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半起舞
作者: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798
  王沅一直覺得, 四月與五月, 俱是旅遊黃金期,無論是原先的時代,亦或是如今的大昭朝。

  這不,方過上巳不久,便是寒食與清明雙節一起過。

  這大昭朝的清明節,與王沅原時代的清明節可不一樣。在大昭朝, 清明僅僅是個節氣, 隻是恰好尾隨在了寒食節之後,才有了姓名。

  而她的原時代則是將上巳、寒食、清明三節合一, 統稱為清明節。

  所以在大昭朝, 往往是雙節同過, 先是寒食節時去為先人掃墓,接著便是清明節踏青郊遊。

  不過也不會很冷清, 寒食與清明也是有著種種習俗的,這不,王沅正拿著方才收到的帖子在思量。

  其實早在看清熟悉的帖子式樣時, 王沅就已經大概猜到了何人何事。

  這般精致的花箋, 一看便是柳箐親手淘製, 而其中的內容麽, 過幾日便是寒食節,不外乎邀著她去打秋千去。

  是的,在寒食、清明節時,娘子們三五成群地去打秋千, 就是大昭朝的風俗。

  而郎君們也有自己的活動,蹴鞠,打馬球,鬥雞,拔河……

  她還聽聞,去年聖人組織著大臣們拔河,有位禦史台的大夫,明明年事已高,偏偏自認老當益壯,上場之後就閃了腰,據說足足休了小半年才好。

  就能窺得時人對這些娛樂活動多麽熱衷了。而這打秋千之事,往年她也是跟著柳箐和盧嫻一起去的。

  隻是今年麽……

  王沅手指撫上了發上簪的月季花簪,有些猶豫。

  一旁的阿顏宛如她腹中蛔蟲,直接就問道:“郡主可是在想,要赴柳娘子的約,還是去看蘇郎君打馬球?”

  這話就問到王沅的難處了,她折了折花箋,有些為難道:“若說按著先後,上巳時,蘇郎君就提及此事。”

  “可往年都是與阿箐一道,今年又怎好毀約。”

  “隻是往年約著打秋千的也不是這日,阿箐如何想著要提前了?”

  這原因,阿顏也是當真知曉的,她湊近了些,悄聲道:“前幾日,柳娘子曾來府中小坐,婢子聽著她的婢女私下議論,道是崔郎君近些時日要來洛京呢。”

  崔郎君,莫不是柳箐的那位未婚夫?

  說起來,王沅還是見過的,好似是江南某位大員的嫡出郎君,生得不錯,待阿箐也好,堪稱良婿。

  原來,是阿箐要去跟未婚夫相約,所以比往年推前了一天。

  這可就難倒了自己,阿箐要去見未婚夫,自己也要去見蘇六郎的。

  眼瞧著王沅微微蹙眉,阿顏出了個主意:“郡主不妨遣人去尋蘇郎君,說明原委,再問問這馬球賽約的是上半場,亦或是下半場。”

  “再將另外半天許給柳娘子。”

  “打馬球與紮秋千的所在,都在城南,郡主騎馬來回,定是能趕上的。”

  這主意聽起來不錯,聽起來也可行,王沅當即就遣了人照做。

  可派出去的人帶來的消息,倒是與她所想的不同。

  王沅正坐在幾案前,翻看著邸抄,看些八卦,而眼前恭敬的下仆則是在回話:“蘇郎君道,郡主盡可與柳娘子約在午前。”

  “郎君還言及,那日一早,便會來接了郡主,也會帶上九娘子。待到午後,再與郡主一起同去馬球場。”

  這人可真是粘人,王沅忍不住想,都是娘子們打秋千,他去做什麽,難不成還想看她打秋千不成。

  事實上她也的確猜到了蘇六郎的心思。

  蘇六郎想的也不過是,卿卿想打秋千,甚好,自己能拉滿弓弦,自然也能推她入雲。

  得了話,時間又能岔了開,王沅就有心思想些別的事。

  按著時下風俗,寒食節也是有些特色點心的,比如說寒食粥、寒具、子推蒸餅,俱是容易保存的食物。

  這與寒食節的家家戶戶都要熄了家中煙氣,冷炊冷灶有關,斷了炊,可不得想些法子。

  而王沅想的,便是她今年想親自做些吃食,帶去與好友和蘇九娘分享一二,嗯,如果還有剩的,就當便宜了蘇六郎。

  而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做什麽好?王沅撐著雪腮,陷入了沉思……

  寒食粥是各種食材混在一起炒熟磨碎做的,這太麻煩費力,顯然並不適合自己,自然是放棄掉這個選項,讓廚下的人準備好即可。

  另外兩樣都是麵食,倒可以考慮一二。

  翌日一早,王沅就帶著婢女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廚房而去。

  原本阿顏還以為郡主是一時興起,到了大廚房也做不出什麽,可等她看著郡主卸下腕上玉鐲,指使著人過來和麵,就覺得郡主這回可能真不是玩笑話。

  王沅首先要做的,便是相對麻煩的寒具。

  這名字起的倒是與寒食節很是相合,實際上她早先也曾吃過的,隻不過她吃的時候,還沒過世的外婆告訴她說,這叫做饊子。

  做起來也不難,就是把麵抻拉成細細條狀,再卷集在一起,彎曲盤起後下入鍋中炸熟即可。

  抻麵很是需得幾分力氣,王沅索性指了幾個壯實的婆子,在一旁協助。

  在她看來,最要緊的是和麵時加進去的材料。

  時人做寒具時,俱是用蜂蜜和麵,炸出的寒具很是香甜。雖然王沅覺得也很不錯,隻是打算加些芝麻便好,工序就按照原先的方法做。

  但怎麽能少了鹹口的寒具呢。

  她想了想,就指使著人找出了曾經用在天花包子裏的調味料九練香,又大概估計了下分量,撒了些鹽,就讓幾個婆子交替著開始和麵抻麵。

  最後等油鍋滾了之後,就又指使著廚子將盤好的麵條下鍋油炸,待到金黃時就趕緊撈出。

  等涼了之後就讓阿顏嚐了嚐,果不其然就收獲了阿顏的讚歎:“加了九練香的寒具,也很是美味,郡主好巧的心思!”

  不就是換個材料麽,至於麽……

  王沅有些心疼自己了,仿佛這幾年太過鹹魚,甚至還沒有讓人琢磨著做出些現代的美食來。

  以前不過是原身自幼在王府長大,忽而性情大變,還對庖廚之事提起了興趣,難免引人疑竇。

  若是日後嫁到蘇家,再想出些巧妙法子,隻推說是偶然思得,相信自然也是無人置喙。

  看來出嫁也不全是壞事,起碼有機會嚐嚐曾經的美食了,她安慰自己道。

  讓人照著這法子再做些妥善收到匣子裏,王沅就開始安排著做些子推蒸餅。

  先是讓人去取了昨日就吩咐廚房之人磨好的米粉。

  見著台上一大袋磨好的米粉,她伸手撚了撚,很是細膩,便決定稍後讓阿顏打賞了廚房的眾人。

  隨後又喚了幾位婆子加水和麵,還特意讓她們摻了些酒曲進去。

  眼瞧著眾人都忙活了起來,阿顏可算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口:“郡主,婢子愚鈍,為何這棗糕就叫了什麽,子推蒸餅了呢?”

  這就跟寒食節的來源有關了,沒想到阿顏居然是不知的。

  好在王沅此時正空了一會,便為她細細講解:“寒食節,是與一對君臣有關。”

  “曾有國君年少被放逐,有名為介子推的臣子始終追隨左右。後來國君得以繼承王位,分封時卻忘了這位臣子。等再想起時,介子推已自去隱居,並不願出山。”

  “國君便放火燒山,想將其逼出,卻隻在火過後,尋得介子推的屍身……”

  “這個故事婢子聽過的!”

  阿顏拍了下手,恍然大悟的模樣,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隻是婢子不知道,那位臣子就叫介子推,所以才有了子推蒸餅。”

  “那這位介子推好生奇怪,為何不願意接受國君的封賞呢,白白丟了性命。”

  王沅卻沒有為她答疑的心思,因為從她心裏,覺得這介子推也是夠冤了。

  好不容易功成身退,能夠回鄉野隱居度日,偏偏遇上個偏執的君主非要逼他出來,最後還被活活燒死。

  便是後世人都稱讚他高風亮節,鄙棄功名利祿,種種美名詩作自不必言。

  但是以己度人的王沅還是在心裏為這位鹹魚前輩鞠了一把同情淚,真難,太難了。

  以往見到的子推蒸餅都是用麵做的,不夠鬆軟香甜,冷了之後更是粗糙難咽。王沅特意換了米粉,又加了酒曲,做出來的果然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子推蒸餅還是寒食前一日再做才好,好歹圖個新鮮,今日做的不多,但嚐完之後還是餘下好幾方。

  一旁的阿顏眼珠一轉,就勸她道:“郡主做的這許多,何不先送些給蘇郎君嚐嚐,也不枉蘇郎君日日送食過來。”

  這話好像有些道理,王沅也就讚同了。

  “那今日再有人來送食盒時,就將這些交於來人,捎回給蘇郎君吧。”她麵不改色地交待道。

  等領著眾人回轉時,還遇著了王元娘。隻是對方原本複雜的目光略過了王沅裙上濺到的油漬,就變得鄙夷輕蔑。

  阿顏有些不忿,王沅倒是無所謂,左右也不打算把新作的點心分她。她現在看見王元娘就想繞道走,隻覺得對方看上去很想搞事情的樣子。

  嘖嘖嘖,真的是,麻煩啊……

  而在這日晚間,下值的蘇六郎就收到了據說是王沅親手所做的棗糕。

  在聽得下仆回報說,是郡主的婢女道,此物是壽安郡主在廚房親自忙了許久才得的。

  蘇六郎整個人怔住了,繼而笑了出來,高聲道:“明思,明思,讓人打賞給他!重重地賞!”

  等到回報之人下去之後,蘇六郎連忙洗了手,打開了食盒。他一連咽下了幾口香甜的棗糕,還對著一旁垂手拱立的蘇明思道:“你可聽見了,這可是阿沅親手所做!”

  自然是聽見了的,一旁的蘇明思翻了個白眼,自家這郎君,這些年成熟穩重了不少,偏偏一遇到這壽安郡主相關的事,就被打回原形。

  吃兩塊點心就樂成這樣,簡直讓他想起去年時,陪著郎君去廚房,把所有人趕出又看著郎君親自動手的窘迫,說好的君子遠庖廚呢?

  難不成這兒女私情如此牽絆人心,濃眉大眼的蘇明思打了個寒顫,小娘子什麽的,真是可怕,自己可不想如六郎君這般喜怒由人,還是晚點娶親好。

  而蘇六郎呢,他卻是越想越喜形於色,一把拎起牆上懸掛的佩劍,大晚上的,讓人點了許多燈燭,照得燈火通明,自去院中舞起了劍。

  一時間,庭中劍光凜冽,三尺青鋒,寒如秋水。

  愣是折騰到了三更天,才大汗淋漓地去洗漱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王沅:為著美食也可以考慮嫁進蘇家

  蘇六郎:!卿卿給我做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