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和好之吻
作者:切爾      更新:2020-06-22 08:04      字數:3857
  我靠?

  秦鈺瞪著直挺挺倒在地上的顧承祁,第一次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首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喝了兩瓶啤的就直接不省人事的,其次他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是真的喝倒了都不上頭的。

  起碼在三秒之前,顧承祁還看起來神色如常,還,特別清醒地跟其他人說了再見。

  顧承祁這麽一倒,把路人給嚇了一跳,紛紛圍了上來。

  “這怎麽回事啊?”

  “這孩子怎麽暈倒了啊?要不要打120啊?”

  秦鈺麵露尷尬,連忙拽著顧承祁的胳膊把他抬起來,“沒事、沒事,我朋友……喝多了而已,不要緊的。”

  喝醉的顧承祁簡直像一灘爛泥,秦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把他架起來。

  “顧承祁,你給我醒醒!”秦鈺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說道,然而後者像死了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簡直像被人打暈了一樣。

  秦鈺沒有辦法,隻好一邊架著顧承祁,一邊艱難地往路邊移動。

  在承受了好幾分鍾的注目禮之後,總算有一輛空的出租車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秦鈺費力地把顧承祁塞到了汽車後座,自己坐在了副駕上,“去平安街的如家。”

  汽車緩慢開動,秦鈺鬆了一口氣,他抬起頭從後視鏡裏看到蜷縮在後座上的顧承祁,隨即覺得有點好笑。這場景真是似曾相識。

  顧承祁的賓館房間很整潔,一點也不像他給別人帶去的印象——亂七八糟不像個學霸。

  整間房間裏,隻有一台筆記本,筆記本邊上的一瓶水,還有水瓶旁邊的一盒香煙。

  剩下的,就隻有幾盒拆開的感冒藥,應該是昨天他買給自己的。

  桌子的正上方有一麵鏡子,秦鈺抬起頭,盯著鏡子裏的自己有些愣神。

  他雖然今天沒有化妝,但臉龐仍然透著一股天然的雌雄莫辨的俊美。有幾根碎發從馬尾辮裏溜出來,輕輕拂在鬢角。高燒初愈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即使酒精也沒法掩蓋住從眉眼裏透出的憔悴。

  今天應該化化妝再出門就好了,但隨即秦鈺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是在這邊過夜的。

  秦鈺歎了口氣,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來,點上了叼在嘴裏。

  煙霧在眼前彌漫開,透著一股薄荷的芳香,味道很好聞。

  “你還會抽煙?”

  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秦鈺回過頭,笑了,“醒了,大酒仙?”

  顧承祁捂著腦袋,一點點從床上蹭著屁股坐了起來,“小心我揍你……抽煙去把窗戶開開。”

  “毛病還不少。”秦鈺撣了撣手裏的煙灰,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了。

  正是下午陽光正好的時候,不刺眼,還透著一股暖意。天空幹淨得像一塊藍色的玻璃,幾片薄薄的雲從玻璃上滑行穿過。

  秦鈺把肺裏的煙從窗戶縫裏吐出去,回過頭調笑地看向顧承祁,“你居然抽十二釵,還是薄荷的,女士煙啊。”

  “誰說細煙就都是女士煙。”顧承祁不耐煩地說道,“不抽吐出來還給我。”

  秦鈺咯咯地笑了一陣,又吐出一縷煙絲。顧承祁盯著細長的香煙在他手指間燃燒,突然覺得有點挫敗。

  這煙,果然還是秦鈺抽起來更有味道一點。

  “看你那拿著酒瓶子要跟我拚命的架勢,我還以為你有多能喝呢。”秦鈺看著顧承祁笑,“結果兩瓶就撲通倒地上了,不知道的以為我把你暗殺了。”

  “你暗殺我,不用灌我酒。”顧承祁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用這就行。”

  “什麽?”秦鈺一愣。

  顧承祁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突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了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字,“臉。”

  秦鈺愣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靠,你他媽變著法說我不要臉?”

  他把煙按滅在窗台上,朝顧承祁撲了過去,後者笑得更厲害了,上氣不接下氣還打了一個酒嗝。

  “我沒說啊,我沒說,你自己說的啊!”顧承祁笑個不停,秦鈺撲過來就撓他癢癢,顧承祁一邊笑一邊躲,“哎我靠,你怎麽一個傷員還這麽能打!救命啊,殺人啦!”

  大概傻笑是會傳染的,又或者酒桌上的那羊癲瘋勁兒還沒過去,秦鈺也忍不住跟著嘴角上揚,發出了第一個笑聲。

  緊接著就再也停不下來了,顧承祁接著爆發出了一通狂笑,笑得整個床板都震動起來。

  大概是覺得自己笑得太傻/逼了,顧承祁把腦袋蒙進了被子裏,拚命想要阻止自己繼續笑下去,不過事與願違,他在被窩裏發出了一連串豬叫般的聲音。

  “操,你他媽的,”秦鈺從笑聲中好不容易擠出了這麽一句話,“撞豬上了?”

  於是兩人又是一通狂笑。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充溢在房間裏的狂笑聲才漸漸變小。顧承祁仰躺在床上喘著氣,眼淚都笑出來了。

  “你他媽的就是不安好心。”秦鈺坐在邊上,捂著胸口長舒一口氣想緩和一下那股笑勁兒,“你就是想把我笑死了,你就開心了。”

  “對不起,我忘了你身上還有傷了。”顧承祁一邊笑一邊說,“你這是帶傷狂笑,一等功。”

  秦鈺的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揚,他伸手給了顧承祁一拳,“你再讓我笑!”

  顧承祁彎著眼睛看向秦鈺,“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

  “不是說你不要臉的意思。”顧承祁頓了頓,指了指秦鈺的臉,“我就是字麵意思,你三年前就靠臉把我暗殺了。”

  秦鈺一怔,笑道:“我長得有那麽漂亮嗎?”

  “有。”顧承祁正兒八經地點了點頭,“特別漂亮。”

  秦鈺盯著顧承祁的眼睛足足看了三秒,撐著床板坐起來,“你真是醉了。”

  但是胳膊卻被躺在床上的人一把抓住了,顧承祁啞著聲音說道:“小玉,你別走。”

  秦鈺起身的動作僵在了原地,而顧承祁就這麽拉著他的胳膊,兩個人誰也沒有動。

  一陣酸澀順著秦鈺的喉嚨一直蔓延到通體百骸,他輕輕拿起顧承祁的手放了下去,“顧承祁,你可能認錯人了。”

  顧承祁沒說話,隻是看他。

  “我跟她長得很像,聲音也像,都喜歡穿漂亮裙子。但是我跟她不一樣,我沒有她那麽溫柔,也沒有她那麽可愛,而且我一點都不善良,不會把喜歡我的小服務生放在心上。”秦鈺盯著床單的一角說道,“我隻會耍手段,玩陰招,利用手邊所有的資源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且,我是男的。”

  沉默就這麽在兩個人之間彌漫開來,秦鈺歎了口氣,從床上站了起來。

  他該走了。

  說真的,他真的該走了。

  就現在,從這個人的生命裏離開,再也不要回頭,再也不要打擾他了。

  但就在這時候,顧承祁開口了。

  “我也希望你不是她,事情要是有那麽簡單就好了。”

  秦鈺背對著他沒有回頭,於是顧承祁繼續說著。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我也想過,你不是她,你變了,你變得跟三年前不一樣了,我沒必要再對你有什麽眷戀了。”

  顧承祁的聲音有些嘶啞,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別的緣故,“打籃球的時候我就在想,這下好了,一切都結束了,我答應幫你打的球也打完了,咱們兩不相欠了,我可以理所當然地繼續討厭你了,討厭你耍的小手段,討厭你玩的陰招。以後就算在學校裏碰到你,也可以冷著臉假裝不認識你了。”

  顧承祁閉了閉眼睛,把湧到了喉頭的酸澀咽回去繼續說道:“可是昨天晚上我偏偏出門閑逛了,然後又偏偏遇到你了,你偏偏讓我看見了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叫我怎麽辦,難不成把你扔在那裏不管嗎?”

  “……對不起。”秦鈺隻能說出這三個字。

  “這麽久以來,這三年以來,我都一直很努力地讓自己討厭上你。”顧承祁的聲音裏有些哽咽,“我給自己找了一堆的理由,一堆的借口去討厭你,但還是失敗了。你他媽的往你媽墳墓前麵一站,三年前幹的什麽傻/逼事都能抹消了,可是我呢?我這三年就白委屈了嗎?”

  眼淚終於從顧承祁的眼眶裏滑落下來,這一掉就像斷線的珠子,根本停不下來了。

  “但就是這樣,我他媽還是對你討厭不起來,我看你燒得半死不活還把自己打得半殘廢的樣子就火大,我就想衝出去把惹了你的人暴揍一頓,再把你那傻/逼姨媽拖出來揍一頓,再把……”

  “操。”秦鈺眼眶濕潤,笑出了聲,“別他媽揍了,你就隻知道上拳頭嗎?”

  “你他媽還好意思說我!”顧承祁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一邊朝秦鈺大吼,“誰他媽穿著個單衣出去幹架還回來抱著我哭的!你就活該被人揍!活該發高燒燒死!”

  “我活該,對不起,都是我活該。”秦鈺抱住了顧承祁。

  顧承祁抽泣了兩聲,然後抬起頭,以一種相當凶狠的方式咬住了秦鈺的嘴唇。

  一點也不像是在接吻,倒像是一頭委屈的小獸撕咬自己的獵物。秦鈺疼得一瞬間汗毛都立了起來,但沒有鬆手,反而更抱緊了他。

  一抱之下,顧承祁的胳膊失去了支撐,直挺挺地倒在了賓館的大床上,秦鈺也緊跟著倒了上去。

  沒過多久,顧承祁的力道放鬆下來,讓這個吻更像是一個真正的吻了。兩人的口腔裏都充斥著啤酒的味道,酒精跟酒精胡亂地糾纏在一起,好像讓人有一點點醉了。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先鬆開了誰,兩個人臉對著臉,大眼瞪小眼。

  “你看我幹嘛?”顧承祁先說話了。

  秦鈺笑了,“那你看我幹嘛?”

  “幹,我就是覺得,三年了,你還是這麽好看。”顧承祁喃喃說道,“藍顏禍水。”

  秦鈺又爆發出一陣大笑,在顧承祁的身邊躺下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以來的一連串壓力、悲傷,還有那種壓抑著的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躁動,在這一瞬間突然煙消雲散了,連剛剛那個吻引起的某些該有的不該有的生理衝動也跟著消失了。

  眼前突然就剩下了雪白的天花板、柔軟的床單、從窗外灑進房間的一縷陽光,還有身旁的這個少年。

  安靜,又舒服。

  “這算什麽?”那少年盯著天花板問道,“酒後亂親?”

  秦鈺笑了,“你親的我,我哪知道。”

  “嗯,也是。”少年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那就算和好之吻吧。”

  “你說算什麽就算什麽。”秦鈺歎了口氣,又補了一句,“酒鬼。”

  顧承祁咯咯地笑了兩聲,右手往旁邊伸過去,抓住了秦鈺的左手。

  體溫通過相接的皮膚傳遞過來,和陽光一樣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