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脆的嗓音再次響起。

  “哎呀，你不懂就別亂說。總之，以後你會知道它的價值的。”葉歡懶得跟妹妹計較，小心翼翼的抱著那幾本書走遠。

  宋堯也知道偷聽別人說話不好，但還是忍不住被兩姐妹的聲音給吸引了過去。當看清楚那兩人的長相時，宋堯不由得睜大眼睛。

  那不是村東頭葉老二家的兩個閨女麽？！

  宋堯雖沒有跟她們搭過話，但遠遠地見過幾次。

  他沒想到，葉歡竟然也是個愛書之人！

  從鎮上回來，葉歡每日除了幫著趙氏做家務，就是研究那幾本淘回來的古籍了。不過，她認識的字不多，古籍裏記載的內容又有些生澀難懂，故而幾天下來，她統共也就看了四五頁。

  “這都寫了些什麽啊？”葉果見葉歡看的仔細，忍不住探頭瞥了一眼。不過，那些繁複的字她認不全，更別提弄清楚它們的含義了。

  葉歡倒是很虛心的向趙氏請教，奈何趙氏所學也有限，頂多認的字比葉歡多一些，但對書籍中記載的內容也是一知半解，摸不著頭腦。

  “早知道買回來的是一堆廢紙，就別浪費那一兩銀子了。”葉果見她們都弄不懂書裏的內容，忍不住小聲的嘟囔。

  一兩銀子，可以買多少漂亮衣裳和白麵饅頭啊！

  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陣，趙氏突然有了主意。“盧大娘家的燊哥兒不是秀才麽，要不趁他在家的時候去請教請教？”

  “不去！”提到盧家人，葉歡就來氣，果斷的拒絕了。

  趙氏見她這樣的態度，不禁感到納悶兒。“村裏就屬他念的書多，不找他請教找誰？”

  葉歡嘴唇抿得死緊，態度依然堅決。“除了他，誰都行！”

  趙氏想起前些時候，葉歡對盧大娘的態度，再聯係到今兒個這事兒，總算是琢磨出一些東西來了。“歡丫頭，你老實跟娘說，是不是盧家小子做了什麽令你厭惡的事？”

  十三四歲，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趙氏作為過來人，不得不多想。畢竟，盧燊和葉歡兩個，一個有才，一個有貌，很容易想到那方麵去。

  或許，他們倆私底下見過，鬧了不愉快？

  葉歡一臉古怪的看著趙氏，說道：“娘，你瞎琢磨些什麽呢！”

  趙氏放下手裏的針線，一本正經的說道。“你以前不是挺愛去他們家串門兒的麽？突然間就轉變了態度，不由得我不多想啊。”

  “才不是！”葉歡否認道。“隻不過是看不慣他們家行事罷了！”

  提到盧家人，趙氏倒是沒有太多的不喜。在她看來，盧家的人不過是太會精打細算，頂多愛占個小便宜，心腸並不算壞。甚至，她還挺欣賞他們的做人。至少，不會在外人麵前拆自家的台。即便是有個什麽齟齬，也都是關在家裏解決。不像自個兒家，一丁點兒事就鬧得人盡皆知。

  “你啊，也別把人想的太壞了。若真是有問題的，能教出一個秀才來？”趙氏耐心勸導。

  葉歡見趙氏如此的維護盧家人說話，恨不得一股腦兒的將前世的遭遇說給她聽，好讓她認清盧家人的真麵目。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給咽了回去。

  她若真的說了，趙氏肯定會覺得她被鬼混附體，魔怔了吧？

  不得已，葉歡隻得將滿腔的恨意壓製下去，盡量用平和的聲音說道：“日久見人心，娘就等著看，看我說的可有錯。”

  趙氏笑了笑，沒把她的話當回事。“行了行了，鑽研你的書去吧！”

  趙氏打算晚上把買回來的黃豆磨了做豆腐，於是匆匆起身去了隔壁李大娘家。

  沒有了趙氏在耳邊嘮叨，葉歡才算真正的靜下心來看書。

  晚上，葉江收工回來，聽說葉歡買了工匠方麵的書籍，不由得埋怨了趙氏兩句。“買這些勞什子的破書做什麽，能當飯吃麽？！一兩銀子，能買好些米麵了！你也不攔著點兒！照這樣下去，錢哪夠花！”

  趙氏嗔了他一眼，道：“也不想想閨女這麽折騰都是為了誰？！還不是想讓你的手藝更精進一些，為將來做打算！”

  葉江被懟的沒話說，乖乖的閉了嘴。

  入秋之後，家裏沒什麽事，趙氏便想著養些雞啊鵝啊什麽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葉歡覺得這主意不錯，於是趙氏托人從鎮上帶回來幾隻剛開窩的母雞，肉鵝，又把一直空著的豬屋收拾出來，用木頭搭建了幾排架子，鋪了些稻草，做了個簡易的雞窩。

  有了這些家禽，趙氏的日子更加充實起來。

  33中舉人

  因為葉江出去給人做工，虎頭倒是悠閑下來。每日除了跟在葉歡身邊撒撒歡，很少有動的時候。養了幾個月，虎頭的個頭一下子長大了好幾倍，比起普通的土狗還要壯實。尤其是長開之後，麵貌與狗有了很大的區別，尖牙利齒，目光森冷，赫然成了一頭威風凜凜的狼。

  好在虎頭的性子溫順，平時不怎麽愛搭理人，又很少在村子裏出沒，村裏的人才稍稍放心。否則，早就把它給獵殺了煮肉吃了。

  這一天，葉歡正坐在灶門口啃書呢，就見葉果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姐，聽說盧秀才中了舉人，正騎著馬遊街呢，一會子就該進村兒裏了！”

  葉果聽到這個消息，似乎格外的興奮，一張臉蛋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你要去看熱鬧就去，我沒空。”葉歡聽到盧秀才這個稱呼就不自覺的皺起眉頭來。

  葉果卻非纏著她不放，說道：“整天看這些天書有意思嗎？好歹也讓眼睛歇一歇！走嘛，隔壁的張甜都去看熱鬧了，咱也去吧！”

  葉歡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跟盧家人扯上關係的，執意不肯起身。“要去你自己去！”

  葉果見她不答應，忍不住嘟起了嘴。“姐，好歹是一個村兒的，怎麽也得捧捧場吧！舉人啊，多難得！說不定明年的會試之後就能封個官做了！說出去，咱臉上也有光啊！”

  葉歡輕咬著下唇，正想著什麽借口不去呢，結果葉果接下來的一句話把她嗆得鬧了個大紅臉。

  “姐，你若是不陪我去，我就告訴娘，說你私底下跟宋大哥眉來眼去！”

  “瞎說什麽呢！”葉歡狠狠得捏了捏葉果的臉蛋，警告道。“我什麽時候跟他眉來眼去了！”

  “你上回給他補了衣裳，還有一回他來家裏借水喝，你看他都看得兩眼發直了！”葉果年紀雖小，但也懵懂的知道一些男女之間的事情了。

  提到宋霖，葉歡臉頰微微泛紅。她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開始關注他的一舉一動起來的，甚至還不自覺的拿他跟盧燊那個偽君子作比較。不過，她對他也僅限於人品方麵的欣賞而已，根本就不像是葉果說的那樣，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齷齪。

  “葉果，你再說，我就撕了你的嘴！”葉歡有些惱羞成怒。

  葉果嘻嘻的笑著，說道：“姐，你臉紅了！”

  葉歡發射性的捂住臉，狠狠得瞪了葉果一眼。“不是要去看熱鬧？！還不趕緊的！”

  葉果見葉歡屈服了，越發覺得她跟宋霖之間有什麽。“姐，你不會真的看上宋大哥了吧？”

  雖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但也用不著以身相許吧！更何況，也還沒到救命這種程度。而且，宋霖他們家那情況，比自個兒家還要困窘，葉果想想就覺得日子難熬，換做是她，就算宋霖長得再好看，也不願意嫁過去受苦！食不果腹的日子，她受夠了，可不想再經曆一回！

  葉歡嗔了她一眼，將門一鎖，就往外走。

  葉歡姐妹倆的身影越走越遠，渾然沒發現方才有人從屋後頭的小路經過，將兩人嬉鬧的話聽進了耳朵裏。

  宋霖的目光好一會兒才從葉歡的身上收回，然後挑著兩隻野兔野雞朝著村東頭走去。

  林貴家的自打接了宋霖的委托，就忙著四處走動，結果剛一開口，就被好些人家給拒了。即便是有願意的，卻也是漫天要價，聘禮一張口就是一百兩銀子，否則免談。如此幾番，最後都沒說成。眼看著到手的媒人禮就要飛了，林媒婆那個急啊，嘴裏都起泡了。

  林貴看著她整日著急上火的，磕了磕手裏的煙鬥，說道：“村裏找不到，你不會去鄰村打聽？”

  “說得輕巧。”林貴家的嗔了自家男人一眼，說道。“我哪兒有功夫折騰！再說了，距離咱這兒最近的村子，一來一去也得十幾裏路，靠一雙腳能走到什麽時候？租牛車倒是方便，可花銷算誰的？沒的親說不成，還搭進去好些銀錢！”

  林貴見她這麽精於計算，忍不住搖了搖頭。“那幹脆回了不就行了？”

  林貴家的翻了個白眼，說道：“你以為我願意接這趟活兒啊！要不是看著宋娘子一個人拉拔大兩個孩子不容易，我才懶得搭理呢。”

  林貴抖了抖眉毛，自家婆娘心裏如何想的他會不清楚？若非看在銀錢的份兒上，她會這麽積極？他不過懶得戳穿她罷了。

  眼看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林貴家的都不好意思去宋霖家串門子了。

  這天，宋霖從山裏打獵回來，正好在路上碰到林貴家的。林貴家的實在躲不過了，隻得硬著頭皮應付道：“倒是有幾家說可以談談，不過他們要的聘禮可不少，一百兩起步，你看......”

  一百兩銀子對宋霖來說，的確是有些吃力。上次獵的那頭熊瞎子倒是賣了個不錯的價錢，不過也就二十兩。宋孟氏突然病倒，買補身子的藥材就花了不少。而且，天氣越來越冷，山裏能獵到的動物也越來越少，打獵所得的酬勞能解決溫飽就不錯了。所以，別說是一百兩了，就算是十兩都沒有。

  宋霖低著頭，好半晌才說道：“知道了。”

  林貴家的沒辦成事，不好意思收他的錢。“給你說親的事兒，嬸子沒辦成。那一吊錢，我明兒個就給你送回去。”

  “嬸子辛苦，不用還。”宋霖不善言辭，隻放下這麽一句話就離開了。

  平白的得了一貫錢，林貴家的高興地跟什麽似的，衝著他的背影喊道：“你放心，有合適的，嬸子一定先緊著你！”

  宋霖似是沒有聽到她說話，腳下的步子絲毫不受影響。

  盧燊中舉可是全村人的大喜事，自然又是熱熱鬧鬧的辦了一次酒席。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回，村裏幾乎所有人都到場了，而且比起上次的賀禮都重了三分。盧家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連不怎麽招人待見的盧大友，日日都有人請他喝酒。

  34噩夢

  盧大友見兒子這麽有出息，逢人就舉人老爺舉人老爺的，走路都帶風。盧方氏亦是滿臉放光，覺得這些年沒有白養這個兒子，以後總算是可以享福了！盧燊有了出息，村裏不少人就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那些家裏有待嫁閨女的，都爭著搶著要跟盧家結親。

  登門的人多了，其中還不乏一些富戶和商賈人家，方氏的眼光漸漸地變得挑剔起來，骨子裏的傲氣就顯現了出來。她兒子可是舉人，將來是要做狀元、做官兒的，如何還看得上村子裏的這些姑娘？每每有人前來試探，她便以學業為借口，說等明年的會試之後再考慮。幾次三番下來，那些人也就歇了心思。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在背後說風涼話的。

  “不過是個舉人，尾巴就翹上天了。日後若是中了狀元，豈不是連鄉親們都不認了！”

  “可不是！這做人啊，還是謙虛一些的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在咱們縣中了舉人算什麽，明年的會試才能見真章！”

  酸歸酸，但大多數人還是有所顧忌的，沒敢當著盧家人的麵兒說。

  且說那盧燊，本就性子高傲，如今又有了舉人的身份傍身，走路的時候下巴就昂的更高了。從下考場那日起，他幾乎都沒在家裏待過。今日這家財主請客，明日又是昔日同窗做東，根本就沒時間靜下心來溫書。沒晚不喝到醉醺醺的，是不會回來的。

  恭維的話聽多了，盧燊就漸漸地迷失了方向，整日隻想著怎麽揚眉吐氣做大官，再找個情投意合門當戶對的千金締結良緣，閑來吟詩作對，煮酒撫琴。他在案幾上書寫，佳人在一旁紅袖添香，想想就美滋滋的。

  這一日，村裏突然來了幾個眼生的人。一路打聽之下，找到盧大友家，竟是縣太爺聽聞盧燊的大名，邀請他去府上坐坐。

  盧家人知道是縣老爺有請，高興地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因著要去拜訪縣老爺，方氏可是卯足了勁兒，替盧燊準備了厚厚的一份禮，雜七雜八的東西加起來一大包袱，還特地雇了牛車送盧燊過去。

  村子就巴掌大的地兒，很快盧燊入了縣太爺眼的事兒就傳開了。

  “盧家小子還真是有出息啊！”晚上吃飯的時候，平時都不怎麽愛說話的葉江都忍不住大發感慨。若他也有個兒子該有多好！

  當然，這樣的想法，他是不會當著趙氏的麵兒說的。都這麽多年過去了，趙氏的肚子一直都沒有動靜，他早就死心了。可身為男人，到底還是盼著有個兒子可以傳宗接代。

  趙氏作為他的枕邊人，如何不懂他的話外之音？他心裏有遺憾，她也好過不到哪裏去。身為女人，不能替夫家延續香火，縱然別人沒當著麵說，但私底下的議論能少得了？趙氏心裏著急，看過不少的大夫，也吃過不少的中藥調理，都說她身子沒問題。可惜，過了這麽多年，她肚子仍舊不爭氣，她都不抱任何希望了。

  “聽說最近媒人都要把盧家的門檻踩爛了。”葉果不知打哪兒聽來的消息，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句。

  這個話題一提起，趙氏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過來。“小姑娘家家的，打聽這些作甚？！”

  葉果吐了吐舌頭，說道：“沒刻意打聽，就是聽隔壁的張甜說的。”

  因為上次鬧得不愉快，葉果好些日子沒跟張甜來往。後來，葉江有求於村長，送了份厚禮，張家見葉江一出手就是好幾兩銀子，兩家的關係就變得親近了起來。那張甜跟葉果差不多年紀，從小到大的玩伴，那件事淡了之後，隔三差五的過來找葉果玩耍，葉果又不是個愛記仇的，兩人自然又玩到了一處。

  張甜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些事兒，準是聽她娘與人閑話時記下了。

  “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些事兒別胡亂到處說。”趙氏一直沒忘記爹娘當初的教導，不想女兒長大之後變成跟村裏那些長舌婦一樣，背著人說三道四。

  “我怎麽就亂說了！”葉果不服氣的說道。“張甜她一個遠房表舅還托她爹去盧家說過呢！不過被盧大娘委婉的拒絕了。”

  “這是連村長的麵子都不給啊？”葉江聽到這裏，不由得直咋舌。

  葉果倒不認為盧家做的有什麽不對。“盧大哥如今可是舉人了，將來要當官兒的。就算是要娶親，也得找個門當戶對的官家千金，自然看不上咱們鄉下的姑娘！”

  趙氏瞪了這口沒遮攔的閨女一眼，說道：“這種話，在自家人麵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拿出去嚼舌根，仔細你的皮！”

  葉果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吭聲。

  葉歡一直默默地吃著飯，對盧家的事絲毫都不關心。眼看著年關將近，家裏還有的忙呢，她有那個功夫操心別人家的事，還不如多去山裏挖些藥草曬幹了拿去賣錢。

  收拾停當，葉果已經在被窩裏睡的香甜。葉歡拿熱水擦了擦身子，挨著她躺了下來。夜裏，葉歡做了個夢，夢見她被休棄後，盧燊依舊很是風光。先是入了縣太爺千金的青眼，在縣衙謀了個師爺的差事。結識了不少官府中人，經常這家請那家邀，可謂混得如魚得水。若非盧家三代單傳，不容許他入贅，他和縣太爺千金的婚事早就定下來了。

  葉歡看著他那意氣風發的模樣，當真是心涼不已。她為他們家付出了那麽多，他竟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以無所出這樣的罪名來羞辱她！

  夢裏，葉歡仍舊忍不住放聲大哭，哭老天爺的不公，哭自己的委屈，哭爹娘的鬱鬱寡歡，可最終，那一切還是發生了。

  到了後麵，不知怎的，畫麵突然一轉。那風光無限的盧舉人，竟然在會試的時候名落孫山，連個同進士都沒撈著。因為之前被捧得太高，一朝跌落，便淪為了別人的笑柄。回到鄉裏，不但失了縣老爺的看重，丟了差事，就連那些曾經想把閨女嫁過去的富戶鄉紳都對其敬而遠之。盧燊自尊心特別強，如何能接受這前後的巨大落差，一個想不開，吊死在了自家屋後頭那棵歪脖子樹下。

  35受傷

  盧燊一死，盧家其他人還有什麽盼頭？盧大友因為與人起了爭執，被活活打死。而盧方氏則是看到兒子的屍身後，雙眼一番，就再也沒醒過來。她那個跋扈驕縱的小姑子沒有了家裏人的庇護，淪為了孤女，最後跟著個走街串巷的貨郎私奔了，再後來聽說被那貨郎算計的給賣了，最終音信全無。

  葉歡從夢中驚醒，嚇的冷汗直冒。她沒想過，夢境中盧燊一家竟是這樣一個下場！把她害得家破人亡的元凶死了，她應該拍手稱快才是。可是，葉歡竟沒有感到十分痛快，隻有連連的歎息。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報應吧！看來，老天爺還算是公正的。

  重生以來，她一直記著前世的仇恨，整日小心翼翼的避著盧家人，當真是累。其實想想，太不應該了！前世的冤孽債前世已經償還，今生隻要他們不算計到她的頭上，她何必再耿耿於懷，徒增煩惱？

  待額頭上的冷汗漸漸地幹涸，葉歡整個人突然就變得輕鬆了起來。

  第二天，葉歡起床做飯的時候，甚至還歡快的哼起了歌謠。

  吃過早飯，葉歡就帶著葉果上山刨樹葉去了。冬天快要來了，沒有枯樹葉可不好生火。葉歡姐妹倆一人背了個小背簍，去了平常常去的鬆樹林，很快就將背簍裝滿了。正要離開的時候，就見虎頭嗚咽了兩聲，似是發現了什麽些什麽。

  “虎頭，叫喚什麽呢？”葉歡上前摸了摸它的腦袋，並沒有因為它越來越大的體型而感到任何的害怕。

  虎頭伸出舌頭在她的手心舔了舔，然後轉身就朝著山上跑。葉歡知道虎頭很有靈性，於是稍加猶豫之後就跟了上去。

  “姐，你們去哪兒啊，等等我！”葉果膽子小，可不敢一個人呆在這深山老林裏，連背簍都沒有顧得上就追了過去。

  葉歡跟著虎頭翻過山頭，就見一個人影橫躺在路上，疑似昏迷狀。

  葉果見地上躺了個人，不由得驚呼一聲，然後緊緊地抓住葉歡的胳膊，嚇得都不敢探出頭來。“呀，太嚇人了！姐，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葉歡卻是認出了那人，安撫的拍了拍葉果的手，勇敢的上前兩步。“是宋霖，他好像受傷了！”

  一聽是宋霖，葉果這才睜開眼睛湊過去瞄了一眼。“呀，他的背上流血了！”

  葉歡也看到了他背上的傷口。其實，宋霖傷的不僅僅是背部，還有胳膊和腿，就連那張俊逸不凡的臉都摔得鼻青臉腫，額角還有凝固的血塊。

  葉歡見到這嚇人的模樣，卻異常的冷靜。“葉果，下山去喊人來幫忙。”

  “我，我一個人不敢。”葉果一聽說要獨自下山，頭就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有虎頭陪著，不怕。”葉歡不放心把宋霖一個人丟在這裏，隻得想出這麽個折中的法子。

  葉果見有虎頭作伴，這才勉強點頭應了，飛快的朝著山下跑去。

  周圍一下子突然變得安靜起來，葉歡還有些不大適應。她攏了攏衣領，擔憂的看著昏迷不醒的宋霖，想做點兒什麽卻又毫無頭緒。就在葉歡躊躇著要不要去找些止血的草來時，暈了好一會兒的宋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景物漸漸地清晰起來，然後葉歡滿是憂色的小臉映入他的眼簾。

  “你，你醒啦？”葉歡見他突然睜開眼，著實嚇了一跳，話都說不連貫了。

  宋霖掙紮了一下，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忍不住悶哼一聲。葉歡猶豫再三，還是上前幫著扶了一把。宋霖靠在樹幹上坐了，這才檢查起傷情來。摸到腦門兒上黏糊糊的一片，他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仿佛流點兒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葉歡扶著他坐下之後，悶不吭聲的朝著旁邊避讓了一些距離。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又是單獨待在一處，當然得避嫌了。

  就在葉歡一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放的時候，宋霖突然開口了。“有水嗎？”

  他的嗓子有些沙啞，嘴唇也幹崩崩的，像是要裂口子。

  葉歡二話沒說，就把自己隨身帶的瓦罐遞給了他。

  宋霖大口大口的喝了，竟是一滴不剩。

  葉歡見他晃了晃水壺，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忍不住說道：“這裏離溪邊不遠，我再去打些水來。”

  宋霖沒有吭聲，卻是將手伸了出去。

  葉歡接了罐子，輕車熟路的往右側的山坡下尋去。不一會兒，就接了滿滿一罐子的水回來。宋霖不客氣的喝了個精光，這才恢複了些力氣。

  “你的胳膊是不是扭到了？”興許是方才的一番舉動，葉歡的羞澀漸漸地褪去，開始尋了話頭跟他閑聊。宋霖剛才隻用一直胳膊撐地，另外一隻胳膊則鬆垮垮的看起來沒啥力道，葉歡才有這樣的猜測。

  宋霖抬起手來揉了揉左肩，嗯了一聲。

  葉歡咬了咬下唇，暗道他還真是個悶葫蘆啊。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多說一個字。

  宋霖不開口，葉歡自覺沒趣，也就不說話了，不時地朝著山下探望著。

  山風呼呼的吹著，葉歡長時間不活動，身子凍得有些僵，隻得站起身來找些事情做。等到她將背簍裏的鬆針塞得再也塞不下時，葉果也帶著人回來了。

  虎頭首當其衝的跑在最前麵，後麵跟了葉江還有一個瘦弱的少年。葉果因為腿短，所以走在最後，等爬上來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

  “宋小子，咋摔成這樣了，沒事吧？”葉江因為上次跟宋霖打過交道，還算熟悉，率先開口跟他打招呼。

  宋霖嗯了一聲，抬起左胳膊活動了活動。因為長期在山裏打獵，宋霖早就琢磨出一些經驗來了，所以處理傷口的手法十分純熟。等到葉歡開口詢問的時候，宋霖已經把血止住了，脫臼的胳膊也接回了原位。“擦破了點兒皮，沒什麽大礙。”

  “咋摔下來的？”葉江又問。

  “趕一頭野豬，被它撞了。”宋霖簡單的答道。

  葉歡滿是不可思議的偷偷瞄他。剛才還愛理不理的，怎麽葉父問什麽他就答什麽！

  36姨母

  寒暄了一陣，站在葉江身後的瘦弱少年這才上前來，滿是擔憂的問道：“哥，有沒有傷到骨頭？”

  “你怎麽來了？”宋霖見到本該在學堂裏的弟弟，忍不住皺眉。

  “姨母來了，娘就找人給我帶了話，讓我回家一趟。剛走到葉大叔屋旁邊，就聽說你出事了......”宋堯怕他誤會自己翹課，忙急著解釋。

  聽到姨母這個稱謂，宋霖的嘴角不自覺的緊抿。宋堯知道兄長不喜姨母，可到底是長輩，他們做晚輩的也不能說什麽。

  葉歡還是頭一次這麽仔細的打量宋堯，心裏不由得感慨：他們兄弟倆長得一點兒都不像！一個陽剛，一個陰柔，不過都有著一副好相貌！

  見沒自個兒什麽事了，葉歡就背起背簍，拽著葉果先行離開。

  “姐，你跟宋大哥單獨待一會兒，說了些啥？”走出一段距離之後，葉果朝著葉歡擠眉弄眼的問道。

  葉歡睨了她一眼，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悶葫蘆，能說啥。”

  葉果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葉歡搶了先。“虎頭，你今兒個功勞不小，晚上給你肉湯喝。”

  虎頭聽見主人的聲音，立馬來了精神，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寶石。

  葉果見姐姐和虎頭走遠，忙跟了上去。

  回到家，葉歡忽然想起了些什麽，很嚴肅的叮囑葉果道：“今兒個的事，不許對外人說。 ”

  葉果哦了一聲，沒再吱聲。

  葉江去山裏幫忙的事兒，趙氏是知道的。之前，她還一直提心吊膽的，怕宋家突然上門提親，這下子倒好了，還了別人一個人情，算是扯平了。

  心裏的疙瘩沒了，趙氏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此刻的宋家，屋子裏的氛圍有些僵。

  宋孟氏的妹妹好些年頭沒來了，按理說，她該高興的。畢竟，那是她嫡親的妹子，如今娘家那頭唯一的親人。可當小孟氏說明了來意之後，她臉上的笑容就一點點的斂去。

  “阿姐，不是我說你。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怎麽還記恨著。你就算不替自個兒著想，也好歹為我兩個外甥想想。宋霖都十八了吧，聽說親事一拖再拖，若是回了宋家，什麽事都不用操心了。”小孟氏跟孟氏長得很相，不過個頭比孟氏略高，身材也更勻稱。穿著一身藍色的綢衫，外麵套了件薑黃色的對襟褂子，頭上珠釵熠熠生輝，眉心處戴著金色的抹額，捏著絲絹的手指白白淨淨，如蔥一般。明明隻比孟氏小了兩歲，但看起來卻要年輕個十歲。

  小孟氏苦口婆心的勸著，自認為好話都說盡了。然而，宋孟氏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她沒想到的是，親妹子不站在她這邊也就算了，居然會向著外人說話，不由得惱了。“宋家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你來替他們說話！當初我怎麽離開的宋家，你會不知道？！”

  小孟氏被宋孟氏的冷言冷語嚇了一跳，捂著胸口說道：“阿姐，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好。當年的事，姐夫也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為之。再說了，你一聲不吭的帶著宋霖他們兩個離開，那可是犯了大忌諱，宋家不也沒說什麽......”

  宋孟氏冷笑一聲，道：“他有什麽不得已的！娶了上峰的千金，前途一片光明，還博了個才子佳人的美名。身不由己，嗬嗬......”

  小孟氏被宋孟氏的笑刺了一下，麵色有些訕訕。“就算是姐夫有錯，但你也不該霸著兩個孩子不讓他們認祖歸宗吧？”

  宋孟氏狠狠得瞪著小孟氏，突然站起身來，拽著她就往門口走。“走，你給我走！我沒你這樣的妹妹！”

  “阿姐，你別不識好歹！要不是看在......”小孟氏沒想到她會這般的粗魯，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栽倒，脾氣也跟著上來了。

  “走，馬上走！”宋孟氏氣得身子直顫抖，指著院子門吼道。

  小孟氏熱臉貼了冷屁股，臉色也垮了下來。“好好好，走就走！真是狗咬呂洞賓！”

  宋孟氏撇過頭去，懶得再多看她一眼。

  小孟氏自然不是一個人來的，隨同她一起過來的還有兩個丫鬟，一個趕車的車把式。見她朝著馬車走過來，立刻就有丫鬟搬來凳子，扶著她上了馬車。另外一人在馬車上掀了車簾子，小心翼翼的將小孟氏扶了進去。如此的排場，可見小孟氏日子過得還是挺不錯，與宋孟氏完全是天壤之別。

  小孟氏上了馬車，還不忘掀開一側的簾子對宋孟氏喊道：“阿姐，別怪妹妹說話難聽。宋家正如日中天，想要把宋霖宋堯兄弟悄無聲息的弄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肯給你機會主動回去，那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仔細考慮清楚，別因為一時之氣，毀了兩個孩子的前程。”

  說完，車把式就甩起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車就緩緩地朝著村口方向駛去。

  宋孟氏微閉著眼，心中怒火翻騰。

  若是這些話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她或許氣一氣也就過去了。可前來當說客的人，偏偏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子，其中的不忿和屈辱就格外的強烈。原本以為小孟氏這次過來，是念著她這個姐姐。她特地請人帶話，讓宋堯請了假回來見見姨母，結果卻是專門來往她的傷口上撒鹽，往她心窩子上戳刀子的！

  宋堯扶著宋霖回來的時候，就見宋孟氏坐在家門口的矮凳上淚流滿麵。

  “娘。”宋堯心裏一緊，忙鬆開扶著宋霖的手，急急地跑了過去。

  宋孟氏聽到宋堯的聲音，這才抬起衣袖將眼淚擦了擦。“回來了？我這就去做飯。”

  宋堯卻是一把拉住她，說道：“娘，我還不餓，還是先找些藥酒要來大哥擦擦吧。”

  宋孟氏聽宋堯這麽一說，猛地抬起頭來，朝著一旁的宋霖望去。當看到他渾身是泥，臉上也青了幾塊時，這才慌了。“怎麽傷成這樣......”

  宋霖不想她擔心，故作輕鬆的說道：“就蹭破了點兒皮，不礙事的。”

  宋孟氏也不是三歲小孩兒了，如何會輕信他的話。“宋堯，去把床底下箱子裏的藥膏拿來。”

  那藥膏，還是上回她不小心切破了手指，宋霖去鎮上買回來的。

  37年關

  宋堯應了一聲，飛快的跑進了屋。待從屋子裏出來，沒見到小孟氏的身影，不由好奇的問道：“娘，不是說姨母過來了？”

  提到小孟氏，宋孟氏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別跟我提她，我沒她這樣吃裏扒外的妹妹！”

  宋霖兄弟倆對視了一眼，沒敢多問。

  其實，宋孟氏不說，宋霖兄弟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定是小孟氏又提了宋家什麽事兒，惹得娘親不高興了。在這個家裏，宋孟氏唯一的逆鱗就是宋家。

  “姨母也真是，每次來都惹得娘哭。”宋堯盡管讀著聖賢書，知道不能在背後說人是非，可與宋孟氏相依為命多年，他也很是替宋孟氏抱不平。

  盡管宋孟氏嘴巴上不說，但他們如何不清楚她心裏所想。小孟氏是宋孟氏嫡親的妹妹，是宋孟氏僅存於世上的娘家人，其分量之重可見一斑。即便是平日裏沒什麽來往，可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脈，本該是最親近之人。可到底是多年不曾聯絡，感情漸漸地疏遠，那無間的份感情怕是回不去了。

  宋孟氏應該是在為了漸行漸遠的姐妹情誼而傷感。

  宋霖換下帶血的衣裳，又舀了一瓢涼水洗了把臉，將自己收拾整齊了，才將宋堯喚到身邊。“最近可有什麽可疑的生麵孔去學堂找過你？”

  宋堯搖了搖頭。

  宋霖最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於是叮囑宋堯道：“隻要是生麵孔，不管是什麽人，都別輕信他們的話。”

  見兄長一臉的嚴肅，宋堯鄭重的點了點頭。

  “家裏的事，無需你操心，你且安心的溫書。翻過年就是春闈，萬萬不可分了心。”宋霖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將宋家乃至他未完成的心願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宋堯狠狠地點頭。

  兄弟倆正說著話，就聽見宋孟氏在外頭喊道：“都去洗手，可以開飯了。”

  宋霖應了一聲，將身上的傷遮掩了一番，這才帶著弟弟出了房門。

  晚飯很簡單，幾個包穀麵做的饃饃，一盤醬菜，還有一盤兔子肉。這兔子肉，還是上一頓吃剩下的。

  雖說是粗茶淡飯，但兄弟倆卻吃得格外的香。

  宋孟氏隻是象征性的端了端碗，沒吃幾口就放了筷子。

  “娘，您多吃點兒。”宋堯知道宋孟氏心情不好，但想著她身子虛弱，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

  宋孟氏勉強笑了笑，說道：“娘中飯吃得飽，還不餓。在學堂跟同窗相處的如何，他們可有欺負你？”

  宋堯連連搖頭。

  宋孟氏如何不知道兒子的脾性，歎著氣說道：“就知道哄娘開心。別以為娘不知道，你手腕上又多了幾處淤青。”

  “娘，真的沒有，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撞到桌子上了。”宋堯咬了咬唇，辯解道。

  宋孟氏沒再說什麽，隻是叮囑了又叮囑。“雖說要以和為貴，但也不能任人欺負。你打小身子就不好，不能硬拚，好歹也要讓師長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