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昊這句話，無疑是雪中送炭。

  葉一諾忙追問：“什麽？”

  趙明昊難得緊皺眉頭，喃喃道：“金三角每一個季度就會進行一次大型的緝毒行動，由老撾、緬甸、泰-國三方共同出警，對大麵積的罌粟地和毒-販進行打擊和處理，這段時間的日子被當地毒-販稱為‘淡季’，所有的運毒路線都會進行調整和縮減。來之前有人給我傳了一條消息，泰方是唯一一個沒有出警，且還極力反對這次緝毒行動的一方。”

  葉一諾問：“你的意思是……”

  趙明昊抬頭看著月光：“當然，這隻是陰謀論所引申出來的猜測而已。如果皮康真的打算重新在金三角建立政權，打造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與其他站在正義方的正府合作，並非沒有必要。相反，這絕對會帶來很大的收益。”

  吳茹蕊一頭霧水地看著兩人，壓根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麽。

  葉一諾整張臉都緊繃在了一起，喃道：“不管這些孩子最終要被送去幹什麽，是被當成人質，還是犧牲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皮康後麵真的有某國正府作為支持，那他在金三角的謀劃，一定會比我們想象中要恐怖的多，甚至……”

  他顫抖著嘴唇，看著腳下這片寨子，“沒有人能控製自己的死活。”

  吳茹蕊試探性說：“你們是不是在說，這個皮康，想用一些手段，把金三角單方麵變成自己的地盤。”

  葉一諾和趙明昊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看著她，沒有說話。

  吳茹蕊深吸了一口氣，說：“這樣做的前提下，是不是要把整個金三角多餘的勢力，都給清楚掉？”

  葉一諾和趙明昊還是沒有說話。

  吳茹蕊感覺到自己心髒在砰砰跳，她重聲道：“當警察和毒閥無意間聯手，摒除多餘的蝦兵蟹將後，剩下的就是反目成仇？”

  葉一諾難得對她刮目相看地點了點頭，又來回踱了幾步，才輕聲道：“沒想到這家夥的野心這麽大，他走了一條連坤沙和糯康那些先人們都不敢走的路，販賣軍火恐怕也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趙明昊把手伸進口袋裏，摸索著拿出了一粒子彈殼，遞到葉一諾手裏，說道：“這是我白天時偷著撿來的，看看。”

  葉一諾略微走了幾步，順著月光看向彈殼底部，上麵明顯有一些被處理過的數字痕跡，依稀能看到“11”兩個字。

  他問：“這是……”

  趙明昊解釋道：“隻有正規代工廠出產彈殼時，才會在底部打上標簽，如果是一些大口徑的子彈，甚至會弄上生產日期之類的記號。”

  葉一諾緊握著手裏的彈殼，任由那股冰冷刺骨感貼在掌心，他一字一句道：“我們得想辦法破壞這場謀劃，於情於理。”

  趙明昊張了張嘴，似乎想勸說點什麽，但腦子裏突然響起了那通電話裏那人所說的話，便將喉嚨裏的話咽了下去。

  吳茹蕊有些局促不安，她看著葉一諾：“你就這麽敢保證，那家夥不會在動手之前對我們先下手？”

  葉一諾陰沉著臉，說道：“孟坡這次去，有很大概率不能活著回來，如果他想這麽幹，我就隻能先亮明身份，能拖多久是多久。在這之前，我們要想出一個應對方法。”

  吳茹蕊臉色青紫不定，像是在思酌著什麽，半晌後她才說：“要不……我去……”

  葉一諾揮手打斷了她：“別想。”

  吳茹蕊一頭霧水：“我都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我想幹什麽？”

  葉一諾正視著她，平靜道：“我們進來之前，約定過什麽？”

  吳茹蕊咬住下唇，略顯底氣不足，但仍然反駁道：“情況有變……”

  葉一諾直接打斷了她：“一個人的野心強大到某種地步時，外界的誘@惑就算不上什麽了，就算你能用身體誘@惑他，但你以後的日子會過得很慘，我帶你進來不是讓你成為犧牲品的。”

  吳茹蕊“哦”了一聲，她腦子裏的想法很簡單，無非就是利用女性的身體優勢去勾@引皮康罷了，這種最具備野性的人性本能是最容易操控的東西。但顯然葉一諾並不打算讓她這麽做。

  趙明昊似乎也不怎麽讚同，他說：“皮康這個人在外界留下的信息少之又少，當初在避暑村時，吊眼龍提起這個親弟弟，隻說為了不讓他吸-毒而打斷了他一條腿，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在金三角並攏起這麽大的勢力。但經過某些人的提醒，我才往那方麵聯想，隻可惜進來的匆忙，又失去了和外界的聯係，想去調查也無能為力。”

  葉一諾靜靜看著夜幕，腦子裏的混亂不堪讓他很難和以前一樣把每條路線都梳理的清晰幹淨，這種怪異的影響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心知肚明，但去深究原因的話，可能又是一件摸不著頭腦的謎題，在當前這種局麵，他實在是分不出心去處理。

  最終，他把手輕輕搭在牆壁上，說：“等到明天，隨機應變。”

  將計就計，隨機應變。

  以不變應萬變。

  這是任何危急情況下的最好選擇。

  吳茹蕊和趙明昊沒有反駁，三人各自在房間裏找了個地方休憩。

  大半夜時，吳茹蕊並沒有入睡，而是走到葉一諾身旁，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就這樣，看了很長時間。

  直到第二天葉一諾醒過來時，發現身旁有個柔@軟的身影正搭著自己的肩膀。

  他叫醒了她，問：“你有夢遊的毛病？”

  吳茹蕊瞪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油光。

  這時，兩個緬甸兵闖了進來，並且用越南語嘰裏呱啦的朝著葉一諾三人說了幾句話，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持槍咋咋呼呼押著他們往寨子後方的山路走去。

  帕烤雖說是整條湄公河地理位置最優勢的地方，但它仍然有著一個不足的點，就是在通往中國邊境線的方向，有著數座拔高的礦山橫立。

  這些礦山跟普通的山區不同，裏麵毒蟲野獸到處出沒，地形也是十分崎嶇，不管冬暖夏涼，想進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早前金三角還算雜亂的時候，有不少膽子大的毒-販想著從這裏規劃處一條線來，再動員往中國境內帶貨，最後卻因為地形太複雜，壓根沒人敢充當先鋒探路而不了了之。

  換句話說，哪怕真的有毒-販能夠打通這條線路，等到了那條邊境線，還要麵對成百上千的邊防部隊，也隻能望而生歎罷了。

  越過整個寨子的後方，葉一諾三人被帶上了一處斜坡，往前方望去，視野裏便出現了無數個用礦石堆起來的小山包，一些青壯的本地男子正拿著類似鋤頭和鑿子的工具，不停地破壞礦山外體，經過長時間的累積，已經能清晰看見這座礦山被挖了一條兩米多長的通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用作搬運的人工手推車擺在一邊，幾個雇傭兵來來回回巡邏，像是在盯著他們做事。

  “這是在幹什麽？”

  吳茹蕊好奇嘟囔了一句。

  可話音剛落，三人就被雇傭兵推搡著走下了坡，並強行往他們手裏塞了鑿頭，不耐煩地指了指那座礦山。

  這下三人就算再傻，也明白這群雇傭兵的意思了。

  與其關著，不如拉過來幹點體力活。

  “動手吧。”

  葉一諾眯起了眼，沒有反抗的意思，主動靠近這座礦山的入口，搬起了那些被一車一車運出來的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