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番外一 無盡深空
作者:大角先生      更新:2020-06-23 00:35      字數:2027
  我明知道自己渺小如螻蟻,卻依舊敢抬頭仰望繁星。

  1、

  婚禮是幸福的。

  同時也是麻煩的。

  林先生沒打算讓母親參與——他甚至沒有通知母親的打算。

  葉總監倒是把媽媽姐姐姐夫哥哥哥夫侄子外甥侄女外甥女……全都叫來幫忙,突出一個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幸虧葉姐姐運籌帷幄,場麵才沒有突然暴走。

  不過即便這樣,還是有點過分喧囂。

  葉姐姐生怕林先生不習慣,特地湊過來陪他聊天。說著說著溜了嘴,滑出一句:“沒想到你會同意結婚。”

  林先生奇怪:“為什麽不?”

  葉姐姐敲了敲眉心,在被手掌遮住的角度偷偷地吐了一下舌頭:“抱歉,我以己度人了。”

  “您是女性,”林先生寬慰她,“在人類曆史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婚姻製度都代表著在家庭內部穩定地對女性進行剝削和壓迫,無論哪個文明都是如此。即便現在,婚姻製度在絕大多數國家裏,也總是顯性或隱性地有利於男性。身為女性,會排斥這個製度,是自然的。我的母親也是一樣。但我是男性,沒有切膚之痛。我覺得可有可無。但錦隆無論如何都很期待的樣子——嗯,您知道吧……”

  “是的,知道,”葉姐姐笑起來,模仿葉總監“很想要又不好意思說”的表情,“就這樣。”

  “對。”林先生推了推眼鏡,繃不住低頭笑了一下,“很可愛,拒絕不了。”

  “糟糕了呀,”葉姐姐憂心忡忡,半開玩笑地說,“這就不行啦?他超能撒嬌的。後麵還有千般手段呢!——你這就繳械了?以後怕是藥丸啊!”

  “不會,”林先生倒很有自信,“他有分寸,您放心。”

  葉姐姐拍拍他的肩:“還叫‘您’?”

  林先生一愣,改口叫姐姐。

  2、

  婚禮是麵向普通人的類型。

  熱鬧有趣。

  但也並沒有什麽可以過多著墨的地方——畢竟所有人的婚禮幾乎都是一樣的流程。而和林先生生活在一起,每天玩的都是心跳。

  進入宴會階段。

  新人開場舞。

  葉總監和林先生一起下場跳了個探戈。一曲完畢掌聲雷動。

  葉總監胸口起伏地拉著林先生的手輕聲誇他跳得好。

  林先生不動聲色地說:“這是社交場合的基本技能。我好歹算是個‘前’職業人士。”

  葉總監皺了一下鼻子,摟著他的腰就有點不甘心:“你還是當學霸比較好。”

  “不好。”

  葉總監的手臂一下緊張地收緊了:“誒,為什麽?”

  林先生回頭偷偷親了他一下:“隻當學霸遇不到你的。”

  噫。

  3、

  酒過三巡。

  林先生發現葉總監在休息室虛掩的門外探頭探腦。

  就湊過去:“怎麽了?”

  “噓——”葉總監趕緊捂住他的嘴,“別出聲。”

  房間裏是葉總監的哥哥和哥哥的對象,正在商討什麽。

  對象說:你真以為他不知道?

  哥哥說:我管他知不知道,反正你不能說。

  林先生聽得沒前沒後的,一頭霧水,抬起眼疑問地看葉總監。

  葉總監拽著他躡手躡腳地溜回大廳,長長地舒一口氣才說:“我告訴你,但你別告訴我哥,也別告訴我姐。”

  林先生不明就裏。

  卻還是點頭。

  葉總監便問:“你猜我哥比我大幾歲?”

  葉哥哥總去健身房,保養得很好。看上去和葉總監差距不大。

  林先生隨口說:“四歲?”

  葉總監搖頭:“十歲。”

  就連林先生都難免顯出驚訝的神色。

  葉總監補上一句:“順便說,姐姐比我大十二歲,不許和她說你知道了。否則她殺了我。”

  “……好。就和我說這個?”

  “不是……”葉總監頓了一下,“是說,我其實算是‘計劃外’。七歲的時候爸爸死了。我媽是那種——哦你也看到了,就一直被保護得很好。這種時候雖然很努力,但並派不上什麽用場。被人欺負。不知怎麽還欠債了。姐姐和哥哥都要退學幫助家裏。最後哥哥居然爭贏了,就出來混社會——正好是他長身體的時候,好吃的都給我,結果就沒長高。他一個人撐了兩年。姐姐畢業出來,情況才漸漸好起來。他們覺得我小,都瞞著我。我也隻當不知道——我覺得我哥對我有點……微妙的補償心態,就不希望我知道曾經很苦啊,還有他自己沒有好好體驗過的事,都想讓我體驗一次……啊這個你千萬不要告訴他!總之大概就是這麽回事……我總之,其他本事沒有,就是超能坦然地接受寵愛,並且會裝傻,哎嘿嘿……不過裝久了好像就有點入戲太深……”

  葉總監說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林先生不由笑出來。伸手拍了拍他的頭:

  你不是笨。

  你是大智若愚。

  ——當然這句話林先生是不會說出口的。

  4、

  林先生的母親五天之後知道了這個婚禮。

  並打電話質問了他。

  彼時是深夜。

  林先生還在看書。葉總監已經窩在他身邊摟著他的腰睡著了。

  母親尖銳的聲音從電話裏突刺而出。

  林先生卻第一次覺得這並不可怕。

  他放下手裏的書。

  抬起頭。

  頭頂上是特質的玻璃屋頂。屋頂外是深紫色無盡的深空。

  他耐心地聽母親把話說完,然後平靜地回答:“既然您想知道,那麽我認真地回答您,此刻的我,明知道自己渺小如螻蟻,卻依舊敢抬頭仰望繁星。這就是這件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