壇子的包袱瞧，肯定是想打主意來著吧？！”

  葉果都能瞧出來蹊蹺，葉歡自然也能看出來。“以後少跟盧家打交道。”

  葉果點了點頭，然後嘀咕道：“盧大哥還是不錯的。”

  葉歡睨了妹子一眼，想要說些什麽，可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申時過了。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之後，趙氏就忙著去廚房張羅晚飯。葉歡姐妹倆得了一對耳環，站在妝奩鏡子前照了又照，愛不釋手。

  “可惜還沒有穿耳洞，不能戴出去。”葉果比劃了一番，高興之餘又有些失落。

  北明的女子，有及笄時穿耳洞的習俗。葉歡葉果姐妹倆都還沒到年紀，所以耳朵上還是白白淨淨的，沒有任何的痕跡。

  “先攢著唄。等及笄了，管戴個夠！”葉歡倒是沒葉果那般的愛美，拿著把玩了一番就把東西收了起來。

  姐妹倆共用一個妝奩，但各自的東西都是自個兒保管著。葉歡占用了最上麵的一個抽屜，將剩下的兩層抽屜都讓給了葉果。不過，像這種比較貴重的首飾，葉歡還是不敢放妝奩裏頭的，而是放在了衣櫃最底層的一個箱子裏。將東西放好上鎖之後，葉歡就去廚房幫忙。

  第二天天還沒亮，葉江就起來去雞窩裏把要宰殺的雞鵝的腿腳給綁了起來。等到趙氏起來生了火，燒了開水，葉江才拎著幾個活物去院子裏殺了。

  葉歡將開水舀進木盆，端到院子裏，葉江將殺好的雞鵝放進去，就著滾燙的水將它們身上的毛給拔了。拔完毛，將內髒取出，洗刷幹淨瀝幹水，趙氏才用鹽醃製好掛了起來。

  等到坐下來的時候，葉歡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大哥家殺年豬，娘讓我過去幫忙。”吃完早飯，葉江才記起這茬兒。

  趙氏收拾碗筷的手微微一頓，總算記起來葉老大家往年都是這個時候殺年豬的。“行，反正今兒個也沒什麽事。”

  葉江吃完飯就動身了，趙氏則在家裏洗洗涮涮，半天時間就晃過去了。快到中午的時候，葉琳突然過來了。

  “二嬸兒，中午別做飯了，去咱家吃。”葉琳穿著一身新的夾襖，烏黑的頭發辮了兩根麻花辮垂在胸前，耳邊還別了一朵珠花。打扮跟以前沒什麽不同，可就是有股說不出的俏麗。長開了之後的臉尖了不少，皮膚白嫩光潔，秀美可人，正應了趙氏的那句話——女大十八變！

  趙氏很是驚訝，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好，那你等嬸娘一會兒，我把幾件衣裳晾了就走。”

  葉琳哎了一聲。

  她也來了好一會兒了，卻沒有發現葉歡葉果的身影，不由得納悶兒。“二妹三妹呢？”

  趙氏一邊將洗好的衣裳往竹竿上甩，一邊說道：“她們兩個去後山了。”

  葉琳以為葉歡她們去撿柴禾了，便沒再追問。

  等了一會兒，葉歡和葉果拎著滿滿的兩籃子菌子回來了。這些菌子，還是虎頭無意中發現的，長在一處陡峭的山崖下麵。通往山崖下的路被樹木遮掩，所以平時沒什麽人下去。

  “虎頭總能出其不意的找到一些好東西。”葉果想著有美味的菌子湯喝，忍不住狠狠得誇了虎頭一番。

  虎頭高傲的昂著頭顱，邁著優雅的步子，不知道有多神氣！

  39凶婆娘

  葉琳乍見到虎頭的時候，嚇的尖叫了一聲。也難怪她會嚇一跳，虎頭這幾個月身量突飛猛進，一下子竄得老高，比起尋常的狗還要大很多。通體雪白的毛發，幽深發亮的眼眸，藏在肉縫中鋒利的爪子，還要那尖尖的獠牙，看起來是挺能唬人的。

  “琳姐姐，你別怕，虎頭它不咬人的。”葉果樂嗬嗬的摸著虎頭的腦袋，笑著朝葉琳招了招手。“它很乖的，你要不要摸摸看？”

  葉琳腦袋搖得飛快。

  那麽大塊頭的狗她還是頭一次見，心裏還發著怵呢。

  趙氏見葉歡姐妹倆回來了，忙招呼她們道：“你大伯喊咱們過去吃飯，趕進洗手換衣服去！”

  聽說大伯家請吃飯，葉歡葉果姐妹還真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除了逢年過節，再有就是葉老大張氏還有葉老太的生辰，別的時候是絕對撈不到葉老大家一頓飯吃的。

  姐妹倆懷疑歸懷疑，還是乖乖地回房間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到葉老大家的時候，飯菜已經上了桌。桌子上除了自家人，還有幾個來幫忙的鄉鄰。張氏看到趙氏幾人進來，除了往門口瞟了一眼，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冷言冷語。

  “來來來，坐下吃飯。”葉老太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顯然對張氏的改變很是滿意。

  一頓飯，吃得還算和美。

  酒足飯飽，幫忙的人都走了，趙氏則去廚房幫葉老太灌香腸、醃肉。張氏在家裏仍舊什麽都不幹，但不再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已經很是難能可貴了。

  葉老大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十分的熨帖。早知道張氏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他就該早些跟她鬧上這麽一回。

  忙到申時末，趙氏惦記著外頭的衣裳被褥還沒收，便婉拒了葉老太留下來吃完飯的一番好意。

  “你們家沒養豬，這塊肉拿回去吃吧。”翻身做主之後，葉老大變得慷慨了起來。見案板上擱著一條條的豬肉，便選了一塊連精帶肥的好肉塞給了葉老二。

  葉老二哪裏敢要，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咱們喂了幾隻雞，夠吃了。”

  “給你就拿著。”葉老大喝了點兒酒，脾氣也跟著上來了，非要葉老二收下。“看不上這點兒東西，是不是？”

  葉老二當然不敢說這樣的話，可惜他一向木訥，不曉得該怎麽拒絕，隻得硬著頭皮接了過來。

  張氏見葉老大竟然將最好的一塊肉給了葉老二，哪裏還忍得住，瞬間就爆發了出來。“葉老大，你真是出息了啊！這麽大一塊肉，不經過我同意就隨隨便便就送人，你的當我是什麽？！”

  本來嘛，葉老二過來幫忙，留下來吃頓飯那是應該的。可葉老大非得把趙氏母女三人也叫過來，她心裏本就老大的意見了。張氏沒有當著外人的麵發脾氣，已經足夠給葉老大麵子了。卻沒想到，葉老大居然得寸進尺，把家裏的東西隨手就往外送，她如何能不氣！

  葉老大這些日子以來可謂是揚眉吐氣，早就忘記了張氏是母老虎的事實，於是借著酒勁兒懟了回去。“我是一家之主，我想送人就送人，你管得著？！”

  張氏氣的險些咬彎一口牙。“呸，你當這些肉是天上掉下來的！沒有我，會有這些家當？！”

  “你嫁到咱家來，就是咱家的人，什麽你的我的！”葉老大上回占了上風，膽子就漸漸地大了起來，又有葉老二一家在，自然得擺出一家之主的威風來。

  張氏忍了多日，早就受夠了，不管不顧的撒起潑來。她先是上前一把奪過葉老二手裏的煮肉，狠狠得往地上一摔，又上前踩了兩腳，不幹不淨的罵道：“放你的狗屁！老娘說是我的，就是我的！我的東西就算是給狗吃，也不會便宜了他們！”

  葉江一家子聽了這羞辱人的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羞憤不已。

  葉老太見張氏故態複萌，驚愕之餘麵上也十分難堪。瞧瞧她說的都是什麽話！什麽叫給狗吃也不能便宜了老二一家？這像是做大嫂的該說的話嗎？

  葉老太急的直跺腳，葉琳也是懺愧不已。她還以為張氏已經改過自新了呢，結果才沒幾天就又變回了老樣子。這麽一鬧，肯定又是家無寧日。

  “你反了天了！”葉老大見張氏把好好兒的豬頭放腳下踩，心裏的火蹭蹭蹭的就直往上冒，想都沒想，就一巴掌呼了過去。

  他本就力氣大，加上喝了點酒，力道更是控製不當。這一巴掌下去，張氏立刻就被打翻在地。

  “你個挨千刀的，老娘跟你拚了！”張氏挨了打，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爬起來就朝著葉老大撲了過去，兩人便扭打在一處。

  葉天寶素來最喜歡張氏這個娘，見她受了欺負，想要跑過去幫忙，卻被葉琳一把拽住。“大人的事，你瞎摻和些什麽。”

  葉天寶本就是家裏的小霸王，被張氏寵得無法無天。見葉琳站出來阻攔，想都沒想就狠狠得推了她一把。“你壞，你幫著外人欺負娘！”

  葉琳被推的一個趔趄，撞到了旁邊的門柱上，疼的眼淚直往下掉。“葉天寶！”

  葉老太見事情鬧成這樣，心裏又氣又急，卻隻能蹲在一旁抹眼淚。

  趙氏則扯了扯葉江的胳膊，示意他上前去勸架。

  葉老二心想著事情也是因為自個兒一家子而起，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去拉住葉老大。“哥，男子漢大丈夫，有話好好兒說，別動手！”

  “別攔著我！這種凶婆娘就是欠揍！”葉老大脾氣一上來，攔都攔不住。

  趙氏趁著葉老二抓住葉老大胳膊的空擋，撲上去就在葉老大臉上撓了幾下，甚至連勸架的葉老二也未能幸免，臉上瞬間就被抓出了幾道印子來。

  葉老大臉被撓，頓時臉頰火辣辣一片。“張氏，你敢撓我，看我不打死你！”

  葉江臉上雖然疼，但還是拽著葉老大沒鬆手。趙氏也趁這個時候上前拉住張氏，葉琳也過來幫忙，這才將兩人給分開。

  40爭吵

  “好啊，你來打啊，幹脆打死我算了！”張氏梗著脖子叫囂著，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葉老大還要上前，卻被葉老太嗬斥了幾句。“你快給我住嘴吧！讓你別喝酒別喝酒，偏不聽！喝醉了就在這兒胡咧咧，搞得家裏不得安寧！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混賬東西！”

  葉老太一開口，葉老大就算再心有不忿，也不敢頂撞她，乖乖的站著不動了。

  葉老大是消停了，可張氏卻是得理不饒人的繼續謾罵著：“你怎麽不動手了？慫了？！葉海我告訴你，今兒個的事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跟你沒完！”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葉老太也是忍無可忍，嗬斥了張氏幾句。

  張氏還是頭一次見葉老太動怒，稍微有那麽一瞬間的發愣。待反應過來之後，突然就往地上一賴，嚎啕大哭起來。“你們這些該天打雷劈的！我是造了什麽孽啊，千挑萬選選了你們這樣的人家嫁過來！好吃好喝的招待不說，連句好話都沒有，還合起來欺負我！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

  張氏扯著嗓子這麽一嚎，四周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了。

  葉老太臉色陰沉沉的，頭一次拿狠話對張氏吼道：“誰逼你了，分明就是你沒事找事！你不是要去死嗎，你倒是去啊！”

  張氏不過是說說而已，哪裏真的會去尋死，被葉老太這麽一懟，立刻就止住了哭聲。正想要據理力爭的時候，葉老太已經將臉撇到一邊去。“老婆子我自認沒虧待過你，隨便你告到哪裏去，我都是這句話。你以為我們大家都讓著你，是怕了你張家？不過是看在你替葉家開枝散葉，生了一兒一女的份兒上！你若還這樣胡攪蠻纏，攪得家裏雞犬不寧，老婆子我也不怕再丟一回人，親自去你們張家叫人把你接回去！”

  葉老太的話說到這份兒上，張氏哪裏還敢吱聲。

  被休回去，葉家是沒臉，但張家也好不到哪裏去。她本就是大齡了才出嫁，若是被送回娘家，以後哪裏還有人要，到時候還不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見張氏有了幾分忌憚，張氏稍稍安下心來。“娘，天色不早了，咱先回去了。”

  葉老太嗯了一聲，然後撿起地上那塊被張氏踩了好些個腳印的豬肉，遞到葉老二的麵前。“既然是你哥給的，就拿著。”

  葉老太心裏清楚的很，這些年來，老二一家受的委屈也夠多了，可不是一塊豬肉就能彌補的。

  葉老二推辭了一番，最終還是收下了。

  “琳丫頭，還不把你娘扶起來。”葉老太見張氏還坐在地上，又歎了口氣。

  不等葉琳上前去拉，張氏就自個兒爬了起來，氣衝衝的回了屋子，將門摔得哐啷直響。葉琳無奈的抿了抿嘴，拉著葉天寶進了屋。

  葉老太見葉老大醉醺醺的靠坐在牆邊，又嗬斥了他幾句，這才去廚房燒水做晚飯。

  周圍的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便散了。

  一路上，葉老二一家子都很沉默，就連最愛嘰嘰喳喳的葉果都格外的安分，生怕說錯了什麽惹得爹娘不高興。回到家裏，趙氏將肉洗幹淨重新醃了一遍掛了起來，這才去生火。

  葉歡看著葉父臉上的抓痕，不由得想起張氏的狠勁兒。“爹，我拿藥酒給您擦擦吧？”

  葉江擺了擺手。“這點兒傷算什麽，不用。”

  葉歡抿了抿嘴，沒再堅持。

  洗完澡躺在床上，趙氏便跟葉老二商量道：“今兒個的事，說起來也是因咱而起。明兒個把剩下的那隻肥鵝宰了，給老娘拿過去，好歹也是個心意。”

  葉江沒想到趙氏竟這般大方，不禁喜出望外。“你舍得？”

  趙氏在被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在你眼裏，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

  葉江見媳婦兒生氣了，忙陪著小心。兩人一番拉扯之下，便胡鬧了一場。葉江晚上喝了酒，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直撞得趙氏嗚咽不止，連連求饒。

  葉江許久未這麽盡興過，哪裏肯輕易地饒過，又是一番打樁似的猛撞。兩人動作有些大，床榻不時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趙氏難耐的忍著，生怕叫人聽見，隻得捂著嘴，小聲的哼叫著。

  一牆之隔的葉果倒是睡的很死，葉歡卻是被葉江夫妻二人的酣戰鬧得麵紅耳赤無法入睡。前世她好歹也是嫁過人圓了房的，當然知道兩口子夜裏躺一張床上是怎麽回事兒。好不容易隔壁沒了動靜，葉歡才蒙頭睡了過去。

  第二天，趙氏果然起來晚了。

  葉歡很懂事的去廚房生火做飯，直到飯熟才讓葉果去叫。

  吃飯的時候，葉果見趙氏有些精神不濟，隨口問了一句。結果趙氏鬧了個大紅臉，狠狠得嗔了葉江一眼。“昨兒個屋裏進來了老鼠，沒睡踏實。”

  葉果哦了一聲，被糊弄了過去。

  葉歡強忍著笑意，埋頭吃飯。

  放下碗筷的時候，趙氏突然將葉歡叫住了。“一會子把這醃好的鵝給你奶送過去。”

  葉歡知道趙氏的意思，是不想欠了大伯家什麽，於是點了點頭。葉果本也要跟著去的，但想到張氏肯定不會給好臉色，這才悻悻的打消了念頭。

  葉歡拎著籃子往葉老大家走，沒想到會在路上碰到那個她避之不及的人，一顆心瞬間就提了起來。因為是鄉間小路，所以勉強夠一個人走。於是葉歡捏緊了手裏的籃子，放慢了腳步，想等他先過。

  她低垂著頭，盯著鞋尖，看著他一步步的走近，就連呼吸都那麽的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他的注意。就在盧燊與她擦肩而過葉歡正要鬆口氣的時候，沒想到他突然停下了腳步。“上回看見你去天元書肆買了書，怎麽，你也識字？”

  葉歡聽到他熟悉的嗓音，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小嘴抿得死緊，好一會兒才擠出幾個字來。“認得幾個字。”

  “那幾本書挺深奧的，你若是看不懂，我可有講給你聽。”盧燊看著她一副恨不得把頭縮進衣領裏的羞怯模樣，突然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葉歡可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瓜葛，飛快的答道：“不，不用了，隻是隨便翻翻，沒想弄懂。”

  葉歡說完，拎著籃子急匆匆的跑開了。

  41遇劫

  看著她和上次一樣沒命的逃開，盧燊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他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她怎麽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不得不說，葉歡這樣的態度，反而讓盧燊對她產生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就好比被人捧習慣了，突然又有不買他的賬，這種反差更加令人深刻。

  葉歡一路小跑，直到拐過一片樹林，再也看不見盧燊的身影這才停了下來。喘著大氣，葉歡突然醒悟過來。他們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幹嘛要跑啊？

  這樣一想，葉歡覺得方才的舉動實在是太傻了。

  等到從葉老大家回來，葉歡漸漸地想明白了。以前怎麽對他的，如今還怎麽對他，不用太熱情也不用太疏遠，就像對普通的鄉鄰一樣即可。

  想通了這一層，葉歡頓時就變得輕鬆起來。

  隨著年關的逼近，天氣也越來越冷。好在之前重新添置了幾床厚棉絮，這才不至於凍得睡不著。

  吃完晚飯，一家子聚在廚房的柴禾堆旁邊烤火。趙氏拿了針線，想趕在過年之前給大家夥兒每人織一雙毛線襪子。葉果則拿著火鉗，往火堆裏放了兩個番薯。這妮子晚飯明明吃了兩大碗，卻還說沒吃飽，趙氏還笑話她餓死鬼投胎來著。

  葉江給趙氏做的妝奩盒子還沒有做完，於是拿了紗布細細的打磨。他一遍遍的摸著，確認沒有任何的粗糙感這才罷休。

  葉歡算是最閑的一個了，偶爾翻翻手裏的書頁打發時間。

  “小姑娘家家的，看這些做什麽？”葉江完成了一道工序，見葉歡手裏捏著本書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打趣道。

  在他看來，姑娘家總歸是要嫁人生子的，認不認得字根本就不重要。

  葉歡的確有很多地方不太懂，但因為見葉江做的多了，也就大概的能聽懂一些行話。再加上經常跟著葉江去山裏，也認識了不少的樹種，看起書來就更加簡單了。

  說起這些書，葉果突然靈光一閃。“姐，宋二哥不是在學堂讀書，他肯定都認識的。不如，找他幫你講解講解？”

  宋二哥？這丫頭什麽時候跟宋家的人這麽熟了？！葉歡忍不住腹誹。

  “葉果這主意不錯。”趙氏也跟著附和。“總是這麽一知半解的看也看不明白，還不如虛心的求教，起碼沒白費了一兩銀子的書錢！”

  葉歡若有所思的支著下巴，這倒是個法子。

  提到請宋堯幫忙，葉江也是讚同的。經過這些時日跟宋家人的來往，葉江覺得這一家子人雖然話不多，但心腸不壞，值得來往。“成，正好堯小子這幾日休沐在家。”

  因著男女大妨，葉歡是不便登門的。所以，這事兒就落到了葉江的頭上。

  宋堯知道了葉江的來意，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於是，葉江便把書擱在了宋堯家裏，說讓他先熟悉熟悉，等過年之後，再抽空請他幫忙講解。

  宋堯一口答應下來。

  送走了葉江，宋堯便拿著那幾冊書翻了起來。書頁裏的內容跟他平日裏念的四書五經有著很大的差別，比較生僻，但以他的理解能力還是大致能看懂的。

  宋孟氏染上了風寒，所以並未出來見客。待葉江離開後，她才將宋堯叫進屋子裏，簡單的詢問了一番。得知是葉老二想請他幫忙，宋孟氏倒是不反對。“上回若不是葉家丫頭，你哥怕是在林子裏躺上幾天幾夜都沒人知道。能幫得上的，就盡量幫吧。”

  “兒子也是這麽想的。”宋堯打小接受的就是孔孟聖賢的教育，知恩圖報他還是知道的。

  從那天起，宋堯除了幫宋孟氏準備過年的東西，每日還要抽出一兩個時辰來研究那些書，可謂是過得十分充實。

  天氣漸冷，山裏早就沒了動物的蹤跡。所以，這些時日以來，宋霖便沒去山裏，而是在鎮上接了個幫人押送貨物的活兒，每日早出晚歸的，嫌少能見到他的身影。

  臘月二十九那天，宋霖結了工錢，匆匆的在集市上置辦了一些年貨，就急著往家裏趕。剛離開鎮上不久，就發現身後有人跟了上來。

  那些人衣衫襤褸，臉上滿是汙垢，有的甚至還光著腳丫子，一看就知道是以乞討為生的。他們會跟上他，想必是瞧見他剛接了工錢，想要趁火打劫。

  宋霖察覺到他們的意圖，於是將錢袋子拉緊，往束腰帶上牢牢地一係，同時加快腳步，想要甩掉他們。他素來不喜歡與人動武，所以能避就避。可那些人似乎是鐵了心的想從他身上撈些油水，也加快腳步追了上去。三四個人形成合圍之勢，就朝著宋霖包抄了過去。

  宋霖見他們不死心，猛地停住了腳步。“不想挨揍的就滾開！”

  那幾個人見他突然回頭，忍不住嚇了一跳。不過，想著能從他身上弄到一些銀錢就可以買東西填飽肚子，這些人的膽子便漸漸地大了起來。

  “弟兄們，咱們大夥兒一起上！他一個人難道還能打得過咱四個人不成？！”為首的男人有些年紀了，長得瘦黑瘦黑的，眼睛卻亮的驚人。

  他的話一出口，立刻讓其他幾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宋霖沒想到他們會如此的囂張，不由得捏緊了手裏的包袱。

  “弟兄們，上！”瘦黑男人大手一揮，其他三人積極響應，就朝著宋霖撲了過去。

  宋霖連山裏的熊瞎子都不怕，還能怕了這幾個潑皮乞丐？掄起拳頭，擺出架勢，就等著他們主動送上門。別看那幾個乞丐瘦不拉幾的，打起架來卻是很拚命。或許是平日裏搶東西搶慣了，幾個人身手頗為靈活，又帶了股狠勁兒，的確是有些難纏。

  不過，宋霖也不是什麽文弱書生，再加上他也不是個隻會用蠻勁兒的人，對付區區幾人還是不成問題的。四個人輪番上陣，都沒占到半點兒便宜。

  四個人見宋霖有兩下子，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眼看著天色不早，宋霖可沒那個功夫跟他們在這兒耗著，於是速戰速決，一拳比一拳狠，一拳比一拳快。隻聽見那些人接二連三的倒下，不斷地發出哀嚎痛呼，再也沒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宋霖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們瞧了一會兒，確認他們不會再跟上來，這才撿起地上的包袱，大步離去。

  42怒

  宋霖離開之後，不知道這一幕無意之中被一隊路過此地的車馬給瞧見了。

  “主子，此人的身手倒是不錯。”騎在馬上做護衛裝扮的男子恭敬地對坐在馬車裏的人說道。

  “的確是根不錯的苗子。”那人應道。

  “那屬下這就派人去打聽打聽。”護衛似是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恭敬地請示道。

  馬車裏的男子沒再吭聲，似乎是默許了。

  大年三十，葉江一家子吃完早飯，便去了葉老大家。每年的這一天，都是在葉老大家吃午飯，在葉江家吃晚飯，今年也不例外。因為是過年，所以葉江一家子都換上了新做的棉衣，趙氏甚至還戴上了葉江前些時候給她置辦的一對銀鐲子。葉歡葉果姐妹倆也換上了簇新的棉襖，棉鞋，又梳了個新式的發髻，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顯得格外的嬌俏可人。

  這麽一打扮，還真有些打眼。一路上碰到不少的鄉鄰，都對葉歡姐妹倆讚不絕口，誇得葉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她的長相隨了葉父，濃眉大眼，五官帶了三分英氣，不似妹妹，隨了母親的長相，五官秀美、千嬌百媚。

  葉果倒是挺高興地，誰不願意被人誇漂亮呢？

  來到葉老大家的時候，已經快巳時。因為葉老太身子不適，這做飯的事情便落到了張氏的身上。可張氏從小養尊處優，哪裏會做這些活計，她能把米煮熟就不錯了。無奈之下，隻得求了趙氏幫忙。不過，這求人的事兒，張氏可不會做。

  “奶病倒了，娘又不擅廚藝，隻能麻煩嬸子了。”葉琳在張氏的支使下，走到趙氏跟前說道。

  於情於理，趙氏也不會拒絕。不過，她自個兒的廚藝她心裏是有數的，於是叫了葉歡在一旁打下手。葉歡倒是沒啥怨言，直接接過趙氏手裏的鍋鏟，喧賓奪主的開始操辦起團年飯。

  葉琳看著葉歡熟練地在灶台邊轉著，不禁有些羨慕。

  這些事情，張氏從來都不許她碰。說姑娘家就要嬌養，還說將來肯定會給她說門好的親事，一輩子吃穿不愁，家裏有丫鬟伺候著，根本不需要她做這些。以前，她也是這麽想的。可看到葉歡樣樣都做的如此出色，她心裏又有些別扭。總覺得葉歡太能幹了，能幹的讓她有些嫉妒。

  “葉琳，過來幫忙剝蒜。”張氏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將葉琳給支開了。心中暗道：葉歡就是個勞碌命，會這麽多又如何，將來嫁了人就是伺候別人的份兒。

  葉歡哪裏不清楚張氏心中所想，心情卻絲毫不受影響。

  她靠著勤勞的雙手生活，沒覺得有什麽好丟人的。

  團年飯擺上桌的時候，葉老太才從屋子裏出來。看著滿桌子的菜品，葉老太不禁對趙氏刮目相看。趙氏大方的笑了笑，說道：“這是歡丫頭做的，我也就幫著切切菜什麽的。”

  葉老太愣了愣，很是欣慰的笑了。“是個有出息的。”

  張氏冷哼了一聲，原本想擠兌兩句的，葉老太眼睛一瞪，她隻得乖乖的將那些不中聽的話咽了回去。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臨走時，葉老大還包了兩個紅包給葉歡葉果姐妹，說是壓歲錢。以往的時候，都是葉老大偷偷地背著張氏給的，這還是頭一次當著眾人的麵給呢。

  葉歡葉果戰戰兢兢地接了，道了謝。

  “娘，那咱就先回去了。晚上，等你們過去吃晚飯。”趙氏想著好好兒操辦一下，不得不提前回去準備。

  葉老太沒有挽留，將他們送出了門。

  “年也團了飯也吃了，我帶他們姐弟倆回娘家去。”挨到這個時候，張氏再也坐不住了，連碗筷都沒來得及收拾就要走。

  往年，她都是這麽幹的。

  但是今年，可不是她說了算了。

  “大年初二回娘家，這是規矩。你見過哪個出嫁的姑娘大年三十兒還往娘家跑的嗎？”葉老太睨了張氏一眼，冷冷地說道。

  張氏麵色一僵，辯解道：“往年都是這麽過的，您也沒說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