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人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可是她又怎麽都想不起來是誰。

  王茹月睜大了眼睛。

  而這邊蘭夫人心緒湧動著。

  她看到了王茹月的白發，看到了王茹月臉上的皺紋，更看到了王茹月那眼睛裏的渾濁。

  她的年紀和王茹月相當。

  可站在王茹月身邊，兩個人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蘭夫人不知道這些年王茹月究竟遭遇了什麽。

  她，竟然會衰老成這個樣子。

  如果不是王茹月臉上有顆很明顯的痣，她幾乎都忍不住了這個女人是陪伴她多年的傭人。

  “茹月，我是蘭婷。”蘭夫人凝著王茹月說道。

  王茹月一怔。

  記憶似白光一般劃過了她的腦海。

  王茹月緊緊盯著蘭夫人的眼睛，片刻後她的嘴唇顫動著：“夫人，是你，夫人，是你。”

  蘭夫人點頭：“茹月，是我。”

  王茹月看起來很激動。

  她渾濁的眼眸似乎都隱隱要冒出淚花。

  見王茹月認出了自己，蘭夫人欣慰了幾分，她靠近了王茹月，聲音壓低了：“茹月，這次我過來是找雅靜的。”

  王茹月楞了一下。

  很快她的眼眸又變得迷糊起來。

  她費力盯著蘭夫人，似乎又忘記了眼前的人是誰。

  蘭夫人指著自己：“茹月，我是蘭婷，你剛剛都認出了我了。”

  王茹月猝不及防笑了起來。

  那笑聲跟鬼哭狼嚎一般。

  接著她又唱起了歌，聽起來有幾分詭異。

  蘭夫人呆住了。

  這邊醫生上前：“夫人，她就是這樣，時好時壞，情緒非常不穩定。”

  蘭夫人停了一下：“那她什麽時候能好起來。”

  醫生搖搖頭：“精神病人的發病完全沒有規律，所以這個我也無法預測。”

  蘭夫人環顧了四周一圈。

  精神病醫院，條件都不會很好。

  她對傑森說道：“傑森，你立即安排王茹月出院，安排進北城最好的醫院，讓最好的精神疾病專家來治療她。”

  “是。”傑森恭敬說道。

  看著還在唱歌一臉瘋瘋癲癲的王茹月，蘭夫人眼中閃過了深深的擔憂。

  王茹月這個樣子，不知道何時才能從她嘴裏問出雅靜的下落。

  蘭雅靜，是她的女兒。

  名字也是她取得，她希望這個女兒幽靜文雅。

  當年她剛生下這個孩子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要和孩子分別，她隻能忍痛將孩子交給了從小跟著她的傭人王茹月撫養。

  這次回來，她是來找她的女兒的。

  她那個除了出生見過一次就再也沒有見過麵的女兒。

  ……

  慕雅靜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在夢裏她看到了化身成魔鬼的鬱少謙，化身成魔鬼的慕純一還有劉玉玉。

  而她，蘇小如，林昊然都是螻蟻。

  被踐踏的螻蟻。

  他們被魔鬼追著，被魔鬼狠狠踩在腳下，最後蘇小如和林昊然都被踩死了，被踩得血流一地。

  隻有她活了下來。

  心中的悲戚衝動天際。

  難道平民就注定要低人一等嗎！

  難道生為平民，就注定被人踐踏嗎！

  “不！”

  慕雅靜忽然喊了出來。

  伴隨著喊聲，慕雅靜醒了。

  她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白色。

  她在醫院。

  下腹隱隱傳來了酸痛。

  慕雅靜瞳孔徒然放大。

  隨後她的手緩緩往下伸，伸到了小腹上，她的手在小腹上輕輕按著。

  一下，一下按著。

  她的孩子沒了，她的孩子沒了。

  她未曾謀麵的孩子。

  第二個，慕小白。

  慕雅靜想要哭。

  可卻覺得哭不出來了。

  原來當真正悲傷到了極致的時候，是連眼淚都不會掉的。

  “我，會向你們討回的。”忽然慕雅靜的嘴裏吐出了這句話。

  隨即她的手放了下來，她的眼睛盯著天花板，臉色很平靜。

  片刻後一個護士走了進來。

  她小心翼翼看著慕雅靜。

  “慕小姐？”她開了口。

  慕雅靜沒有反應。

  “慕小姐？”護士又叫了一聲。

  慕雅靜還是沒有理護士。

  護士走上前，她的手在慕雅靜的眼前晃了晃。

  “有事嗎？”慕雅靜忽然道。

  她猝不及防開口讓護士嚇了一大跳。

  護士往後退了一步，聲音幹巴巴的：“慕，慕小姐，你，你還好吧？”

  “好。”慕雅靜說道。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沒。”

  護士盯著慕雅靜的眼神瞧。

  慕雅靜的眼神沒有發散等症狀，她的眼神看起來是個正常人。

  而她方才和慕雅靜的對話，也足以慕雅靜是個正常人。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護士幹笑了一聲退了出去。

  ……

  “她很好？”葉明啟幾乎是驚呼出聲。

  他不敢置信。

  按照他的推斷，慕雅靜現在已經瘋了，怎麽可能還好！

  那護士很肯定說道：“是真的，我仔細觀察了病人，病人很正常，絕對不像發瘋的樣子。”

  一旁的鬱少謙聲音都有些變調了：“葉叔，這是怎麽回事！”

  葉明啟也不理解。

  這在他看來，完全沒有可能啊。

  他對鬱少謙說道：“少謙，你先別急，我現在去看看她，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

  葉明啟走進了病房。

  他看到慕雅靜正在盯著天花板看。

  他的腳步聲，慕雅靜置若罔聞，甚至都沒有看一眼是誰來了。

  葉明啟走到了慕雅靜的床前。

  他找了一張矮一點的椅子坐了下來。

  站在太高的角度，會讓對方有種壓力感。

  “慕小姐。”葉明啟開了口。

  他說話的時候緊緊盯著慕雅靜的麵部表情，不放過慕雅靜任何一絲的變化。

  慕雅靜轉過了頭。

  這是救過慕小白命的人，這是救過她的命的人。

  慕雅靜開了口：“葉醫生，你好。”

  若是慕雅靜正常的時候，她接下來肯定會問，葉明啟怎麽會來了。

  可此刻，她沒有問。

  哀莫大於心死。

  心都死了，怎麽有空管這樣的細枝末節。

  “慕小姐，非常遺憾，我知道了你經曆的事情，我表示非常遺憾。”

  慕雅靜沒有說話。

  她的痛。

  不會有人懂。

  同樣葉明啟也不會懂。

  葉明啟又道：“你剛剛做完手術，身體還痛嗎？如果有哪裏不舒服的地方讓護士過來看看。”

  慕雅靜緩緩搖搖頭：“不痛，一點也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