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帝都郊處宿客棧
作者:W悠然見南山      更新:2020-06-24 09:24      字數:3337
  天色將暗,一直躺在床上的易末染終於微微睜眼,醒了過來。一歪頭,就看見司無渡擔憂地走來走去,他微微一笑,用著有些沙啞的嗓音,道:“無渡,我沒事,不必擔憂。”

  他頓了頓,不禁自嘲道:“我堂堂一觀之主,竟被那血嬰一掌擊暈,當真慚愧。”

  司無渡聞言,連忙搖頭,並一臉歉意地道:“觀主莫要自責,是無渡連累了您。觀主的救命之恩,無渡還不知要如何答謝。”

  此句情真意切,易末染恍惚了片刻,輕聲說道:“不必如此,我修為比你高,理應保護你。而且,你無需喊我觀主。按年歲我們應是同輩,喚我名字便可。”

  司無渡點點頭,露出了微笑,易末染也不知怎的,竟盯著無渡看了許久。見司無渡注意,便輕咳一聲:“咳咳……血嬰呢?它後來然如何了,你受傷沒有?”易末染越想越後怕,自己暈倒後,憑無渡的本事,能擋得住血嬰嗎?

  無渡則並未太放在心上,他道:“我從您的黃布袋中拿了幾張符,布了個陣法,這才壓製住它。”

  易末染點點頭,讚賞的看著司無渡。他從布袋中取出一個木匣子,將還在陣法中血嬰收入匣中。貼了張黃符,又待放回袋中。

  “不滅了他麽?”司無渡不解,易末染聞言,笑了笑,解釋道:“此言差矣,你還剛入門,凡事不能趕盡殺絕。”

  司無渡聞言,瞳孔縮了縮,隨後又微不可察地一笑,低頭應下,顯得十分誠懇。

  “竹緣觀如此名揚天下,原來有著這樣一層原因,若是其他道派也能心存善念,想必永盛國就不會是這般景象了。”司無渡的的確確地佩服這位觀主,也毫不吝嗇的說出自己的敬仰。

  “無渡謬讚了,我們隻是延續了師父的精神,方才的那些篆符,也是都是師父也就是家父傳授給我們的。”易末染道。

  “我也曾自己畫符布陣,卻不如今日那幾張符篆威力強勁。令尊不愧是名揚天下的驅魔宗師。”司無渡實話實說,他自己確實研究過幾年道術,單看易末染之前定住血嬰的身法和符篆,都是一等一的好。

  易末染笑了笑,道:“這篆符我也是練習了數次才能運用自如,你第一次用便能布出陣法,實屬不易,想必也是師從高徒,不知無渡師從何處,若是能與令師探討一二,想來也是能有不少收獲。”

  司無渡怔了證,神情十分悲傷:“師傅已經仙去。”易未染不禁有些心疼,有些自責為何要提起他的傷心事。司無渡低了低頭,眼中閃過一絲狡猾。

  的確,他司無渡的師父,便是在五百年前就仙逝了的老冥王。

  易未染不安的望著他,便瞧見司無渡臉上難以掩飾的悲傷,不由得更加自責:“都怪我,我不該提這些的……”

  可無渡一愣,搖了搖頭,又像想起來什麽一般,抬頭道:“觀主,您救了我。就讓我跟著您報答恩情吧,無渡已是無家可歸了。”他又改了稱謂,可憐兮兮的模樣讓末染猶豫起來:“可我要去帝都收拾攝青鬼,你……”

  “無渡不怕死,隻願報答恩情。”此時此刻,他不是那個隻手遮天的陰間冥王,而是修為淺薄的道士司無渡。

  易末染無奈的笑了笑:“那好,不過,你也要千萬護好自己。我可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

  “好。”司無渡笑了,俊臉綻放的笑意更深,易末染從來不知道,他是這三百年來,頭一次,真心地笑。也不知是因為目的達到了,還是什麽別的……

  有了相伴的,易末染也十分欣喜,雖最初還在擔心司無渡會被攝青鬼所傷,但不知為何,他願意相信司無渡方才應下自己的話。

  原本日日悶在觀中閉關的易末染,遇見一個與自己誌同道合的少年,更是打開了話匣子。幸而,這一番攀談也十分融洽。

  原本就是忙了一天,兩人都有些累了,易末染身上又有傷,於是便決定在這間客棧住一晚。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打算住店的時候,才發現問題——“客官啊,近日北方百姓來此避旱,帝都的人又忙著往外跑,是以小店人滿為患,這位公子又隻要了一間房。現下已經沒有剩下的房了。二位皆是公子,不如湊合歇息一晚?”

  客棧小二因到處端茶而跑的大汗淋漓,一邊笑一邊問。

  看來這客棧的確生意不錯,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易末染看著小二的笑,心頭劃過一絲尷尬。

  他抬起頭來,用目光尋問司無渡的意見,司無渡唇角微抿,示意沒問題。易末染這才定下。

  待小二轉身離去,司無渡輕笑一聲,裝作不經意道:“國禍臨頭,居然還能因為生意好而笑的出來……嗬嗬。”易末染聞言,看向司無渡,眼神有些複雜。

  入夜,二人匆匆用過晚膳,見時候還早,便坐在窗邊下棋,此時天公作美,竟下起了淅瀝小雨,微風陣陣,雨滴打在葉間,叮咚成樂,別有一番風味。

  此刻,易末染很想把身上的擔子卸下來,哪怕一刻也好,不願再煩心攝青鬼和旱魃,隻想認認真真的對待麵前的對弈之局。

  “無渡,你說為何攝青和旱魃會同時為禍世間?”果不其然,在一個風雨之夜,易末染心中多少還是會有些憂慮,司無渡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棋子,卻仍道:“不知,許是巧合?”

  易末染自然清楚司無渡會回答什麽,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麽想的。不再多說,易末染專心對弈。

  可方才的一番話,擾亂了司無渡的心緒,以至於接下來的棋局連連失利。

  “你沒用心。”易末染一語點破,讓司無渡回過了神,司無渡微微低下頭:“無渡棋藝不精,讓您笑話了。”

  此話一出,易末染當然不信,開始那幾局,司無渡招招淩厲,自己毫無勝算,他那也叫棋藝不精?

  “無渡許是累了,今日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趕去帝都,不如早些歇息。”易末染並未拆穿他,反而為他找了個台階下。司無渡點頭應下。

  然而……當易末染想起一個房間隻有一張床的時候,有些許尷尬的在那裏,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司無渡也有些尷尬,但還是首先道:“我可以睡地下,你睡床上吧。”

  易末染十分頭痛,自然不願意司無渡睡地下,便道:“都是男子,共睡一床沒什麽不妥。今夜便擠擠吧。”說完,末染還十分尷尬的咳了幾聲。

  司無渡也罕見的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不過多時,也就應下了。

  深夜,原本淅瀝的小雨轉為狂風驟雨,易末染躺在司無渡身邊,起先一直紅著耳根,後又看著司無渡的睡顏,漸漸入睡了。

  但其實,司無渡哪裏睡得著,不過是注意到易末染在看自己才裝睡緩解尷尬。

  待易末染沉沉入睡後,司無渡睜開狹長的鳳眼,竟開始反盯著易末染看。不知過了多久,司無渡不僅毫無睡意,反而覺得他越看越耐看。

  正值此時,天中傳來雷聲,驚得易末染皺起了好看的劍眉,司無渡眯起來鳳眼,手一揮,屋中隻剩使人寧靜安睡的雨聲,任憑外麵怎樣電閃雷鳴,房間中,始終是一片安詳。見易末染鬆了眉頭,司無渡竟又綻出了一抹笑,如仙如奐。

  正笑著,隻見易末染不知何故,睡得又不安穩了,他緊緊皺著眉,似在夢中遇到了什麽十分可怕的東西,司無渡見他如此,頓時慌了,想叫醒他卻又於心不忍,手足無措極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麵前的人做個噩夢,自己竟會慌亂。

  鬼使神差的,司無渡一把將這個被噩夢折磨的人攬入懷中,低聲安慰。

  說來也奇怪,易末染被攬入懷中後竟漸漸的安靜下來,緊皺的眉頭鬆開。睡容祥和,仿佛整個世界都美好了。

  司無渡鬆了口氣,可不知為何他總是睡不著,和易末染同床共枕有些莫名的燥熱,所以逃也似的出去降溫了,來到客棧的後院。

  司無渡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他幹脆施了個法,變出個小亭子,打算坐一個晚上。

  由於客棧坐落在郊地,樹林相互成蔭,正是一派末夏之景。因是深夜,周圍一派靜謐,遠山斜林,隱隱約約勾勒出當年的盛世之景。

  不知過了多久,遠山處仿佛已泛白,恐是要天亮了,司無渡則不覺得有多美,手一揮,亭子便不見蹤影,正打算回去,卻迎麵撞見一個人……

  “末染?”司無渡驚著了,因為眼前這人隻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原本束著的黑發也散下來,最驚人的是他還赤腳站在地上!

  易末染睡意朦朧的眼睛還在怔怔的看著自己。司無渡黑了臉,差點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施法幫他穿好衣裳的念頭。

  隻見易末染一看到司無渡,便綻開了笑容:“無渡,我還以為你一個人走了……呃,不是我舍不得你,就是現在局勢危險,你還在和我一起比較安全……”他不自然地偏了偏頭,臉上有些發熱。

  司無渡哭笑不得:“無渡說好要報恩,便一定會報,又豈能獨自離開呢?況且你還有傷,怎得就這樣出來了?”

  易末染頓了頓,揪了揪袖口,嗓子不禁有些發幹:“你不提我都忘了,隻是我碰不到身後,還要勞煩無渡幫我看看背後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