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宋言的話音落下，四周頓時把變得安靜下來，隻剩下藤蔓在地上摩擦的沙沙聲。

  凝兒站在最後方，看著宋言的目光有些複雜，一時間判斷不出這人究竟是故意搗亂，還是當真是聽說了傳言，這時候提前說出來。

  畢竟按他的說法，聽起來好像也沒什麽破綻，頂多按他和趙岑的關係，主動上門的可能性不大，但同樣可能是從其他渠道得到了消息。

  否則隻是隨口一說的，沒理由如此篤定那劍是假的……

  按照計劃，她應該在銀袍的要求下回去取劍，爭取到一個和趙岑獨處的機會。

  門中弟子會提前在地下布置好幻陣，配合自己的絕情道，爭取一次將趙岑拿下……這個拿下當然不是殺死，如果隻是想刺殺的話，以往有的是好機會。

  但一個死去的四皇子毫無意義，隻有接受了絕情道魅惑的皇子，才能成為仙音宗真正的助力。

  隻是平日裏趙岑深居簡出，幾乎不可能讓凝兒與他獨處，更別提事先布置。

  本來是想在納妾那天動手，但如今計劃有變，上陽河燈會就成了最好的機會，連大師姐都親自出麵布置，這次行動絕對不容有失！

  凝兒微微咬牙，心中已經在思索如何破局。

  趙婧華倒是向宋言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她認為宋言完全是為了自己才開口的。

  否則他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無論劍是真是假，鍾瑜都不會為難他們師兄弟——又沒有好處，平白殺戮兩名大光明寺弟子，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麽？

  正魔不兩立，那是因為彼此仇殺，回去宗門都是能領到功勳和獎勵的，鍾瑜又不是真正的魔道中人。

  而那邊鍾瑜也確實陷入了糾結當中，他心中偏向相信宋言說的是真話，畢竟對方在這件事上確實沒必要騙他，而且等劍拿回來立刻就能驗證。

  再者這邊是出身大光明寺的局外人，那邊是身在局中的仙音宗，你問一百個人信哪邊，九十九個都選前者，還有一個是傻子。

  所以這個時候的鍾瑜，已經嚴重懷疑自己上了仙音宗的當，魔宗幹這種事簡直不要太正常。

  隻是以他的城府，也不至於當場質問，自爆來曆。相信甩給那仙音宗弟子一個眼神，就足夠她領會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宋言在這個時候反而主動開口：“鍾先生要是不信，我去替你把劍取來就是了……讓顏小姐與我一道，也免得你認為我在其中做手腳。”

  宋言說得直白，還主動說要與顏丹玨同行，更讓鍾瑜放心，虛偽地笑了笑道：“大師坦蕩。有顏小姐同行，在下自然是放心的……大師今日相助鍾某記下了，將來若有機會，自有所報。”

  話音落下，宋言腳邊的藤蔓也迅速退去。

  宋言隻是擺了擺手，走到顏丹玨身邊，又問道：“你知道趙岑這時候在哪裏嗎？”

  顏丹玨一臉茫然：“我哪知道這種事……”

  不用等宋言再問，旁邊終於有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來：“我……我知道四皇子殿下在哪。”

  眾人不由轉頭看去，開口的正是侍女凝兒，她驟然被眾人盯住，頓時又低下頭去，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趙婧華不由愕然道：“凝兒，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兒，你怎麽知道的？”

  凝兒當然知道，但這時候她沒法說明真實原因，隻好低著頭道：“我前兩天跟翠兒閑聊，聽到過殿下要在上陽河上遊的位置，單獨舉辦一場酒會……隻要沿著河找上去，想來就能找到了。”

  “原來如此。”趙婧華不疑有他，不由伸手揉著凝兒的頭發，笑道，“好凝兒，這回你可是立功了！”

  凝兒頓時露出一個笑容，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像是被自家小姐誇了一句很是高興。

  但她心中卻一片冷靜，正在琢磨著如何從此地脫身……實在不行的話，隻好先將知情者打暈或者幹脆滅口。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宋言又在這個時候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個誰，你來帶路吧。”

  他指了指凝兒，又看向鍾瑜，說道：“鍾先生，再帶個導遊過去，你沒意見吧？”

  “當然。”鍾瑜做了個請的手勢，別說早知道這個“導遊”是同謀者，就算沒這一茬，他也不在意——走兩個還是走三個都沒區別，隻要趙婧華還在即可。

  ……

  片刻後，宋言一行三人走出鍾瑜的幻陣，又辨認了一下方向，確認他們其實沒有被挪移出來太遠，這裏是在上京城郊，距離上陽河也就一刻鍾的路程。

  宋言其實心中已經差不多知曉一切，但他沒有提前阻止的想法，甚至有意推動仙音宗的計劃。因為他不介意拿趙岑當誘餌，把仙音宗的人都釣出來。

  連戚慕詩之前都敢這麽幹，宋言又哪裏會在乎區區一個趙岑的死活？

  在這個過程中，如果有機會做暗中的黃雀，拿下一兩個仙音宗弟子，搜尋天音訣的後半部分當然最好，沒有機會就放棄。

  而首要目標則是，與神武堂搭上關係，由他們去攔下仙音宗的計劃，宋言接下來要開辦印刷廠，神武堂是繞不過的一道坎。

  於是宋言在走出來後不久，口中對凝兒道：“我們兵分兩路，凝兒，你去上陽河找趙岑，我們和顏姑娘去報官。”

  “啊？”凝兒還沒說話，顏丹玨便驚叫一聲，“那人肯定在附近布置了陣法，要是被他發現，婧婧就危險了！”

  顏丹玨其實一點不傻，她從聽到鍾瑜任由她離開，就知道對方不怕她偷偷出去叫人，多半是早有倚仗在手。

  宋言卻神色不變：“所以我們不能找六扇門，神武堂也不行。回去找你爺爺，讓他來安排人手……或者要是他肯親自出手，鍾瑜不可能跑掉。”

  顏丹玨聽著有些猶豫，她當然知道自家爺爺的強大，可為了這點小事就請他出手……

  是的，在顏丹玨看來，今晚確實隻是一件小事。畢竟一沒鬧出人命，二沒發生實質上的衝突，對方的目的也隻是求寶而已。

  區區一件寶物，還是自己用不上的東西，給他就好了，能值多少錢？頂多事後再報複回來。

  顏丹玨並不擔心自身的安危，以她的身份，身上哪能沒有幾件護身寶物？真到了魚死網破之時，還不知道是誰生誰死。

  顏丹玨在這猶豫，那邊凝兒可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宋言此人心思如此“歹毒”，動不動就要請顏一顧出手……

  那可是當朝太師，成丹數百年的大人物，縱然是自家師傅見了他都要執晚輩之禮，天下宗師都也沒幾人敢說穩勝於他。

  親自出手對付一個未成金丹的小角色，虧你說得出來？

  但凝兒又怕得很，畢竟是自家孫女險些落入賊人之手，萬一顏真人一怒之下當真去抓了鍾瑜回來，隻怕仙音宗插手其中的計劃立刻會暴露。

  而以顏一顧的手段，隻要知道自己是仙音宗弟子，一個念頭就能將自己鎖定……

  一想到這裏，凝兒頓時不寒而栗。

  “宋、宋公子……”凝兒知道這時候開口有違人設，但也隻能強自道，“我覺得還是以小姐的安全為重，沒必要節外生枝……”

  她心中斟酌了許久，還是決定這樣開口，至少看上去是為趙婧華著想，不至於聽起來太過突兀。

  果然顏丹玨皺眉點頭，顯然也比較讚同她的想法，並沒有產生懷疑，讓凝兒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這才轉頭看向宋言。

  啪！

  宋言二話不說，抬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抽得凝兒腦袋一歪：“我跟顏姑娘商量，有你說話的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