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haw. (2)
作者:
邢風 更新:2020-06-23 23:40 字數:8433
n的一刻,似乎還想找些話搪塞,但不久就索性放棄。
他觀察著John的表情:吃驚、憤怒,最後是沒來由的失落。
「你應該讓我去。」
John說。好似當初Sherlock做了這個選擇就可以防止這些發生。
「為什麽?」
「你都受傷了還問我為什麽?」
「John,你知道,如果你跟著我,並不會改變什麽。我還是會被那把刀子劃傷。」
Sherlock煩悶地走到書桌旁,無目的翻動成堆資料。找點事情做可以化解自己的尷尬,正常人都這樣的。普通時候,他會選擇正麵迎擊,但這回Sherlock確實是有意——有意把John留下。
「我隻是不懂,為什麽你突然又獨斷獨行了。」
「如果我說是因為你會影響我辦案,你會相信嗎?」
「老天,當然不信!」
「好吧,那是實話了。」Sherlock聳肩。
John垂下腦袋,長出一口氣。
「好,如果你真的想念那樣獨來獨往的日子,我成全你。但——我希望你知道,」他嚥了嚥,音量不自然地降低,「我不喜歡你不告而別。」
「收到。」Sherlock對著書桌上的文件吐出兩個字,心不在焉。
之後John每天都在燒杯底下找到Sherlock留的訊息。
上頭寫了地點與留話時間。
其實Sherlock對每一張給John的字條都動了點手腳。
但那人從來沒有察覺。
若他有一日突發奇想把那些紙拿到紫外燈下,就能瞧見上頭清清楚楚寫著:
「你從來就不隻是我的室友。」
盡管那句點之後還有千言萬語,他最多隻能做到這樣了。
Sherlock從來不懂得口頭表達情感,盡管這是最快速也明白的方法。
尤其是某個字,某個單音節的毀滅性字眼。
純粹,但從不簡單。
他們之間探討過許多問題,有時是茶餘飯後的閒聊,有時是激烈的爭辯。有些話題到最後無疾而終,有些則持續數日至一禮拜不等。
前幾天他們討論過案子的進展,這是最普通的話題。昨天他們談的是Mycroft的近況,當Sherlock提到他的兄長和Lestrade其實早已關係匪淺時John倒很是訝異,但也沒作任何評論。
「John,你似乎是誤會了。」Sherlock聽的出來,John根本沒有領會要旨,「我的意思是他們是——咳。」
這一回John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哈。我還真沒想到。」
「我也是。」
接著就靜了下來。總是有太多心照不宣的時刻,他們會在一樣的時間點留給彼此思考空間。
這正是他們所需。
今日他倆沒有作任何討論,Sherlock在窗邊拉琴。
樂聲悠揚如微風拂麵。這對John而言是最放鬆也自在的時候。
他沉醉於此。琴聲卻戛然而止。
偵探如舞劍一般旋過身,琴弓直直指向John的鼻尖,「說。」隻有一個字的命令。
「什麽?」
「John,你在思考。我希望我的聽眾心無雜念。」
醫生似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瞞不過你。」
「嗯,完全正確。」
他深吸一口氣,「我和Sarah分了。」
John對於自己的冷靜吃了一驚。
他幾乎沒有任何感想,連微乎其微的憂傷都不曾有過。並不是刻意壓抑,一切像是安排好的——時機到了,便是謝幕。
他輕描淡寫地和Sherlock提到這件事,那人也輕描淡寫地回了個優雅的音節。
「嗯。」
好似他們隻是在談論晚餐的內容罷了——不,說不定討論食物,他們的情緒還會比這激昂的多。
Sherlock幫他泡了杯茶。
John接了過來,什麽也沒說。
琴聲響起。這次Sherlock提弓演奏的曲子比以往更加淒切哀痛。
「Sherlock……我並沒有那麽難過。」
「這一次,我並不是為你而奏。」
「為了那女孩,Sarah?」
偵探輕笑一聲,「怎麽可能呢。」
John總是看不見Sherlock演奏時的麵容。有時,他還真想讓他麵對自己,看他奏出令人痛徹心扉的曲子時臉上是怎麽樣的表情。
風聲陣陣被樂聲擋在窗外。
「我需要新鮮空氣,出門吧。」
剛用完早飯,Sherlock就對John要求道,「去一趟巴茨,應該有新的肝髒可以用了。」
「每次聽你這麽說都亂恐怖的。」
「你不也習慣了。」
「是啊、是啊,全世界除了我還有誰能忍受你?」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躲過你的信任危機。」
相視而笑。
計程車停在醫院前,這是一個他們進出無數次的地方,就像——Sherlock的第二個家,或許也是John的。
就某方麵而言,這對他們都別具意義。
是一段緣分的濫觴。
Sherlock在實驗室裏找到Molly。簡單打了招呼、領了東西就打算離開,卻見John直盯著某一處——那是一臺顯微鏡。
「John。」
「噢,抱歉。好了嗎?」
Sherlock站在那人身後,朝他的視線方向看去。
「有什麽問題?」
「顯微鏡,」醫生笑笑,「少了你還挺不習慣。」
偵探饒富興味地走近,「除了這個——你還想到了什麽?」
Sherlock幾乎是貼著John提問,他的胸口緊緊貼著他的後背。也不管一邊的Molly怎麽用奇異的眼光望著他倆,John深吸一口氣,「都是你。每回我進入這間實驗室,想到的都是你。」
軍醫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接著Sherlock繞到他身前,和他相視。
「你想不想知道,什麽東西讓我聯想到你?」
他的眼神熱情而危險,不禁讓John覺得大事不妙,他退後幾步,似乎正中那人下懷,不費吹灰之力被逼到牆角。
Sherlock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接著俯下身子。
「是什麽?」John說,話音冷靜。
兩人的臉一吋吋迫近,Sherlock的唇最終停在John耳邊,卻是一個字也沒留。
他能感受到Sherlock用自己的手拉了拉他的,僅僅一秒鍾——接著急忙鬆開,抽回自己的氣息,大步流星往門口走去。
「Molly,謝謝。」
那人明顯地錯愕了,她撇過頭看向John,「他從來不說謝謝。」
John從方才的情境裏回過神,「他就是那樣,」醫生想了想,聳聳肩:「就連我都摸不透。」
他將手放入口袋,卻掏出了一小張剪報。
粗體字寫的是:Everything.
John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見Sherlock早已走遠,才忙不迭地跟上去。
有時John會夢見那雙沉靜的冰藍色眸子。
夢裏,他在會他耳畔輕歎著呼喚John的名字,伸手撫上他的麵頰,輕柔而禮貌親吻他的前額。
沒有故事背景、沒有前情提要,僅僅是一個片段,一個不在過去、不在此刻、可能也不在未來的片段。
如果他有思維殿堂——雖然John不太確定自己具不具有那玩意——他能篤定,他在裏頭翻了遍也找不到片紙隻字。
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足以讓他沉淪,催眠般把John催入更深的夢境,推開一扇扇虛掩的門扉,在夢的長廊裏跌跌撞撞。清醒時分總是漫長,晨曦刺目,而他每每都想將時間倒回昨夜。
空氣裏似乎還有殘餘的影子,卻在陽光下少頃蒸發乾淨,連個痕跡都吝嗇留下。
John不會看見Sherlock,在他急於想要把夢接續的時候看見Sherlock。
等他倆在樓下見麵時,John就已經恢複理智。
但那需要一點時間,以至於他會在床上躺好一陣子。
John發誓這絕對不是賴床——那詞語實在太孩子氣,而且賴床不會伴隨悵然若失。
令人難忘且眷戀。
眷戀,卻是John未曾感受過的。
此時此刻,Sherlock的眼睛和夢裏光影重疊。
他坐在他的扶手沙發上。在John的印象中,Sherlock從未顯現出疲態,他總是那麽神采奕奕——甚至有時像嗑了藥。
時間在向前,他的思緒像是被大雨衝刷,一點一點掉色,那些虛華不實、撲朔迷離都被滌淨,留下的隻不過是一個念頭、一份想望。
John幾乎要分不清,那是一樣的神情、一樣的麵容。
唯一不同的是,現實裏,那人看著他的時候總帶著幾分痛苦抑鬱。
他讓他痛苦了嗎?
夢的廊道在延伸,不見盡頭。進入了221B,進入了Sherlock和他之間。
或許Sherlock就是有把時間與空間扭曲的能力,得以調換虛實。
或者控製John的腦袋就夠了。這似乎合理的多——若是讓Sherlock知道自己用如此不符合科學原理的詞語形容他,肯定又得被調侃一番。
Sherlock永遠隻是看著他,一言不發。John從不問這個問題,關於那令他痛苦的原因。
John在等,等Sherlock、或者自己哪一天會做什麽,無論對錯、無論是否有悖常理。
好似他們隻要再跨一步就能改變一切。
也或者那一天根本不會到來。
不知何時開始,在停屍間外抽煙已經成了Holmes兄弟的習慣。
這並不是種約定,或許正如Mycroft所言——他和Sherlock之間的相似之處多得難以想像。
「這是低焦油——」
「Sherlock,為了你著想。」
偵探鎖緊眉頭從Mycroft那兒接過香菸,在衣兜裏翻找打火機。
「為了我著想?什麽為了我著想?」
「健康。我可沒想要你那麽快死。」
「健康?你的體檢結果出問題了?脂肪肝?」
「Sherlock,失去你,會讓我心如刀割。」
Sherlock狠狠嗆著了,他猛咳幾聲,「你要我怎麽接下去?這話你還是留著和Lestrade說吧。」
Mycroft若有所思看向手裏的菸卷,「我以為這個話題在我倆之間是禁忌。」
「確實是。」Sherlock頓了頓,「也許你錯了。Mycroft,我不得不說,你推理錯誤的機會確實難得。」
Mycroft不情願地哼了哼,指尖夾著的香菸晃動幾下。他親愛的弟弟說對了,他錯了。
「是,難得我錯了。免不了有什麽浮動變數。」
「就連你也無法掌控,浮動變數。」Sherlock嘲諷地揚起嘴角,這個笑諷刺他的兄長,更在諷刺自己。
「這種東西並非有跡可循,化學生。我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我們耗盡一生也無法解釋。」
「像什麽?」
「存在你我身上的浮動變數。」
Sherlock抽抽鼻子,「這是種錯誤嗎?我隻是在徵詢意見。」
「你隻是不願意承認你對某些領域的無知。」
「夠了,Mycroft,在這塊領域上我們同樣無知。」
長廊漸漸寒冷起來。
Holmes兄弟突地都無言以對,不如說是在懺悔。
「Dr. Watson近來可好?」
「我不能以單純的『好』與『不好』來形容,他就是那樣。在乎那些不值得在乎的小事,但他樂此不疲。」
「噢,我親愛的弟弟,若他真有那麽細心,怎麽會看不出端倪?」
「不要討論我——討論他就是在討論我,」Sherlock歎氣。「那麽Lestrade?他好嗎?」
「最近在調查恐怖攻擊。又有人揚言要把□□設置在地鐵站。」
「他怎麽沒來找我?」
「他——也許沒你想得那麽笨。有時,他還稱的上有常識。」
「這算什麽?情人眼裏出西施?」Sherlock不屑地撇撇嘴。
兩人又進入了幾分鍾的緘默。
「結果我倆都沒有問題。」Sherlock的語氣,很輕。悔恨、不甘、苦澀、悲傷。
「是的。」
他們依然在停屍間外抽著菸,家屬的悲泣聲聲入耳。
他壓在他身上,喘息。
Sherlock的衣著打扮和鬈發確實讓他輕而易舉融入夜色,相較之下John就太過顯眼了:金色短發、米色毛衣,對於掩護毫無效用。
他們參與了犯罪集團的追捕行動,多少次的街頭追逐,隻是情節不盡相同。
「John,跟上!」
「我很不想承認——但我真的盡力了!」
John語氣略帶無辜,他不禁埋怨人生何不平等,如果他也有雙長腿就好了。
看著距離一點點被拉開,John自然心急如焚。他拔腿狂奔,卻不知道漫漫長夜的盡頭在何方。
一隻精實削瘦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往這邊。」
Sherlock拉著John拐進巷裏。像是排練好的,一輛破車停在路邊,車門沒上鎖,兩人迅速鑽入汽車後座,時間緊迫、分秒必爭,他倆都顯得有些爭先恐後。待Sherlock好不容易帶上車門,自己卻也穩穩跌在John身上。他壓在他身上,喘息。
Sherlock擋住了路燈投射的燈光。黑暗裏,他們看不清彼此,隻能從噴在脖頸上的氣息確認對方的存在。
「Sherlock?」
John輕聲喚道,一隻手朝空中伸去,卻怎麽也搆不著東西。終於,他找到了Sherlock。John意識到自己正將手搭在那人後頸,他在腦裏拚湊出這是一幅什麽樣的畫麵——「噢,抱歉。」
「如果你擔心我不在的話,沒關係。」
John並不是那麽沒有安全感的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還有什麽嚇得了他?
他擔心的是Sherlock,一直都是。
有時候John還真覺得自己是他的專屬保鏢。
「我們該做什麽?」
接著John的嘴就被胡亂按住了。
「等。」
John憤憤地甩開他:「等到什麽時候?你起碼告訴我你的計劃——」
「別說話,John。有人正經過巷子口。」
Sherlock低下身子,貼得更近了,身體的每個部位都緊緊貼著,他們的雙腿在Sherlock的黑色大衣下交纏,偵探在John耳邊,吐息溫熱。
醫生的心髒在胸腔裏急跳,這種刺激感——他總是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但這和以往有些微妙的不同——John說不上來。
他們的身體緊緊抵在了一起——包括胯部。
不行。Sherlock命令自己,不行。這種時候絕不允許任何會幹擾辦案的事情發生。
他熱的就像是要燒起來了——Sherlock一向不怕熱,但這時候無以名之的烈火燙的他難受。
他豎起耳朵細聽,終於聽見腳步聲消失在遠方。
「□□?帶了嗎?」
「口袋裏。」
「準備好。我們要出去了。」
Sherlock把John從座椅上拉起來,他們各自坐在一側,在微弱的光線裏交換一個眼神。
「The game is on.」
這個夜晚正式開展,對John而言,卻好似已經結束。
他們接到了一則訃聞。
Lestrade在一場爆炸中身亡。
「地鐵站的恐怖攻擊。」Sherlock在得知消息的時候如是說,那語氣具有批判家的過度理智,相對一旁的John根本無法接受。
「你怎麽能——」
「我又怎樣了?」
「他是Lestrade!和你幾乎比兄弟還親的Lestrade,他那麽照顧你,幫你排除外界的惡意質疑——」
「可以說重點嗎?」
「噢,Sherlock!你就——他媽的一點也不難過?」
「最該難過的不是我,是Mycroft。」
「這真是……」John攥緊拳頭。
Sherlock安靜沉著地坐在那,太安靜了,安靜到John忍不住想揪住他的領子、扼住他的脖頸,想訴諸暴力從他乾澀的眼眶裏擠出點淚水。
背後落地窗灑進的陽光為Sherlock的身影鑲了金邊,卻是讓他看起來更加高不可攀。他從不流露悲傷,因為他是局外人。不管在哪裏、受害者是誰,對他而言都隻是遊戲的一部分。
永遠旁觀者清。
「你總是這樣,」John說,語氣裏掩不住的失望,「一直都是。沒有人性、沒有感情。」
「我和你說過了,我有問題。」
「對,我知道。而那正是你自豪之處。」
John待不下去了。如果可以,他一秒都不想多留,直接跳窗更乾脆。
醫生離開了221B。
Sherlock看著他在大街上行走的背影,垂下眼眸,按了按自己的下臂。
他那件合身襯衫的袖子底下是成排的尼古丁貼片。
不,他沒有問題。這正是問題所在。
他們參加了Lestrade的葬禮。
John見到了Mycroft。和Sherlock一樣的神情,不帶情緒波動,眼睛裏冰涼的像是深海。
他不禁想像這對兄弟的童年能是什麽樣子?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讓他們如此沒血沒淚?
John的心情異常沉重。
他們在那片灰蒙的天色底下,向他道別。
「若今天是我在那棺木裏,你也會像這樣對吧?那個表情、那樣無動於衷的表情。」
醫生幾乎是絕望地問。他也不奢望Sherlock能說出個「不」字,Sherlock和Lestrade認識的時間比他認識自己還要長,偵探的反應確實令他震驚不已。
Sherlock避而不答。這個問題足夠恐懼,足夠讓他的世界一瞬之間天崩地裂。
他想去握住John的手,碰觸的一刻,醫生卻躲開了。
往後,Sherlock再也沒有做相同的嚐試。
他們遲早得回到221B。
現在,他們在這裏。在倫敦市中心,也在兩人生活的中心。
「你知道,或許我從沒了解過你。」
「……是的,John。」他確實從來沒了解過他內心深處的渴望。
Sherlock的回答讓John心寒,他顫了一顫,沒再說話。
窗外陰雨連綿。
Sherlock悔恨為什麽自己一旦成為目標,遭殃的總是John。
幾乎每一次都是——多到不可勝數。
他有時對他確實是歉疚的。
尤其到了春天,他的感覺總格外強烈。
那是很久以後,久到他們幾乎忘記了那場葬禮。
怡人舒適的午後,一碧萬頃。一處人跡罕至的廢棄工廠,一聲槍響讓John的思緒斷了線。
他看著犯嫌消失在龐大的陰影裏,那兒有道窄門,他肯定會從那裏鑽出去。
這種感覺、這種聲音似曾相識。
John倒下了。
他似乎和槍炮彈藥特別有緣。阿富汗的那顆流彈幾乎已經意義上「殺」了他一次,而現在這個,可能真的要帶他見上帝。
水坑浸濕他的衣物,寒意傳到指尖,和腹部汩汩流出的溫熱形成強烈對比。
「Sherlock……」
噢,該死的!
「John!」
Sherlock跑了起來,那個家夥溜了就算了吧,反正總有一天會被繩之以法。
「John,看著我,拜托,看著我……」
Sherlock心裏的悔恨、內疚再一次占據他的腦袋,為什麽?到底為什麽?他們怎麽都不朝著他Sherloes一個人來就好了?
「不,聽我說話,John,不要閉起眼睛,我求你了——」
Sherlock按著John的傷口,他的皮手套浸潤在鮮血裏,「不要在這個時候——這是春天——不要在這個季節離開我,不,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
John沒有回答。他的眼睛漸漸無法對焦,意識在流失,他恨自己為什麽無法在這種時候張口說些什麽,就算是最後道別——他還沒找到Sherlock在他心裏的定位,他必須找到那個詞語,並且讓Sherlock知道。
「其實你了解我、你一直了解我——」Sherlock在顫抖,話音跟著起伏不定,「如果我失去了你,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夠陪著我,你說過,隻有你可以可以忍受我——快點,John,睜開眼睛,我們的日子還長的很——」說到後麵,Sherlock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John想,如果他們是情人,這還真他媽的浪漫。
情人。是了,他要的是這個。肯定是的。
新的槍傷,很疼。他的心,也很疼。
他知道一定有別人可以安撫Sherlock,這個位置,興許並不隻屬於他。
John牽動嘴角,苦澀地笑了。
聲音漸漸模糊,痛楚也不再。他多麽希望能夠告訴Sherlock,那些他花了好幾年磕磕絆絆才釐清的事情。
純粹,但從不簡單。
救護車似乎即將抵達,太吵了——為什麽突然變得人聲鼎沸?John很難過自己聽不清楚Sherlock的話語。突地,一句話銳不可當地刺進了他的耳裏,更刺進他的心裏。
「我愛你。」
John聽到了。Sherlock說了。他說他愛他。
時間的流逝聲此刻在他耳畔清晰可辨。
他正在陽光裏消融。或許他該慶幸自己還有機會沐浴在Sherlock帶給他的溫暖裏。
他不會知道Sherlock是否看見,但他仍是拚命地做出了唇形。
我愛你。
他們在冰涼的水坑裏顫抖著相擁。
他錯了,他沒有問題。
他錯了,他有血有淚更有情。
他錯了,他不是Sherlock的室友、助手、聽眾,他不是那些生命裏與他擦肩而過的人,他對他而言是John Watson——被他愛著的,John Watson。
John知道自己不會怨Sherlock。
不會怨他為什麽等到這種時候才表明心跡、不會怨他為什麽無所不用其極傷害彼此、不會怨他為什麽帶他來這裏害自己中彈。
永遠不會。
John倔強地攀著Sherlock的雙臂,卻漸漸使不上力氣。
「不要離開我,陪著我。」
但John知道這已經不可能了——也不希冀可能。
他鬆開了手,放開最後緊攥著的那個人。
融雪從枝葉上滑落,歸於塵土。
但John相信,它會在下一次的春雨裏重回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