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買就買
作者:酒初祀      更新:2020-06-22 10:40      字數:3915
  王沅是被婢女阿顏喚醒的。

  她不舍地蹭了蹭柔軟的被子,輕眨著濃密的眼睫,波光瀲灩的眼眸變得霧氣朦朧。

  再睜開眼時,就看見床帷上精致的繡花,仿佛是個纏枝紋樣。

  床上的小娘子嗓音帶著困意,輕聲問道:“現在是何時辰了?”

  阿顏早已習慣她這幅困不醒的模樣,一邊伺候著王沅穿衣,一邊答道:“已經過了卯時,郡主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還不到七點,以前上學時候也沒起那麽早啊。

  王沅心裏腹誹道,以手掩口,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阿顏看著郡主玉指纖纖,輕撫在粉暈致致的臉頰上,隻覺得怪不得有那麽多郎君整天在府外徘徊,等著見自家郡主一麵呢。

  若她是個郎君,肯定也會拜倒在郡主裙下。

  隻是可惜郡主已經與中書令顧相公的嫡長孫定了親事,若不然自家的府門早就被請來做媒的各家夫人踏破了。

  表情淡淡,實則內心一臉嫌棄的王沅正接過婢女遞來的骨刷。

  早起已經夠痛苦了,還要動手刷牙。她每日都無比地懷念現代的電動牙刷,完全不需要動手的,幾分鍾就輕輕鬆鬆的搞定了。

  而手中這牙刷,看著精致昂貴,連牙刷柄是象牙雕花的。

  可是瞅瞅這黑黑黃黃的刷毛,天知道是什麽動物身上的,她連問都不敢問,就怕自己以後再也下不去口。

  洗漱後就被幾位婢女圍繞著,小心翼翼地為她梳發點妝,王沅眯著眼,心裏不由得感慨萬分。

  她穿到她同名的原身上已經有兩三年了,一開始沒電沒網,真是感覺什麽都不方便,天都要塌了。

  但是現在就已經完全適應了仆婢環伺的古代郡主奢靡生活方式,由儉入奢就是容易。

  不止是滿意自己穿了的這個身份,她對這個朝代也很是滿意。

  雖然不是曆史書上有的朝代,也沒有什麽知曉後事的金手指。

  但時下洛京城裏風氣開放,小娘子們出門遊玩,亦或是嫁人了不順心想和離,那都不是什麽事。

  什麽貞節牌坊女則女訓,那更是根本就沒聽說過。

  王沅覺得,如果做類比的話,現下大概更接近於那個萬國衣冠拜冠冕的朝代。隻除了以胖為美,因為原身這種餐風飲露的小仙女款顯然也是很受歡迎的。

  她如今的身份不止是樂陽長公主與臨川王家嫡長子王泯之的獨女,還被聖人親封了壽安郡主。

  在洛京城雖是不是橫著走,也沒什麽人不開眼得罪她,小日子過的是相當的不錯。

  盡日裏就跟些娘子郎君們,出門散心遊玩,時不時再跟閨蜜小團體們聚聚,閑聊些洛京最近的八卦,還能約著去東西市買買買。

  沒有九九六,更沒有零零七。

  房子買不起?不好意思,除了王府、長公主府,她名下還有好幾處大宅院,還都是在洛京最好的幾個坊裏,有價無市的那種。

  就是度假的別莊,她也沒得缺的,城外就好幾處呢。

  日子雖然過得是瀟瀟灑灑,但也不是完美無缺的。

  這一點在見到老夫人堂中,正衝著自己微笑示意的小娘子時,王沅的感受更是明顯。

  “阿芷來了,昨日睡得可好?”

  見她來了,王元娘揚起唇角,喚著她的小字,柔聲問道。

  雖她的長相遜色王沅許多,但這溫和的笑意足以令她看起來如同春日的玉蘭花一般,柔和溫雅。

  王沅維持著自己的高冷人設,翹了一下嘴角就當做是回應。

  上次沒及時回應,可是讓這位長姐親自給她送了好幾回安神湯藥,苦不苦甜不甜的味道著實難喝。

  王元娘也習慣她如此模樣,便招呼著她上前跪坐,唯一坐席空著的幾案上已經擺滿了精致的吃食,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

  王沅卻是沒有直接就坐,她得先給堂中主位上的老夫人行個福禮。

  體態有些豐滿的老夫人正飲著溫熱的甜湯,連頭都沒抬,隻淡淡地應了一聲,一如往常一般。

  王沅也沒什麽意見,姿態端莊地入了座,端詳起今日的早食來。

  對於這王府裏的人的冷淡態度,她摸得門清兒,早就習以為常了,在她看來這都是小事。

  她初初穿來時正值大病初愈,整個府中除了王元娘還時不時來探望,幾乎是無人問津。

  趁著這個時候,她就著零星記憶,摸清了原身的情況。原身竟然是個病懨懨的林妹妹一般的人物。

  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解情況之後的王沅隻想吐槽:妹子,醒醒,晚生幾百年你可能就沒這待遇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原身本就不愛說話,又整日在屋裏讀書寫字,對風流淚對月吟詩。咳咳,當然了,這是她根據書頁上的詩詞和點點淚痕猜的。

  總之就是個爹不親娘不愛的憂鬱自閉小娘子。

  好在王沅在現代也差不多,父母離婚之後早早獨立,也不怎麽期待親情。隻不過她在工作後,根本沒那個發愁的時間,每天最糾結的就是房貸車貸。

  如今她穿來了倒是有了這個時間,可是,她現在是要地位有地位,要家世有家世,要美貌要美貌,還能愁什麽。

  愁自己不能科舉當官嗎?一直鹹魚一直爽好嗎!

  所以她花了兩年時間,慢慢地把原身的自閉少女人設變成了高冷郡主,努力把自己活成了洛京城裏——最美的鹹魚。

  此時自封為洛京城最美鹹魚的壽安郡主,用鑲銀的竹筷夾起了一個小籠包,瞥了瞥盤邊鐫刻的菜名,差點把包子扔了出去。盤子邊赫然寫著兩個字——天花!

  王沅心裏一跳,這是她想的那個所過之處屍橫遍野的天花嗎?這東西還能吃?

  見王沅微微蹙眉,善解人意的王元娘看了看她碟中之物,就猜到了幾分。

  她的聲音裏滿是笑意,不著痕跡地道:“這種形如鬆花的菌菇可是難得,配上九練香,清香四溢,這天花果真名不虛傳。”

  她看了看老夫人,接著道:“說起來這宮中秘製的九練香,還是沾了阿芷的光呢。”

  王沅的眉眼舒展了開,原來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就是種叫天花的蘑菇啊。

  她正要嚐嚐,就聽見了突兀的筷碟碰撞聲響,一側首就看見了老夫人滿臉嫌惡地將吃了一口的天花包子甩到了空碟子裏。

  王元娘臉上的笑都僵了起來,麵露尷尬地瞟她一眼,低頭用著個小銀匙繼續喝羹。

  王沅麵不改色地嚐了嚐,發覺這包子果真不錯,小小一枚,兩口一個剛剛好,嚐起來細滑可口,一點都不油膩。

  她又連著吃了幾個,暗歎那老夫人真是沒福,她貴為郡主,也是第一次吃,隻嚐了個鮮,何必跟吃的過不去呢。

  不過這老夫人的心思她也知道,就是對皇家有心結嘛,說實在的,整個王府就沒幾個對皇家沒心結的,除了她這個長姐。

  雖然她這個長姐才是應該對皇家最有心結的。

  原身是樂陽長公主和駙馬王泯之的獨女,而她這個長姐呢,則是駙馬先前原配發妻留下來的孩子,真論起來,比她這個嫡女都更嫡女。

  而說起她的阿娘樂陽長公主,那可真真是個女中豪傑,愛得起也放得下。

  早些年,偷偷溜出來的樂陽長公主去逛了杏園的曲水流觴宴,在宴上對臨川王家的嫡長子王家三郎一見鍾情,回宮就去求了聖人賜婚。

  常年陪著太後禮佛不常回京的樂陽長公主自然不知道王三郎已經名草有主,青梅竹馬的發妻更是身懷六甲。

  這消息一傳出去,王三郎的發妻就嚇得難產了,她的長姐自繈褓中就沒了阿娘。

  聖人本就對代替自己陪伴生母的樂陽長公主很是憐愛,一看沒了阻礙,就果斷賜了婚。

  可惜這一賜婚,就賜出了對怨偶。

  歡歡喜喜以為嫁給如意郎君的樂陽長公主卻了扇,就對上了夫君,乃至整個王府的冷臉。

  雖說被打壓了近百年,如今的世家沒幾個敢不給皇家麵子的,可是冷冷新婦那還不是容易的很,便是聖人也不能壓著王三郎對長公主掏心掏肺。

  樂陽長公主很快就知曉了前事,也有幾分愧疚,對著王三郎和王府眾人越發的溫柔小意。

  可是再怎麽著也是皇家嬌養的金枝玉葉,低頭也得有個度不是。

  很快長公主就被氣得收拾行李回了長公主府,沒過多久就見得一批一批的俊俏郎君被送了進去。

  除了把自己這個被遷怒看著不太順眼的閨女扔回了王府,王沅覺得長公主真的是敢愛敢恨。你若無情我便休,舊情盡付他人可,可不就是這麽個事麽。

  要她說,整件事裏最無辜的就是她阿耶那個難產而亡原配和她們這兩個跟沒爹沒娘似的小娘子了。

  可是細想想,樂陽長公主和王三郎也沒什麽錯,一個是不知情,一個是長得俊,多少仇怨,說到底就是陰差陽錯罷了。

  這件事裏唯一錯的最明顯的,便是聖人了,急吼吼地賜什麽婚呢。

  可能聖人心裏也因著此事愧疚,王沅出生不久就得來了壽安郡主的封號。

  壽安壽安,一聽就是個樸實無華又祝願美好的封號,更不用提這其實是破格晉封了。

  要知道,一般公主的女兒都封了縣主,隻有親王府的小娘子才能請封郡主。

  也算是對她這個無辜小娘子一點補償。至於她的長姐,卻是沒有封賞的。

  王沅私底下也琢磨過,一則不在聖人的考慮範圍內,又不是皇家血脈;二則,若是撫恤了王元娘,豈不是證明聖人當年的確有錯麽。

  這天底下,最不能出錯的,便是聖人了。

  回憶完原身往事,王沅拈起素白的絲帕拭了拭唇角並不存在的油漬,便讓阿然扶著她起了身。

  要不說沒有椅子凳子隻能跪坐就是不方便,一頓飯的功夫就覺得腿麻了。

  她向著老夫人行了禮道別,又迎著王元娘抬頭投來的柔和目光,對她頷了頷首,便離開了。

  坐在鋪了厚厚軟墊的肩輿裏,她用目光示意婢女為她撐上了傘。即使是清晨也不能懈怠,有陽光就有曬黑,膚白才能貌美,可得仔細著這張貌美如花的臉。

  阿顏方才是見著老夫人變臉的,多少有些憂心,看著臉上沒什麽表情的王沅,很是擔心她是不是又在暗自傷懷。

  老夫人如今越發過分了,壽安郡主哪裏不好,晨昏定省,請安問候,四時節禮是從來不曾斷的,那麽多年的孺慕之情竟是分毫打動不了她。

  不知道自家婢女又在瘋狂腦補的王沅其實此時內心很是平靜,即使方才回憶起了往事都沒什麽感觸,更何況那些事跟她著實沒什麽關係。

  她甚至有一絲喜悅,想著一會跟幾位小娘子約了逛街,心情大好。

  有錢郡主的生活就是這麽樸實無華且枯燥,想買就買。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了寫小甜餅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