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是何物
作者: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404
  這一句話就咽住了王元娘。

  她想起數月前大母的勸誡,以及這些時日的禁足,她也不由得有些心虛。

  即便這是聖人賜的婚,她也覺得有些不安,也就沒了跟王沅過不去的心思。

  可算是清靜了,王沅心裏歎了一口氣,覺得今日歎氣的頻率好似有點高。

  可蘇六郎還在車外呢,怎麽可能清靜呢。

  勉強緩過來一點的蘇六郎騎在慢悠悠的馬上,突然就想起了今日讓人送去的木盒,想來阿沅回去看到時,就已經涼透了。

  真是白讓自己忙活了一下午。

  不過他也不氣惱,日後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給阿沅送物件了。

  想著想著,馬背上的郎君又笑了起來,甚至還大笑出了聲,笑聲爽朗,引得來往的行人異樣的目光。

  不過紅衣的少年郎生得好,又是發自內心的笑容,看上去意氣風發,也引得行人指指點點地善意笑笑。

  許是遇見什麽天大的好事了吧。

  聽見車外的蘇六郎莫名大笑,王沅真的徹底服氣了。

  牛車如此地緩慢,他騎著馬又跟著放緩步伐,身上的圓領袍看上去也不如何厚重的樣子。

  屋舍的頂上還有積雪深重,方才好像還開始飄起了零星雪花,迎麵的寒風真的不冷嗎?

  這會還能聽上去還笑得很開心?

  想到外麵郎君跟在車外受凍,貌似也沒有手套可戴,王沅就有絲絲煩躁,索性上半身前趨,掀開了一角車簾,喚道:“蘇郎君?”

  不意王沅會突然掀開車簾,蘇六郎馬上止住了笑,扯著韁繩,就貼近了車廂,有些緊張。

  “方才便教阿沅莫要看我,遇了風著了涼可如何是好。”

  郎君雖然如此說道,心裏卻是有些雀躍的,仿佛是一口氣飲了一壺蔗汁一般。

  誰要看你了,王沅這會真是嫌棄得很,她麵無表情,直接開了口:“冬日天寒,蘇郎君不妨先行。”

  沒想到王沅一開口就是趕人,蘇六郎有點慌,莫不是方才自己笑得太大聲?

  他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失態,便有些訕訕地回應:“這點風雪著實算不得什麽,便讓我送阿沅回府吧。”

  他在馬上,隨著前行微微晃動著,目光卻是一直盯在王沅麵容上,此時眼中有幾分討好之意。

  不怕冷那就凍著吧,王沅冷漠地心想,反正他也不怕凍。

  於是她也不再勸說,就放上了車簾,

  蘇六郎隻聽得車廂裏傳來了一句冷漠柔和的女聲:“那蘇郎君請自便吧。”

  自己這是說錯了什麽話麽?

  蘇六郎真的慌了,他不住地瞟向厚重的車簾,可惜就是看不見內中心心念念的小娘子。

  忍不住扯緊了手中的韁繩,他絞盡腦汁地想,這可如何是好,自己方才笑得很失態麽,怎麽才能挽回阿沅的印象呢。

  牛車緩緩行著,車轅上繪著臨川王家家徵的木牌輕輕晃動,合著車上避讓鈴的清脆聲響。

  還伴隨著蘇六郎湊近車廂,時不時的叨叨聲:“阿沅,你可是生氣了,你隻管說,我下次定不會如此的,你莫氣了,可好?”

  “阿沅,你還想不想吃透花糍?或者還是想吃畢羅?”

  “阿沅,我聽說永寧坊有一家的金銀夾花平截很是鮮美,我帶你去好不好?還是我讓人給你送了來?”

  “阿沅……”

  被嘮叨的不勝其煩的王沅此時內心崩潰,車外麵的這個郎君是腦補了什麽,而且拿吃食來哄她,這是拿她當小孩子哄麽。

  以及,這個金銀夾花平截是什麽餡料做的,聽起來好像很美味的樣子……

  不行,什麽餡料也不能打動自己這顆嫌棄的心,尤其是看著對麵王元娘忍不住好笑的模樣。

  王沅覺得自己越看旁邊的湯婆子,越覺得不順眼。

  她索性發了話:“停車。”

  等牛車停穩,王沅掀了一角車簾,也不看向已經下了馬,站在一旁,此時抿著唇有些無措的蘇六郎,直接喚了跟車的婢女過來。

  今日天寒,婢女又不得與主人同車,她便沒有帶阿顏出來。

  不過這粗壯婢女也很是伶俐,聽了吩咐,直接就將包裹得嚴實的湯婆子捧到了蘇六郎麵前。

  “阿沅,你這是給我的嗎?”蘇六郎看著眼前之物,很有幾分驚喜,阿沅這是要送什麽給他麽。

  他接過來摸了摸,才發覺好似……就是取暖的湯婆子……

  抱著湯婆子,他抬頭就對上王沅沒什麽波動的麵容。

  王沅看著站在馬邊的郎君,衣衫著實單薄,微微蹙眉,開了口:“天寒,郎君可置此於懷袖。”

  隨即又後退回車廂,收手放下了車簾。

  王沅打定主意不再理睬他,免得他又腦補出什麽來。

  車廂裏又昏暗了起來,就著燭火,王沅對上了王元娘似笑非笑的目光。

  王元娘旁觀了這半晌,覺得自己仿佛是發現了什麽趣味的事情。

  “如今,我可算是心安理得了。”她突然冒出來了一句。

  這讓王沅有些摸不著頭腦,隻是她心神都被其他事吸引住了,也就沒有理睬這位如今心態大變的長姐。

  車外的蘇六郎的唇角越翹越高,克製住自己才沒有又笑出聲來,翻身跨上了馬,直接把王沅送來的湯婆子抱在了懷裏。

  他舍不得放手,又自以為這麽慢的行進速度,定然不會出事,就索性抱著個湯婆子招搖過市。

  於是冬日裏的朱雀大街上就出現這麽一幕:有貴人的精致牛車緩緩而行,有仆婢隨行。

  還有一位尚未加冠的少年郎君著紅衣,騎著高大五花馬,跟在車廂的一側。

  郎君生得俊秀,又是滿麵春風,笑意盈盈,看上去心情甚好。

  隻除了……懷裏抱著個物件,時不時還很是珍視般的撫上一兩下,讓人忍俊不禁。

  蘇六郎自然是希望這路再長些,可臨川王府也就在興化坊中,離著大昭宮也不甚遠。

  他一路行來,隻覺得自己也就往牛車上瞟了幾眼,眨眼就到了王府。

  隻得戀戀不舍地跟王沅道了別。

  臨走時還信誓旦旦地保證道:“阿沅莫急,待我給阿耶寫了信,家人定會馬上安排人上門納采問名。”

  車廂裏的王沅雖然真的不急,但她也有些習慣了蘇六郎這般說話行事,便低低地應了一聲。

  豐神如玉的郎君也就帶著笑打馬還家,隻待將這好消息告知府中的小妹,再趕緊寫下書信,送去給邊關的耶娘。

  他滿心躊躇,隻恨不得一日就過了六禮,轉眼就能將新婦迎回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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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在宮中之事,事關府中兩位小娘子的終身大事,還是得去先稟告老夫人一聲。

  於是王沅便與王元娘一同去了老夫人的院落,在等著通傳的時候,王沅百無聊賴,餘光一轉,就瞥見了王元娘一臉的緊張。

  等進了屋,果不其然就看見了老夫人暗沉的臉色,眼尾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處,顯而易見的不悅。

  看來老夫人雖一直在府中,也並不是一無所知。

  老夫人年歲已高,屋裏的炭火也很是充足,室內溫暖如春。被婢女服侍著褪下大氅之後,王沅也不覺得多冷。

  兩位小娘子一同上前給老夫人行了禮,可是並沒有如往日一般很快被叫起。

  看著眼前兩位花骨朵一般年紀的小娘子,老夫人心情複雜,她們二人可真是有主意的。

  一位在聖人的默許下,當眾搶了自家姊妹的未婚夫,另一位更是借著勢退了親,還給自己另尋了個親事。

  默了半晌,就在王沅幾乎堅持不住的時候,老夫人叫了起,這才解放了她本就因著牛車上盤坐許久,有些酸痛的雙腿。

  “可有人說說,今日宮中之事?”老夫人明知故問道。

  這話聽起來,就很像是設了陷阱,一等到有人答話,就開始劈頭蓋臉地批人。

  王沅果斷選擇沉默,她一邊跪坐一邊想著,左右也不是第一次如此。

  王元娘端正地跪坐後,偷眼瞧了瞧老夫人的麵色,才輕聲回道:“聖人今日為我與阿芷賜了婚。”

  老夫人飲了口溫熱茶湯,舉止和緩,注視著她,問道:“阿芷不是與顧二郎有了昏約麽?”

  被老夫人的透徹目光盯視著,王元娘有些心慌,囁嚅著回道:“聖人另賜了阿芷一門昏事。”

  “所以你便能嫁與那顧二郎,可是這樣麽?”

  老夫人怒極,元娘當真以為,有聖人的賜婚,嫁了顧二郎就能過得安穩嗎?

  可曾想過,顧家是否當真樂意娶她!

  當真是愚鈍!

  啪嚓——

  青瓷杯被摔碎的聲音清脆而刺耳,數片炸裂開的碎片四散在地麵,老夫人收回了手,怒氣稍歇。

  可惜夏蟲不可語冰,王元娘這般模樣,活脫脫是被養歪了,心性已然是變了,怕是再教導也無用。

  她頓了頓,問了另外一位當事人:“阿芷,你可有什麽說的?”

  眼看著火燒到自己頭上,王沅心知沉默或是應答都無用,該遷怒時,就是會被無差別攻擊。

  依照她以往的經驗,挨著便是,如她在現代的父母,就會覺得無趣,久而久之也不樂意再找她的麻煩。

  “兒確是對顧二郎無意,索性成全了元娘。”她聽見自己如是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阿沅是個有過去的人啊……

  不過放心,蘇六郎是個熱血小天使哈哈哈,所以他們兩人會一直甜甜甜的!!!!沒有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