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得是，鬱邵霆馬上要醒來，可紀子明卻要永遠長眠了。

  方采薇的心像被虛幻出的利劍狠狠一刺，鮮血噴湧了出來。

  她的手忽然伸出，輕輕拂過了紀子明的黑發。

  “紀子明，你怎麽那麽傻，明明不需要你的，你怎麽那麽傻。”

  “我寧願自己沒命，也不想要你沒命啊。”

  一粒淚落了下來，落在了紀子明的臉上。

  那顆淚水順著紀子明的眼往下滑，在滑到嘴唇的時候消失不見。

  ……

  這一晚上紀子明都睡得很深沉，而方采薇卻沒有睡。

  她一直睜著眼睛看著紀子明。

  在河邊紀子明和她說得話也不停回蕩在耳邊。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紀子明有那麽淒慘的過去。

  她原來以為紀子明就是一個權貴公子，和所有的富家子弟一樣，從小就是在寵愛和錦衣玉食中長大。

  卻沒想到根本不是。

  想到紀子明被鎖在臥室裏，而母親在客廳裏被一群畜生淩辱，方采薇的心就如同刀割。

  那樣的場景仿若真得浮現在了方采薇的眼前。

  那時候的紀子明是怎麽樣的絕望啊。

  母親死後，他又是怎麽撐過來的？

  方采薇不敢想象。

  她隻知道，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了她的身上，她撐不過來，絕對撐不過來。

  想了半宿，方采薇又恨起了自己。

  若不是她，紀子明也不會這樣年紀輕輕就喪命。

  他得到了紀氏總裁的位置，本來還有更好的未來的。

  是她害了紀子明。

  可現在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

  方采薇忽然將臉靠近了紀子明，她將臉貼在了紀子明臉上。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做這麽親密紀子明的動作。

  兩個人的臉就這麽貼著。

  方采薇喃喃道：“子明，抱歉。”

  就這麽貼了一個小時，天蒙蒙亮了。

  方采薇悄悄下了床。

  她想做一頓早餐給紀子明。

  因為之前宿醉得原因，每天她起得很晚，都是紀子明做好早餐給她的。

  這是他們在小鎮上呆得最後一個早上了，她要親手做一頓早餐給紀子明。

  ……

  小鎮上有家包子鋪。

  它家的三鮮包極為好吃。

  新鮮的豬肉，脆爽的竹筍，還有鵪鶉蛋，一口咬上去肉汁就迸了出來。

  紀子明每天早上都會買這家的三鮮包。

  方采薇在廚房熬了粥後就去看了一眼紀子明。

  紀子明還沒有醒來。

  她去了包子鋪。

  在包子鋪的時候，方采薇見到了陳姨。

  陳姨也是來買包子的。

  兩個人打了一聲招呼，爾後又一起回去。

  “小方啊，你要多做些好吃的給子明吃，我看子明臉色是越來越差了，是不是身體不太好？”陳姨一臉關心問道。

  方采薇不知道如何應答，隻能含糊“嗯”了一聲。

  陳姨不知道內情隻覺得方采薇有些敷衍。

  她不由說道：“小方，你要好好對子明，子明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你不知道當年他們母子在小鎮上遭遇了什麽，他母親被人害了，很多人在講閑話，親戚又斷絕了來往，要不然他們母子也不會搬走。”

  “子明這孩子不容易，真不容易，你真要好好對他。”

  方采薇知道陳姨一片好心。

  她說道：“陳姨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他。”

  陳姨這才笑了起來。

  她說道：“對了中午我包餃子，你和子明一起到我家來吃頓餃子，我記得小時候子明最愛吃我包的餃子。”

  飛機是晚上起飛。

  他們下午兩點才離開小鎮去市裏的飛機場，所以中午到陳姨那吃餃子完全來得及。

  方采薇一口答應下來。

  她知道紀子明尊敬陳姨，他願意去陳姨家的。

  ……

  回到家後紀子明也醒來了。

  到了餐桌前，紀子明就看到了冒著熱氣的粥和包子。

  粥熬得軟糯，而包子則一個個胖乎乎的。

  紀子明目光微凝。

  在那不斷冒著的熱氣中，他好像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候母親每天早早會起來準備早餐。

  而等他醒來就能看到這麽一桌的熱氣騰騰。

  此刻方采薇正溫柔笑著：“子明醒了啊，吃早餐吧。”

  這溫柔一笑讓紀子明一晃。

  他走了過去說道：“好。”

  吃過早餐後方采薇和紀子明說了陳姨讓他們過去吃餃子的時候，果真如同方采薇所想紀子明願意去的：“我們下午兩點才走可以去。”

  方采薇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答應了陳姨。”

  頓了一下方采薇又道：“子明，我們去看看你母親吧。”

  紀子明楞了一下。

  ……

  紀子明和方采薇來到了小鎮的墓園，來到了紀子明母親的墓碑前。

  紀子明的母親叫蘇繡。

  一個非常溫柔的名字。

  在蘇繡的墓碑前，方采薇跪了下來，她說道：“媽，兒媳來看你了。”

  紀子明呼吸凝了凝。

  他沒想到方采薇會主動下跪還說這樣的話。

  他也跟著跪了下來：“母親，兒子來看你了。”

  ……

  燒過紙錢後就要離開了。

  紀子明忽然靠近了墓碑上蘇繡的照片。

  他輕輕說道：“母親，兒子馬上就來陪你了。”

  方采薇沒有聽清紀子明說什麽。

  她下意識問了一句。

  紀子明站了起來，他牽住方采薇的手：“沒什麽，走吧。”

  在蘇繡的墓穴裏，留了兩個骨灰盒的位置。

  是蘇繡安葬的時候紀子明要求的。

  因為另一個骨灰盒，他要放置自己的。

  ……

  中午兩人在陳姨家吃餃子。

  陳姨的手藝還一如當年，很好吃。

  吃餃子期間，陳姨一直有說有笑。

  她雖然年紀大了，但樂觀開朗的性格一直沒有變。

  方采薇有意讓紀子明開心，一直也在笑著和陳姨說話。

  這看起來是如此溫暖而又溫馨。

  這樣的一幕感染了紀子明。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分貪念。

  若這樣的時光可以永遠駐足就好。

  可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

  唇邊浮出了苦澀的笑容。

  美好之所以成為美好，就是因為短暫。

  若不是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可能永遠看不到這樣溫馨的一幕。

  在這小鎮上最後的歲月是他母親死後他生命裏最溫暖美好的時光。

  能在臨死前感受這樣的溫暖美好，也算值了。

  他沒有什麽需要不舍的。

  這世上除了痛苦，沒有什麽能夠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