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祁，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挺厲害的了？”

  顧承祁低著頭不說話。

  “別以為成績就是你的擋箭牌了。在校園裏當眾打架，幾個人都拉不住你，你知道你給別人做了多壞的榜樣嗎？到時候大家都以為成績好點就敢在學校裏毆打同學了，是不是？”

  顧承祁的眼睛盯著地板，依舊沉默著。

  “顧承祁，你抬起頭來看著我！”校長被顧承祁那不可一世的態度給激怒了，“過來！”

  顧承祁往前走了幾步，抬起了頭，目光裏充滿著壓抑的怒火和叛逆。

  顧承祁在老師麵前，一直都表現得相當乖巧，再加上他成績優異，偶爾的違紀一般也會被原諒，顧承祁就是靠這樣才穩穩當當上完了初中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表現出叛逆，還是在校長麵前。

  不知怎麽的，那股火一直突突地往外冒，怎麽也壓不下去。他也不想壓下去了，他再也不想假裝什麽好學生了。

  果然，單單一個眼神就讓校長氣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顧承祁！你這是什麽態度！你這是應有的悔改態度嗎？”校長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聲音大到外麵的人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你以為你還是市長家的公子哥嗎？可以在學校胡作非為到處撒野！”

  顧承祁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突然感到了一陣好笑，他沒有忍耐，直接笑出了聲。

  “笑！你還笑！我都不知道像你這種學生，當初到底是怎麽考進我們學校來的！”

  “所以，蘇子晉演小品那回，您是因為我是市長家的公子哥，才放過我的咯？”顧承祁唇邊掛著笑意。

  校長被這句話噎了一下，“那件事跟這件事性質不一樣！”

  顧承祁又笑起來，直到校長用力拍了幾下桌子才停下。

  “顧承祁我警告你，不要以為自己成績好就能在學校裏為非作歹了！你在留校察看期間，還違反紀律，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開除！”

  “王校長。”顧承祁收斂了笑容，認真地抬頭對校長說，“有件事我得認真跟您講一下。首先，我不是什麽好學生，我除了成績好點之外，沒一樣是跟好學生這幾個字沾邊的，所以麻煩您不要把我當成優等生看待，我不是那樣的人。其次吧……”

  顧承祁頓了頓，“我跟顧遠國沒關係，顧承哲自殺也跟我沒關係。我從來就不是市長家的公子哥，我跟他們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以後也不會有任何關係。”

  “你——”

  “您要是想開除我呢，隨您便。”顧承祁繼續說道，“也就是放棄一未來的市狀元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校長你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顧承祁就這麽站得筆直筆直的，和校長對視著。

  “滾回去寫三千字的檢討！”校長憤怒地把桌上的文件掃落在了地上，“下周一在全校麵前念！滾出去！”

  顧承祁點了點頭，轉身就往門外走，剛走了沒兩步，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秦鈺急匆匆地闖了進來，正對上顧承祁的視線，愣了一下。

  一看就是急匆匆地趕過來的，連氣都沒喘勻。

  “寶……顧承祁，你沒事吧？”

  “幹什麽幹什麽？進來之前不知道敲門嗎？都當我這裏是菜市場啊？”校長拍了一下桌子。

  “老師對不起。”秦鈺連忙朝校長鞠了一躬，“我就是想說，顧承祁打人是有原因的，是因為那個男生……”

  “不用說了。”顧承祁拽住了秦鈺的胳膊，低聲說道，“沒事。”

  聽到這句話，秦鈺才總算把心放到肚子裏，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走了吧？”顧承祁問道。

  校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顧承祁剛走到門口時，又聽見校長補了一句。

  “等會，秦鈺你留一下。”

  “好。”秦鈺應道。

  顧承祁隻好自己先走出去，在外麵等著。不知道校長在裏麵跟秦鈺說了些什麽，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

  顧承祁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一個側身走進教師廁所裏，點燃了一根煙。

  他也不在乎會不會有老師進來看到了，他必須得抽根煙才能壓得住突突往上冒的火氣。

  好在他運氣不錯，直到火星燃到煙屁股，也沒有一個人進廁所。

  他把煙蒂往小便池裏一丟，走出廁所，正看到秦鈺站在走廊裏左顧右盼。

  “這兒呢。”顧承祁朝他走過去。

  “上廁所去了？”

  “沒，去抽了根煙。”顧承祁說。

  “在這？在教師廁所？”秦鈺笑了，“我說你可真是膽子越來越肥了啊。”

  “嗯哼。我畢竟都是‘在學校裏胡作非為到處撒野的市長公子哥'了。”顧承祁笑道，“就算我這麽一通胡作非為，校長最後也隻讓我寫篇三千字的檢討。”

  “厲害啊。”秦鈺驚歎道，“我看校長的鼻子都快被你氣歪了，居然隻讓你寫了篇檢討。”

  “不然他能怎麽辦？我都已經留校察看了，再記一個過就該開除了。就我這成績，他還舍不得。”顧承祁輕笑道，“把我開了，豈不是白白讓接盤的學校占了便宜。”

  秦鈺定定地看了顧承祁半天，才說道：“寶寶，你知道嗎？就你這副拽到不行的樣子，特別性感。”

  顧承祁的臉有點紅，推了他一把，“滾。就你一天到晚的啥啥都能想到那邊去。”

  秦鈺笑道：“我是有特定對象的，隻有你的啥啥才行。”

  “剛他叫你什麽事啊？還在裏麵說了那麽半天。”

  “沒什麽，就是學生會的一些事情，挺繁瑣的，說了你也聽不懂。”

  “你是不是又把我當傻子呢？”

  “沒有。”秦鈺笑了，“說了你也不感興趣，什麽表格啊文件啊統計名單啊……”

  “行行行，我不問了。”顧承祁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又歎了口氣，“我之前還覺得，咱們校長是個挺通情達理又開明的人，沒想到之前為我說話，隻是因為我是顧遠國的兒子。”

  秦鈺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他是挺通情達理的，但也不影響他唯利是圖。”

  “是嗎？”

  “這兩者不矛盾的。”秦鈺說，“我聽說他家裏是做生意的，後來生意賠本了，才投身教育行業。其實他本質上還是個商人，什麽事都以利益最大化為準。”

  顧承祁砸了咂舌，“嗯，現在看出來了。”

  “你沒事比什麽都重要。”秦鈺停下腳步注視著顧承祁。

  “嗯。”顧承祁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沒事。不過我也不後悔揍了那混蛋，丫實在是太欠揍了。”

  秦鈺笑了笑，“我覺著這幫人一時半會應該不敢傳你的閑話了，被你揍了的那男生鼻血半天都沒止住，弄得滿身都是，被人架著去醫務室的時候一路上都被行注目禮。”

  顧承祁砸了咂舌，“我沒用很大勁啊，他是不是凝血功能有問題啊？”

  “反正這麽一出以後，你這懷水雙霸的名聲肯定是打出去了。”秦鈺笑道。

  “哪雙霸？”顧承祁遲鈍道。

  “校霸+學霸啊。”秦鈺說，“牛逼得很。”

  “行了行了，別吹了。吹我牛逼也沒你什麽好處。”

  說著話沒多久，兩人已經走到了教學樓前。秦鈺伸手捏了一下顧承祁的手心，“下午見。”

  “嗯，下午見。”顧承祁也捏了他一下。

  下午原本還挺晴朗的天空突然轉了陰，秋風打著旋地使勁吹。顧承祁一出門就打了個噴嚏，趕緊把圍巾拿出來裹在了脖子上，頓時覺得暖和了不少。

  他摸著手上毛茸茸的質感，覺得秦鈺實在是太賢惠了。不光賢惠，還特別有先見之明。

  一送禮物就送了這麽一個又飽含心意又實用的東西，換成是他，抓破腦袋也想不出送什麽好。

  想到這裏，顧承祁有點挫敗，他有種感覺，自己無論以後送秦鈺什麽東西都打不贏這條手織的流蘇圍巾了。

  “發什麽呆呢？”正想著的時候，秦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沒。”顧承祁悶聲說道，“就是琢磨著我對象怎麽能那麽賢惠。”

  “是不是動心了？”秦鈺湊到他耳朵旁邊輕聲低語，“考不考慮把這麽賢惠的對象娶回家當媳婦啊？”

  顧承祁長歎一口氣，“我倒是想啊，可惜沒錢送禮金啊，我現在就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倒插門。”秦鈺笑嘻嘻地說道。

  “滾蛋，一天到晚沒個正經。”顧承祁笑著推了他一把，“活動時間跑出來，用不用請個假什麽的啊？”

  “請什麽假，你看這陰風吹的，哪個社團還出來搞活動？”秦鈺說著把大衣領子豎起來擋風。

  “也是啊。”顧承祁看了看被吹得東倒西歪的行道樹，“這天打籃球，球得飛天上去。”

  “走吧，許涵打了個車來接我們，已經在校門口等著了。”

  “謔，你這麽大牌麵啊？”顧承祁笑道，“還有專車接送。”

  秦鈺瞥了他一眼，“不是我牌麵大，是你牌麵大。本來許涵讓我自己打車過去的，聽說你也要去之後，立馬就改口說過來接了。”

  顧承祁愣了一下，笑起來，故意拖長了音，“哦——原來是這樣啊。”

  秦鈺也跟著拖長了音，“是的啊——”

  “那我可不能辜負人家的好意，一會兒上車我得坐人家邊上跟人多聊聊。”顧承祁一本正經地說道。

  秦鈺拿胳膊肘懟他，“你這人怎麽越來越來賤了呢？”

  “跟大師學的唄。”顧承祁笑道，話音剛落，就被秦鈺抬手給了一個爆栗。

  深秋的寒風很冷，從人的骨頭縫裏一下下地刺著。可隻要跟秦鈺在一起，那種冰冷就會一點一點溫暖起來。

  壓抑和憤怒被這陣溫暖驅趕到了一個小角落裏，雖然還在不停叫囂著，卻已經不會再傷害到自己。

  秦鈺，我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但隻要有你，我就能變得勇敢，變得刀槍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