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踏進懷水男子高中校門的時候，顧承祁竟然感覺到了一絲陌生。

  其實一共才放了六天半的假，第七天下午就要來學校上自習，但感覺卻過了很久很久。

  走在顧承祁身邊的學生像八百年沒見麵似的熱烈地討論著出去旅遊的見聞，紛紛對假期意猶未盡。

  顧承祁歎了口氣，覺得估計是因為自己假期剩下的幾天裏全都貓在賓館裏寫作業和看書，才覺得這個假期格外漫長吧。

  “顧——寶——寶——”

  一個聲音從顧承祁的背後由遠及近，然後一個猛子抱住了他。

  “我操！”顧承祁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條件反射地就想出拳，“劉俊你別他媽碰我！”

  劉俊笑嘻嘻地擋下他的拳頭，並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寶寶啊，我可想死你啦！”

  “去你的，三天前剛見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劉俊感歎道，“三日不見，如隔六秋！”

  “算數倒他媽算挺好。”顧承祁笑了，“三三得九，你個傻/逼。”

  “哦，好像是啊。”劉俊摸了摸下巴。

  顧承祁趁機把劉俊從自己身上甩了下來，大踏步往前走，不過這貨很快又從後麵追了上來。

  “哎，哎，寶寶。”劉俊又不知死活地搭上了顧承祁的肩膀，“你跟秦鈺怎麽樣了啊？”

  顧承祁一瞬間差點讓自己的唾沫嗆到，“什麽怎麽樣？我跟他還能怎麽樣，我倆什麽關係也沒有！”

  劉俊一臉莫名其妙，“誰問你那個了？我問你那天鬼屋出來以後他怎麽樣了。”

  靠。

  顧承祁深呼吸了兩下，冷靜，冷靜，不能心虛，你沒有心虛，你是坦坦蕩蕩的正人君子。

  “他沒事，不說了他是那什麽光的癲癇嗎？”顧承祁冷靜地說道，“有一點，不嚴重，上廁所吐了一通就沒事了。”

  “唉，那就好，我們幾個那天都挺擔心的，也沒繼續玩了。”劉俊說道，“你說他既然有這毛病幹嘛非要跟著我們進鬼屋啊，這萬一嚇出個好歹來的多要命。”

  “人家不是被嚇出的毛病。”顧承祁無奈地說道，“他也不想掃大家的興吧。”

  劉俊歎了口氣，“說實話吧，之前沒跟他真人接觸過，接觸了這麽一通之後吧總覺得，雖然他人不壞，但跟大家老是有距離感。你說這麽要命的事情，在鬼屋裏就應該說，非要撐著，何必呢。”

  顧承祁笑了笑，沒有說話。

  劉俊說得沒錯，秦鈺就是這樣一個人，不論在誰麵前都端端正正地戴好一副麵具，和任何人都保持著一種很微妙的距離感。

  但是他卻看見了秦鈺麵具底下真實的樣子。真實的哭，真實的崩潰，還有真實的快樂。

  這讓他心底裏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滿足。

  “哎，我說。”劉俊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寫完作業了嗎？”

  顧承祁歎氣，他就知道劉俊湊過來跟他套近乎沒啥好目的。

  “寫完了啊，你沒寫完？”

  “靠，那些作業誰能寫得完啊！”劉俊哀嚎道，“尤其是蔣華發的那些張卷子，十幾張呢！我周末淨打遊戲了，我……”

  顧承祁繼續歎氣，“是十一張。我高度懷疑你就算現在拿去抄也抄不完。”

  “能抄一點是一點啊，你要相信我的手速！”劉俊拍了拍顧承祁的肩膀，“我先走一步了啊，來的時候沒喝水，渴死我了。”

  “嗯。”

  劉俊往前跑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記得英語卷子借我……”

  “快滾！”

  劉俊朝教學樓方向一路小跑，鬆鬆垮垮的書包還在他後背顛來顛去，像隻企鵝。

  顧承祁還沒在心裏笑完這孫子，就感覺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他拿出手機來，微信備注是“混蛋偽娘”的家夥發來了一條信息。

  -到教室了嗎？

  他的嘴角揚起微笑。

  -還沒，差幾步了。你呢？

  -我和付景天的作業正在被大家爭相傳閱。

  顧承祁笑起來，手指快速敲打著。

  -估計一會我也差不多。

  -猜猜我今天穿的什麽衣服？

  -AK、BK、KFC？

  -我能拉黑你嗎？

  顧承祁立刻發過去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兔子表情。

  -別，女神我錯了。女神今天穿了什麽美美的小裙子，快讓我一睹芳容！

  不一會兒，秦鈺發了一張圖片過來。顧承祁點開一看，呼吸都窒住了。

  照片是直接從裙子下擺開始拍的，從裙擺一直拍到腳尖，修長的雙腿上穿著純白的吊帶襪，裙擺和白襪之間的絕對領域若隱若現。

  “我操！”顧承祁罵出了聲，手忙腳亂地點出圖片，深呼吸了兩口氣，然後認真地想了想今天穿的是什麽褲子。

  運動褲。應該看不出來。

  顧承祁重新拿起手機，惡狠狠地輸入。

  -你、他、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點開什麽R18網站了呢！

  那邊則幸災樂禍地發了一張貓貓狂笑的表情包。

  -我要進教室了，不說了！

  -好~mua！

  -滾！

  顧承祁剛想把手機收進口袋裏，想了想又拿了出來，把點開秦鈺的微信備注，把備注改成了“臭美大辣椒”，然後才滿意地收起手機，哼著小曲走進了教室。

  進了教室以後沒多久，顧承祁就感覺到從四麵八方投來的微妙目光。就是那種當顧承祁抬頭去看時，大家又迅速移開視線，導致他連發作都沒法發作的微妙目光。

  神經病。

  懷水男高的人果然都是神經病。

  不過這顯然也沒影響他前後位幾個人爭先恐後地管他要作業抄，顧承祁也懶得一個個遞，幹脆把所有作業全攤在課桌上，讓他們自己挑。

  “我靠，顧哥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大方的學霸！”孫熙抱著卷子激動地快要落淚了，“要是沒有你我該怎麽活過這個晚自習啊！”

  “行了行了，別誇張了。”顧承祁翻了個白眼，“別緊著抄，稍微改改。”

  “顧哥放心，就我這個水平，頂多抄你十分之一。”孫熙不知為何十分自豪地說道，“剩下的，我稍微比著你答案亂寫一通填滿就成了。”

  一邊的肖冬笑了，“操，你他媽就抄十分之一還抄個屁，不如讓給我！”

  “去去去！”孫熙揮著卷子趕肖冬，“一邊排隊去，先來後到啊！”

  顧承祁看了眼時間，離打鈴還有十分鍾左右，於是站起身來，“你們抄吧，我去個廁所。”

  顧承祁剛出教室門沒多久，就看到走廊對麵迎麵走過來兩三個人，他沒在意，雙手揣兜想要繞過去，就在這時，他的肩膀被人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震得骨頭都生疼。

  “操！”顧承祁的火氣當即爆發出來，他一貫忍不了這種故意找事的貨色，抬起頭瞪向幾個人，“你們腦子有坑？”

  這一抬頭，顧承祁居然發現這幾張麵孔有點眼熟。

  不是高一，而是高二的。如果他的記憶沒出問題的話……是秦鈺粉絲團的。

  為首的個頭最高的一個人往顧承祁這邊逼了兩步，眼睛直勾勾地跟他對視著，“我們腦子有坑？我看腦子有坑的是你吧，逃兵！”

  這下子，顧承祁突然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了，包括他剛進教室的時候朝他投去的微妙的眼神，也有了解釋。

  他都快忘記了在學校這邊他跟秦鈺還是公開的敵對關係。

  而且由於他從比賽裏中途離開，是導致這場籃球賽輸掉的直接原因，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把矛頭直接指向了他。

  顯然，也包括麵前的幾個人。

  顧承祁的怒火蹭蹭地往外冒，他壓著聲音說道：“我他媽沒逃，是那場比賽打得有問題！”

  “打得有問題？”為首的高個子推了顧承祁一把，“唯一有他媽問題的就是你的腦子！”

  “我操！”顧承祁覺得自己的怒火已經壓到極限了，要是再不動手絕對會被這幾個神經病給逼崩潰了！

  去他媽的記過不記過，去他媽的好學生！

  “顧承祁！”

  就在這時候，一個喊聲製止了顧承祁還沒來得及揮出來的拳頭。

  顧承祁回頭一看，有些詫異地看到孫修然從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教室裏走了出來。

  “你們幹什麽呢？”孫修然一改他往日內向的樣子，一邊朝這邊走過來，一邊大聲朝那幾個男生說道，“這是在教室門口，老師一會兒就會過來上自習！”

  “靠。”那幾個男生裏有個人罵了一句，剩下的人都看向為首的那個大高個。

  “今天你走運。”大高個狠狠瞪了顧承祁一眼，對他帶來的幾個小弟說道，“走了。”

  顧承祁的火被孫修然這麽一打斷也消了不少，隻朝幾個人比了個中指。幾個高二的男生惡狠狠地瞪了他幾眼，轉身走了。

  直到幾個人消失在樓梯口，顧承祁才覺得微微鬆了一口氣。

  太險了，剛剛如果不是孫修然突然出現，他怕是真的要跟這群豬動手了。要是真的動了手，被什麽人舉報給老師，或者讓老師直接看見，那他就慘了。

  “謝謝。”他有些歉意地看向孫修然。

  “謝什麽，不用理那群豬頭。”孫修然低聲說道，“那群人就是看不慣你，不管你有沒有跟秦鈺鬧掰都一樣。他們就是借著秦鈺的名頭來找你的麻煩而已，理了就中套了。”

  “嗯。”顧承祁點了點頭，又真誠地說了一句，“還是謝謝。”

  孫修然笑了笑，還沒等開口，突然從樓下響起了一陣巨大的喧鬧聲，其中還夾雜著“我操！”“我日！”之類的髒話。

  顧承祁一愣，“怎麽了？”

  “要下去看看嗎？”孫修然立刻說道。

  “去！”顧承祁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在往樓下跑去了。

  其實如果放在平常，顧承祁根本不會去湊類似的熱鬧，他是個討厭熱鬧也討厭喧嘩的人。

  但是在懷水男高不一樣，在懷水男高裏，這樣的喧嘩往往隻和一個人有關——

  秦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