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聲脆響
作者: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349
  哦豁, 王沅吃了一驚, 這是蘇六郎本人嗎?是那個天天往她跟前湊,滿臉寫著“阿沅嫁我”的蘇六郎?

  她上下打量掃視著,看上去不像冒牌的啊,這清淩淩的俊秀眉眼,也就是有了黑眼圈的加成,看上去困倦憔悴了幾分, 還是本尊沒錯啊。

  這些天, 關於他們之間的昏約,那是長公主問了王三郎問, 連王元娘也一日日的在清晨請安時一副你早晚要解了昏約的嘲諷語氣。

  難不成自己長得一副隻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的麵相?

  還是九娘病了, 連帶著蘇六郎也在發燒說胡話?可他也隻有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看上去紅紅的, 臉上可是一片蒼白。

  王沅碎步走到了蘇六郎身邊,揚起手想探探他額頭上的溫度, 隻不過很快被他抓住了手。

  他的眉眼糾成了一團,籠罩著連綿的回南天陰雨:“阿沅,我不曾說胡話。”

  抓住她手腕的桎梏加了幾分力:“阿沅, 走吧, 不要受我與蘇家的連累。你是聖人親封的郡主, 是樂陽長公主的女兒, 你,你會有更好的前程的。”

  他忍了又忍,還是不肯說出會有更好的夫婿,一旦出了口, 簡直就是在剜他的心肝。

  可即便是沒有出口,也讓他察覺到唇舌間的異味。原是幹裂的唇角經不起撕扯,破開的小口滲出了殷紅的血珠,說話間被帶到了舌尖,鐵鏽氣中滿是酸楚,酸得他皺起了眉尖。

  原來不是換了人或是發了燒在說胡話,隻是怕連累她啊……這可真是好極了……

  手上稍微用力就掙脫了蘇六郎的桎梏,她卻沒有收回手,而是立刻揚得更高,然後帶著風聲揮了下來。

  “啪!”

  一聲脆響,響在了寂寂空曠的花廳裏,震顫在了花廳裏唯二的兩人耳中。

  被打的蘇六郎瞳孔一縮,仿佛被打得懵了,一向冷冷淡淡溫柔細語的阿沅打了他,這是動怒了嗎?

  這是不是說明,阿沅還在乎著他,不願意解除昏約,所以才會因為他說的話生氣!

  所以被打的蘇六郎不怒反喜,連眉梢都舒展了幾分,他有些呐呐,聲音細微且艱澀:“阿沅……”

  王沅的手勁不大,她還刻意收了幾分力,隻是打得響而已,此時伺候的人早就被打發了出去,也不怕被人看見跌了蘇六郎的麵子。

  這已經是她最後的理智,給蘇六郎留些體麵,也不是真的想把他一耳光呼到牆上去。

  她方才是真的感覺到有一股壓抑不住的火氣,猛地竄了上來,火星幾乎要把花廳都點了,隻覺得暴戾版的自己想擠上線然後把蘇六郎打飛出去。

  這怎麽可以,這跟自己的鹹魚人設完全不符的,幸好被自己壓了下去。

  冷眼盯著眼前的蘇六郎,王沅扯了扯唇角,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六郎可清醒了?”

  清醒了,這可太清醒了,蘇六郎一個激靈,他並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做求生欲,可他現在已經在深切地體會中,連忙應聲:“阿沅莫氣莫氣!”

  還補了句:“氣大可是會傷身的。”

  這會他才從突然被下了詔獄,邊關父兄下落不明的遮眼混沌中清醒了幾分,也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麽昏話。

  他掃了幾眼,就大步邁到幾案邊,捧了溫熱的杯盞就遞到了阿沅麵前,臉上現出了這幾日來的第一抹笑意。

  “卿卿且喝口茶湯,消消氣。我這裏先賠個不是了。”

  王沅也完全不接,自顧自地尋了位置坐下,也不看他,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就是很生氣,非常生氣。

  旁人誤解她,以為她看到蘇家可能落魄,就會另尋好兒郎,偏偏蘇六郎也打算跟她解了昏約。

  當初是他先來撩的自己,這會倒是想得美,自以為拖累了自己就打算放她另謀好前程了?

  這世間,最過分的一件事,一句話,莫過於“為了你好”。

  可曾想過,被放棄之人,被打算之人,可當真是想要這般的好?不過是放棄之人,打算之人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

  她偏偏最是厭惡於此,所以才火上心頭,打了蘇六郎一巴掌,也是打醒他。若是他敢再這般自作主張地為她好,那幹脆解了昏約得了。

  連她是什麽人都看不清,還成什麽婚!

  見她反應如此,蘇六郎笑容中就帶了幾分苦澀,他拎了個褥墊放到了王沅身邊,也不顧她的冷眼就跪坐了下來。

  然後將方才端過來的茶盞放到了她的麵前,又歎了口氣,盯著水麵蕩漾的茶盞有些出神:“阿沅可是怪我了?”

  對,就是怪他了,怪他自以為是,怪他顧作大方,怪他遇見事不先想法子,反而先把她擇出去,怪他不想與她同患難隻想讓她獨自享福。

  王沅心裏腹誹著,麵上卻像是結了寒冰,眼神凝在裙擺上的並蒂花枝,更是氣不打一出來,花尚且知道開了並蒂,蘇六郎倒是想著先撇清她。

  “蘇家此回,定不是尋常事。”

  蘇六郎細細地分說,隻想讓她知難而退。

  “阿耶與兩位兄長,都是馳騁沙場多年的將領,如今下落不明,便是他們深入敵境,也不當完全失去聯絡,這其中定是有小人作祟。”說道此,蘇六郎斂住了那幾分淺淺笑意,麵色冷峻了下來。

  這倒是說的不錯,王沅轉頭看了他一眼,不像是她拿了劇本,預知了劇情,蘇六郎倒是一下就猜到了真相。

  “我欲向陛下請旨,親自往邊關一趟,去尋父兄。”仿佛是下定了決心,蘇六郎微微仰頭,下頜的弧線繃得緊了,眼中閃爍的是光澤或者可以說是決心。

  他回過頭,對上王沅的雙眼,四目相對,少年郎君的眼中滿是關切,倒像是以身犯險的是她一般:“此去凶險,我不想誤了阿沅。”

  其實……大可不必,王沅幾乎要說了出來,硬生生被自己製止住。她拿了劇本,知曉原本蘇六郎的父兄會因為沒人接應而身亡。

  如今邊關的消息已經傳至洛京,說明之前攔阻之人已經被秦王一黨清除掉了,這一世定然不會重複原本的結局。

  可蘇六郎並不知曉,他如今知曉的,就是他父兄深入敵境,命在垂危,需得人接應才能取得勝利,或者說保下命來。

  她不能也不會阻攔他,這是他身為人子,身為人臣應當做的。

  所以她張了張口,卻也隻能讚同:“六郎去也是應當的。”

  聽聞此言,蘇六郎的唇角揚了起來,眸光熠熠,臉上亮了幾分:“我就知曉,阿沅一定會認同我的。”

  隻是隨即又很快熄滅:“所以我才會想讓阿沅解了昏約。”

  “自獄中出來,我在回府路上撞見了崔五郎,他提及到,顧相公曾進諫要求抄檢蘇府,若無異狀,則可將蘇府家眷放出。可抄過檢過後,也隻放了些無關輕重的下人回府。”

  “直到邊關傳來消息,說阿耶他們失蹤是因為深入敵境,我與九娘這才被放回了府。可見聖人對蘇府,已經不複舊時信任。”

  “所以此時,阿沅,我們解了昏約,會更好些。”

  繞了繞去又回了起點,蘇六郎到底還是心態變化了許多,一開始說時,他自己也是有些茫然糾結的,這會已經是清醒明白之後的慎重之言。

  他攏住了她的手,連帶著眼中的頹唐也一掃而空:“我可以起誓,待到我平安歸來,一定會風風光光地上門過禮!”

  這還像句人話,王沅麵上的堅冰融化了,又恢複了平日裏的平和淡然,她到底還是不願意解了昏約。

  “六郎所說,我已經知曉。”

  “六郎可曾替我想過,若是蘇家方一出事,我就解了昏約,可不是明晃晃地落井下石之人?”

  “六郎當真以為,落了這麽個好名聲,洛京城裏可還有青年俊彥的好兒郎會看得上我這個不著國姓的郡主?”

  這話卻是順著蘇六郎的邏輯來說了,他不就是想著讓自己實在不行再找個新人,那自己就把話挑明了。

  明晃晃地告訴他,這路不可行。

  而且,她就不信了,蘇六郎如此在意她,還真得想拱手讓人的嗎,反正她是不信的。

  果然就看見蘇六郎一掌拍到了幾案上,聲音都高了幾分:“哪個不長眼的敢嫌棄阿沅,可見當真是有眼無珠!”

  隻不過是當局者迷,他隨即很快又反應過來自己是被王沅牽著思路走了,心裏泛上絲絲甜味,眉眼也越發柔和。

  照著阿沅所說,她便是此時解了昏約,也難尋得合適的兒郎,好似真的不如等自己一陣時日……蘇六郎索性自欺欺人地想到,把方才勸說王沅的初心拋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

  見眼前的少年郎君一掃初見時的鬱氣,眉目都生動了起來,王沅微微一笑,這才是自己素日裏認識的蘇六郎,意氣風發才是他的常態,叫她如何舍得他就此蒙塵下去。

  強心劑已經打了,王沅也不多話,想來蘇六郎也不會再叨叨著要她解了昏約,明個還是得乖乖地來她的笄禮上觀禮。

  這當還是得去看看臥病在床的蘇九娘,怎麽說也是她未來小姑子不是。

  “六郎帶我去看看九娘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家暴現場沒錯了~~~~~~~~

  暴躁阿沅,在線打人~~~~

  阿沅冷冰冰道:聽明白沒?還想解除昏約?

  蘇六:卿卿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