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紀子明說道：“采薇，你可以活下來。”

  方采薇一愣。

  她眼珠一動不動：“我可以活下來。”

  “是，你身體裏再也不需要植入任何盅蟲，采薇，你可以好好活下來，活一輩子，活到白發蒼蒼，活到經曆人生正常的生老病死。”

  方采薇嘴唇發顫了，她再次重複了一句：“我真得可以活下來？”

  “可以。”紀子明肯定說道。

  心口“砰砰砰”跳了起來，隨即眼中竟然是浮出了一層水霧，那是激動的淚。

  等真正要赴死的時候，方采薇才突然發現，她原來還有那麽多不舍，還那麽留戀這個世界。

  若她死了，小薰母子就沒有人照顧了。

  若她死了，父母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這些一想想，她心都是痛得滴血的。

  之前覺得活得也是疲倦，有個機會能夠讓她用自己的命去換鬱邵霆醒來，那簡直是再好不過。

  可真等到這一步，才發現她還是留戀這個世界。

  隻是想讓鬱邵霆醒來的心思大過一切。

  哪怕她再留戀再不舍，為了鬱邵霆她也可以割舍。

  而現在紀子明突然告訴她，她不用付出自己的生命鬱邵霆就可以醒來，這讓她如何不開心呢！

  而她眼裏的開心，也全部被紀子明落入了眼中。

  紀子明眼中閃過了一道釋然。

  他終究還是猜對了。

  方采薇還是留戀生命的。

  再厭倦活著的人，在赴死那刻也會生出對生命的依戀，何況方采薇還有寄托。

  她有父母有小薰。

  甚至鬱邵霆醒來，她也許能和鬱邵霆……

  眼中的釋然忽然就變成了冰冷。

  他從來不是聖人，不會犧牲自己來成全自己愛的女人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好事。

  ……

  “子明，用什麽辦法才能讓鬱邵霆醒來？”激動過後方采薇問出了重點。

  紀子明直直看著方采薇，語氣溫柔，可說出得每個字卻是讓方采薇顫抖：“我的命。”

  “你說什麽！”方采薇不敢置信。

  紀子明語氣依舊溫柔：“采薇，盅蟲在你體內會死，但在我體內能夠存活，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換鬱邵霆醒來。”

  他本可以在盅蟲植入體內後就告訴方采薇，可他偏偏有多此一舉，因為他明白，若沒有這一步，他告訴方采薇，方采薇或者當時感念他的好，但在漫長的歲月裏會漸漸忘卻。

  人心都是薄涼的。

  所以他要演這麽一場戲。

  讓方采薇以為到了絕境。

  以為鬱邵霆完全沒有救了，她痛苦絕望，而這時候他的成全，會讓方采薇永生記住。

  紀子明太了解人性了。

  不到絕望之處生出的希望，怎麽才能刻骨銘心，怎麽才能讓人記一輩子。

  他要得就是方采薇記他一輩子。

  他要得就當方采薇日後見到或者想到鬱邵霆的時候，都會想起他，想起鬱邵霆本是再也醒不來的，都是因為他，鬱邵霆才能夠成為正常人。

  而不僅僅是他一廂情願，用自己的命去換方采薇的命。

  方采薇剛剛有紅潤的臉瞬間慘白了，她踉蹌向後退了一步：“子明，你瘋了。”

  “沒瘋。”紀子明的眼眸凝著方采薇，倒影著方采薇有些驚慌失措的身影：“采薇我說過我為會你想辦法，你很希望他醒來對嗎？采薇，那麽我成全你”

  說完紀子明上前。

  他抱住了方采薇。

  這是他第一次抱住方采薇。

  方采薇和他想象中一樣，身體很軟：“采薇，我早就告訴你過我喜歡你，你沒有回應我，但並不妨礙我繼續喜歡你，既然喜歡你我就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我不想讓你痛苦，不想讓你絕望。”

  方采薇身體顫抖得厲害，像一隻被貓抓住即將沒命的小老鼠。

  等了良久，她忽然一把推開了紀子明。

  “子明，你馬上上山，把你身體裏的盅蟲取掉，立即馬上！”這話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紀子明笑笑。

  和方采薇過於激動的情緒形成鮮明對比得是，紀子明始終風淡雲輕。

  “采薇，沒有辦法了，你忘記了那醫生說過，盅蟲一旦植入體內就沒有辦法取出。”

  “另外你放心，醫生提前幫我看過了，我身體不會像你這樣對盅蟲出現排異現象，這次絕對能夠成功，鬱邵霆能夠醒來。”

  方采薇腦袋“嗡”地一聲炸了。

  她希望鬱邵霆醒來，但真得從來沒有想過用紀子明的命去換。

  也根本沒有想到，紀子明竟然會因為她，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

  ……

  紀子明即將步入死亡。

  他告訴方采薇，他死前還有最後一個心願。

  希望方采薇嫁給他。

  方采薇答應了。

  這個時候紀子明說什麽，她都會答應。

  她隻恨沒有一種辦法，能夠用她的命去換紀子明的命，隻能眼睜睜看著紀子明赴死。

  紀子明帶著方采薇去選了婚紗。

  方采薇選得，果然和紀子明之前看得一樣。

  他當時覺得白色層層疊加的婚紗適合方采薇，而方采薇選得也是這款。

  紀子明眼中劃過了笑意。

  他就知道，他從來不會算錯。

  就連方采薇喜歡什麽婚紗，他都能夠算準。

  選完婚紗後，紀子明帶著方采薇去了一個地方。

  他說那是他的老家。

  方采薇本以為紀子明的老家是北城，卻沒想到並不是，那是中國一個很偏遠的小鎮上。

  她沒有多問。

  紀子明即將死亡讓她的心頭充斥了悲傷和痛苦，她根本無心去問什麽，現在紀子明讓她做什麽，她都做。

  ……

  與此同時，王醫生開始收拾行李。

  他帶著小徒弟下山。

  小徒弟第一次來到了機場，看得目不暇接。

  他問王醫生要去哪裏。

  王醫生說道：“美國。”

  小徒弟睜大了眼：“師傅你不是說不救外國佬的嗎？原來一個外國佬給了你很多錢你都不救。”

  王醫生神情淡淡：“跟著去就是，不用廢話那麽多。”

  小徒弟就沒吭聲了。

  接下來在等待飛機的時候，小徒弟忽然又想到了方采薇。

  他想到了方采薇昨天拍門那痛苦而又絕望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