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滿……”

  外麵又叫了一聲。

  金滿這下聽清楚了，真的是安茉兒在叫他。

  金滿趕緊爬起來，想開門，門卻打不開，這裏的門都是從外麵鎖上的。

  “安大廚。”

  “金滿，你還好嗎？”

  金滿回頭看了眼同房間的幾個人，說：“還好。”

  其實他感覺自己已經開始發熱了，但是怕引起同房間的人的恐慌，聽說，隻要發熱了就會被送進病坊，他不想去，病遷坊裏每天抬出那麽多死人，進去了隻怕會死的更快。

  “安大廚，聽說你們東桑村很安全。”

  安茉兒心裏苦澀，勉強笑了笑：“是啊！東桑村預防的早，隔絕了所有可能染病的途徑。”

  “那你怎麽還來這裏？”聽說東桑村隻出不進，出來了就回不去了，外麵這麽危險。

  “自然是來傳授防疫經驗，我在名冊上看到你的名字，所以進來看看你。”

  金滿心裏很不是滋味，這時候怕也隻有安茉兒會來看她了，人人談瘟疫變色，避之唯恐不及，更別提來這麽危險的地方，他離家的時候，大哥還罵他，禍害全家。

  “安大廚，我不該不聽你的勸告，是我害了小乙他們，小乙已經被送進病遷坊了。”金滿哽咽道。

  安茉兒被戳到痛處，不敢告訴他，小乙昨晚已經走了，流著淚不舍的走了。

  “嗯！我已經聽說了，我會去看看他。”

  “你別去，那裏是最危險的地方。”金滿急促道。

  安茉兒深吸一口氣，壓製住心頭湧動的難言的悲傷，問道：“你在裏麵被子夠不夠？吃的怎麽樣？”

  她知道發病的人寒戰高熱，特別怕冷。

  “我帶了棉被來，吃的也還行，有粥有饅頭，免費的。”金滿自嘲地笑了笑。

  “而且這裏的大夫早中晚都會來檢查。”早上來檢查的時候他還沒有發熱，中午怕是躲不過去了。

  “那就好，這邊負責的小沈大夫醫術高明，而且你本來身體就好，不會有事的。”安茉兒寬慰他。

  “但願吧！”金滿根本就不抱什麽希望。

  如果這疫病能治，也不會從西南蔓延到這邊來。

  安茉兒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沮喪：“你別喪氣啊，保持良好的心態很重要，現在朝廷派醫署的大夫過來了，他們是專門醫治各種疫病的，更何況，你不一定就真染上了。

  金滿精神一震，朝廷派醫署的大夫來了？

  那……或許大家就真有希望了。

  “安大廚，我聽你的，如果這次我能活下來，以後我全聽你的。”金滿保證道，希望老天給他這個機會。

  “好啊，等疫情過後，你跟我去金陵開酒樓，你來給我當大廚。”

  “沒問題，我也想去金陵見識一下，聽說金陵今年要舉辦廚藝大賽，我還想去湊個熱鬧。”

  “廚藝大賽肯定要延期了，說不定等疫情過後咱們再去都趕得上。”

  “那太好了，到時候一起去。”

  兩人開心地聊著將來，心底皆是苦澀，都知道那樣的將來已經很渺茫了。

  從東院出來，安茉兒找到正在給即將入隔離所的病人做檢查的沈謙，叫到一邊去說話。

  “沈大夫，可不可以從病人還沒發病就開始醫治？”

  沈謙一愣。

  “鍾大夫說，這疫病一發病就很凶險，兩三天就死亡，而中藥見效又慢，如果我們從疑似就開始醫治，情況會不會好一些？”

  沈謙認真思考了下，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如果從疑似就開始醫治，我們的藥材遠遠不夠，病遷坊那邊的供應本來就很緊張。“

  “但我們把藥用在可能救治的病人身上不是更好嗎？能救一個是一個。”

  “你我都清楚，所謂疑似，基本就是了，或者，我們找一部分病人先實驗一下，若是有效的話，就說明此法有效。”

  沈謙被說動了：“那我找幾個人試試。”

  “四十九號金滿，算他一個。”安茉兒道，目色坦然。

  就當她徇私好了，她一定要盡可能的救金滿。

  沈謙懂了：“好。”

  不能說她是為了救熟人才提出從疑似便開始醫治，她說的確實很有道理，染病的一旦發病，根本就救不了，若此法可取，能救活多少人？便是大功德了。

  其實她能從東桑村出來主持大局，就是大功德。

  巳時前，鄭主簿把人數報上來，到目前為止，已經排查了四千九百戶，發現死亡人數三百零七名，有近距離接觸的九百多，都送去隔離所了，沒處理掉的屍體都送到城外焚燒了。

  用安茉兒教的法子，果然效率大大提高，今晚必定能完成城裏的排查，各村的數據今晚也能統計上來。

  “鄭大人，辛苦了。”安茉兒看到這樣的數據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這一千五百多人又接觸了多少人？無法估算，人手不夠，你要再統計跟隔離所的人接觸過的人，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隻能從現在開始發現一起，隔離一起。

  “大疫當前，敢不效死力？若非胡縣令下令封衙，其實衙門裏很多人都想出去救災。”鄭主簿道。

  安茉兒：“之前的事，我說了不計較，隻看之後，做得好的，表功，做的不好，記過，鄭大人我知道你心裏是裝著百姓的。”

  之前分家的時候就是鄭主簿來的，處事還算公道，安茉兒對他的印象不錯。

  鄭主簿略略心安，他是真怕安茉兒秋後算賬，畢竟疫情擴散到這個地步，胡縣令需要負最大的責任，但他這個佐官沒能盡到勸阻的責任，他也罪責難逃。

  鄭主簿去完成他未完成的任務，安茉兒開始寫公文，全縣多少人口，排查了多少人口，死亡多少，隔離多少，全部記得清清楚楚，然後就是要物資，什麽都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物資無法抗疫，總不能讓大夫，所有辦事人員赤膊上陣。

  苦，她要叫，辦法，齊王殿下自己去想。

  並在公文的末尾寫上她的設想，從疑似開始醫治。

  如果齊王殿下認同，那麽金華府那邊也可以開展起來，能多救幾個算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