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睿收到了安茉兒寫來的公文，為東陽縣的疫情揪心，東陽縣比金華府的形勢還要嚴峻。

  又被她一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逗的苦笑。

  他已經傳書讓後方大力支援，也給朝廷去了求援急報，戶部那些老家夥這時候若敢拖他後退，回去看他怎麽收拾他們。

  後方的物資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但附近沒有疫病的縣城倒是可以調用，今天已經調來了一百匹棉紗，一百匹棉布，還有藥材若幹。

  李明睿命人勻出四成給東陽縣送去。

  上午發的求援，晚上，物資便由快馬運來。

  眾人咂舌，安茉兒在齊王殿下那真得臉啊，什麽時候見過這等有求必應的速度？

  往年發大水，東陽縣向金華府求援，往往求了也白求，要麽就是拖上十天半月才送來杯水車薪。

  安茉兒命人馬上把紗布棉布送去繡坊，藥材送去病遷坊和隔離所。

  自己則坐下來又把齊王殿下的回複看了一遍。

  ……收到公文，悲痛東陽之難，形勢嚴峻，更要保重自身，一城安危皆係你身，定以大局為重，今日從各縣城調來的物資，東陽四成，烏傷和麗州隻得一成，但凡金華府有一丈棉布，必定給你一尺，不讓巧婦做無米之炊，叮囑再三，保重！保重！保重！

  安茉兒低低自喃：你也保重。

  夜深人靜，今夜來回事的人少，安茉兒對著那張藥方苦苦回想，現在基本確認疫病就是肺鼠疫了，她真的看過資料肺鼠疫的藥方，當時還無聊的背過，都有什麽來著？

  安茉兒在紙上寫了又寫。

  莫衝給她倒了杯熱茶：“我看你還是去休息，你又不是大夫，怕是連藥方都看不懂。”

  “哎呀，你別管我，你自己去休息。”

  “你忘了殿下的叮囑了？”

  “殿下他自己這會兒肯定還在忙。”

  她隻是負責一城，他要負責的全國，他更忙，而且他的身體比她差多了。

  莫衝無語，她跟殿下還真是一路人。

  “你這樣下去，我保證你撐不過五天。”莫衝悻悻道。

  “我沒你想的那麽嬌弱。”她可是每天鍛煉的人，每天都爬山的，還練拳。

  “我看你啊，就像那生石灰，水一澆就咕咚咕咚冒泡，一碰到事兒，你就熱血沸騰精神頭比誰都足。”莫衝揶揄她。

  安茉兒腦子裏閃過什麽東西，想抓又沒抓住。

  “你說什麽？”

  莫衝訕訕：“沒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

  “好話不說第二遍。”

  “不是，你剛才的話讓我想到了什麽，你再說一遍，趕緊啊！”

  莫衝支吾道：“我就說你像……像生石灰。”

  生石灰？生石灰……

  安茉兒眼睛發亮：“中二兄，太謝謝你，我想起來了。”

  沒錯，是生石膏，還有仙鶴草，大黃，三七粉。

  這些是這藥方上沒有的，她記起來了，那藥方上有這幾味藥。

  安茉兒寫下這幾位咬，起身去穿防護服。

  “哎……你穿這個是要幹嘛去？”

  “我去找方大夫。”

  莫衝驚愕：“大半夜的你要去病遷坊？”

  “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去就回。”

  安茉兒已經快速的穿好衣服。

  “你等等……”莫衝也趕緊去把防護服穿上，他決不能讓她一個人去病遷坊。

  莫衝駕了馬車把安茉兒送到病遷坊。

  夜晚，整座城都安靜了，隻有偶爾響起更夫的梆子聲，喊著宣傳防疫事項的口號。

  “少出門，少聚集，勤洗手，勤通風，戴口罩，講衛生，打噴嚏，捂口鼻，噴嚏後，慎揉眼，有病狀，早就醫，不惶恐，不傳謠……”

  鄭主簿倒是會利用人，讓更夫夜間敲梆子宣傳，也給衙差們省省力，有幾個衙差喊的嗓子都啞了。

  別處都很安靜，但病遷坊依然燈火通命，沒看見送進來的人，倒是有不少抬出去的。

  安茉兒揪心呐！明天死亡數據不知會有多少。

  進了病遷坊，安茉兒找到正在搶救病人的方大夫。

  那病人在噴血，鮮血濺在幾個醫護人員身上，要不是穿著防護服，肯定中招了。

  安茉兒默默地退了出來，站在外麵等，不多時方大夫出來了，安茉兒朝裏頭看了眼，醫護人員已經用白布將那人蓋上。

  死了，沒救回來。

  “方大夫。”安茉兒喚道。

  方大夫好像有些沮喪，有氣無力道：“去藥方說話。”

  安茉兒跟著方大夫去了藥方。

  方大夫清理著身上的血汙，一邊說：“到現在，一個都沒救回來，哪怕能救回來一個也好。”

  說到後半句，已經哽咽。

  這種無力感和絕望，不是隻有病患才有，大夫也很崩潰。

  找不到方法，救不了人，隻能眼睜睜看著病患一個個死去，真的很崩潰。

  “方大夫，還請堅強些，您若是絕望了，病人更絕望，這滿城的百姓更絕望。”安茉兒鼓勵道。

  方大夫點點頭：“我知道。”

  “大人這麽晚過來，是有事兒？”

  安茉兒趕緊掏出寫好的藥名：“方大夫，您看看這幾味藥是不是可以用於治療疫病？”

  方大夫看了後，問：“哪來的？”

  “我在齊王府做過客，在齊王殿下的藏書裏翻到過一本古籍，裏麵提到的病症跟這次疫病挺像的，當時我就看了一眼，記住了幾味藥。”安茉兒又拿齊王殿下當擋箭牌，不得已，她一個鄉下丫頭，又是廚子，你說你懂醫，誰信？

  她也確實不懂，隻是憑著記憶，寫出這幾味藥而已，全方如何她是根本想不起來了。

  方大夫一聽是從古籍上看來的，便認真思考起來。

  “生石膏有清宣肺熱，止咳平喘的功效，仙鶴草有收斂止血，截瘧，止痢，解毒補虛之功效，大黃有攻積滯、清濕熱、瀉火、涼血、祛瘀、解毒等功效，三七粉可止血、散瘀、定痛……”

  方大夫拿著藥方思忖，安茉兒不敢說話，怕打斷了方大夫的思路。

  良久，方大夫坐下來，提筆蘸墨，重新寫方子，邊寫邊道：“大人，若是此方有效，您可是立了頭功了，我等翻遍古籍都未能找出相似的病症和醫治之方，沒想到齊王殿下府上卻有我等遍尋不見的救命古籍，回頭定要向齊王殿下借來翻閱。”

  安茉兒訕訕，問：“這幾味藥真的能用？”

  方大夫斬釘截鐵地告訴她：“能。”

  好吧，隻要能救人，相信齊王殿下不會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