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被抓住的一瞬間季冉遲疑了一秒鍾。如果快上一秒他就可以使用防禦結界，那隻幽靈根本不能傷他分毫，但他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理糾結了一秒。可見到律如此愧疚，不得不說他有些悔意，感覺自己有點卑鄙，像是在耍某種小心機一般。

  到了晚間的修煉時間，飯嶋律卻沒能像往常一樣快速入定，煩擾的心事讓他蹙著眉頭心不能靜。季冉看似翻著卷軸實則一直用餘光關注他，他看到律又睜開眼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甚至發起呆來。他索性放下卷軸和律對視，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的主人過了半響終於回過神，見季冉掛著淺笑看著他驚嚇地抖了一下。

  “怎、怎麽了嗎？”“沒什麽。”季冉挪了挪，湊到律近前，“說實話，其實今天都是因為我太大意了才會被那個幽靈抓住。因為反應慢了一點點沒有撐開防禦結界才會這樣的。不過不用擔心，明天早晨我們召喚一下惠比壽讓他幫我治療一下試試看，說不定就會好了。”“……為什麽不現在就試？”律微微側過臉，讓自己努力忽略掉某人灼熱的呼吸，[說話就說話，離這麽近幹嘛……]有些不適應的悄悄紅了耳根。

  “今天已經很晚了。”“那為什麽不早點說？”“大概是之前沒想到？”“「大概」……？”“不要在意小細節……”季冉說著，伸手一推，將律推倒在被褥上，自己也在一旁躺下。“哇！”“好了，早點睡吧。睡不著就繼續修煉。”說完，季冉閉上眼睛，放鬆身體進入了夢鄉。

  季冉是不常做夢的，對陰陽師來說，「夢」是有特殊意義的。靈力深厚的人一旦做夢，可能就會窺測到一些與自己有關的事情，但夢境也容易被邪物侵擾。夜間睡著以後，因為視力被幽靈取走，季冉有些發熱，然後就做起夢來。

  火焰…是火焰，還有人在裏麵……

  這場夢有著莫名的真實感，仿佛透過某人的眼睛去看一樣…季冉心中了然，和那個穿和服的幽靈脫不了關係。

  次日惠比壽來看，使鯉魚旗刷了幾次治療，卻沒什麽效果，季冉本也不指望這就能好，卻見不得律一副失望的樣子。他將夢中的場景敘述一番，又問律之前想起的三、四歲的時候發生的事，隻是律也記得不很清楚，隻好趁早餐時詢問飯嶋媽媽。

  律先是把盛好米飯的碗安穩放進季冉手裏，才問道，“對了，媽媽，我小時候是不是遇到過什麽可怕的事？大概三、四歲吧！記不太清楚了，有好多小孩子來家裏玩兒，外公那時還很硬朗，我穿著和服，那是怎麽回事？”飯嶋媽媽將茶杯擺到季冉能看到的右邊，想了想道，“穿著和服，那是過年咯？”飯嶋奶奶也插口道，“對對對，是過年，覺他們都帶著孩子聚在一起，結果你一個人哭得慘兮兮的。”

  “覺舅舅他們……？那麽那些孩子是表兄弟們？這麽說小司也有來咯？”“來了啊！”律想著小司當時大概六、七歲，也許還記得什麽。飯嶋媽媽心血來潮道，“對了，打個電話邀她來玩兒吧！”

  提起小司，飯嶋奶奶想起小司十歲時發生的事，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看覺和媳婦桃子後來的態度，季冉肯定是做了什麽，解決了小司的問題。她轉頭問季冉，“晴明，你的眼睛情況如何？小司來玩兒不會打擾你休息吧？”飯嶋媽媽聞言也擔心的看著他。季冉搖頭，“不會。我狀態還好。”有些尷尬，他一個寄居在此的外人，這幾年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飯嶋奶奶和飯嶋媽媽卻對他很自然，讓他很是自在，時間久了，倒真的像一家人一般了。

  小司要來，律到院子裏對尾黑尾白交待一番，畢竟表姐也是外公的血脈，能夠看到一些。“你們什麽都不必做，她是有點「看得見」的人，所以要躲起來，不要被她發現。”尾黑尾白雖然失望，還是聽話飛回櫻花樹乖乖待著。

  青嵐在一旁呲笑，律裝作沒看見他。昨夜律也問過他如何能把季冉的眼睛拿回來，他卻隻在那裏看笑話，“不論那個混蛋陰陽師，還是蝸牛和你，都擁有看見眼所不能見之物的能力，還要眼睛做什麽？”律隻當他幫不上忙，還說風涼話，氣得沒給他送晚飯。青嵐被迫餓肚子，就指示尾黑尾白去廚房偷拿，差點被飯嶋媽媽發現。

  小司十歲的時候季冉和律隨飯嶋奶奶去東京，到覺舅舅家裏拜訪，就順手解決的她背後的妖怪，律還記得那時的情形。後來覺舅舅就恢複了和老宅的來往，小司也常常來家裏玩，飯嶋媽媽還開玩笑說讓小司再嫁回本家，覺舅舅給拒絕了，說老宅不適合小司。小司還嘲笑他沒有她高，而且長得比女孩子還好看，律心想正好他也不很喜歡她那類型的女孩子。總之後來兩人不知為何成了損友，就喜歡互相拆台，都是不太愛說話，在學校裏交不到什麽朋友的類型，一塊兒玩兒的時候倒還算融洽。

  小司仍是留著及腰長發，精致的容貌讓她看起來像漂亮的人偶娃娃，隻是一身深色略成熟的套裝讓她顯得有些陰沉。

  “律。”小司慢慢走近，舉起右手示意律，“你看。”“駕駛執照？”“……”“？”律有些莫名，看著小司麵無表情的臉，“想要我羨慕，應該裝得更臭屁一點吧？”小司收起駕照，偏過目光，毫無誠意道，“抱歉，我天生個性陰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律也想過是不是幼時的經曆讓他這個表姐壓成了這個性子，但想想仍是覺得這應該是本性…真奇怪，覺舅舅和桃子阿姨都不是這種性格的，為何小司卻…

  “聽說晴明先生失明了，我是來慰問的。”小司的目光中微不可查的帶了些擔憂。“還好，隻有左眼…很快就會沒事的。”律堅信道。他一定會找到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