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翔定的飯店在市中心，離顧承祁的賓館大約有十分鍾的車程。懷水市的消費場所基本上都集中在市中心，出了市中心，連家KTV都找不到，菜市場倒是經常連成一片。

  顧承祁沒什麽事做，提前五分鍾就到了，趙雲翔第二個來，劉俊緊跟著，肖冬一直又磨蹭了十來分鍾才姍姍來遲。

  “你睡成豬了吧！”劉俊隔著大半個餐廳朝他喊。

  “各位大哥大爺，對不住，對不住。”肖冬一溜煙地跑過來，擺出一副殷勤樣子，“各位有所不知，肖某今晨與棉被精搏鬥，戰況激烈，九死一生……”

  顧承祁一巴掌拍在肖冬腦袋上，“別他媽貧了，趕緊坐下吃飯，我們仨就等你一個了！”

  肖冬嘿嘿笑了一聲擠到座位上來，看到對麵的趙雲翔，拱了拱手，“翔哥，肖某久聞大名，百聞不如一見，今日相見倍覺親切……”

  趙雲翔正在喝餐廳送的免費茶水，喝完把杯子一放打斷了肖冬，“愛卿不必多禮，平身吧。”

  “操！”肖冬笑了，連帶著顧承祁和劉俊也笑作一團。

  肖冬別的本事沒有，跟人混熟的本事倒是一流的，跟趙雲翔還沒說上幾句話，倆人就跟認識了十年八年似的了。

  “你們學校月考怎麽樣啊？題難不難，監考嚴不嚴？”

  “別小看我們懷水男高啊，再怎麽說那也是咱市裏的重點。”肖冬一臉的驕傲自豪，“那卷子難的，那監考嚴的，我都差點他媽交白卷。”

  “操。”趙雲翔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還挺驕傲。”

  “你麵前的這位肖大爺，可是有著考倒數也能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偉大意誌。”劉俊用拇指指了指肖冬，“你比得了嗎？”

  顧承祁一邊饒有興趣地聽著三個人插科打諢，一邊幫他們往火鍋裏放肉。這時候他不喜歡插話，卻喜歡聽著自己的朋友們熱熱鬧鬧地貧嘴，這種情景和氣氛，讓顧承祁的神經一點點放鬆下來。

  “學習再好有什麽用。”趙雲翔正在跟另兩個人據理力爭，“跟你講，你們成績好有什麽用，成天前後左右都是臭弟弟。我們班上全是美女，那一進教室，那個養眼……”

  肖冬立刻一副被冒犯到了的樣子，就差沒有拍案而起了，“屁！你們班上哪個女的好看？敢出來跟我們女神一決高下嗎？”

  你丫。

  顧承祁開始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了。

  “女神？是不是就你們學校那個偽娘校花？”趙雲翔立刻來了精神，投給了顧承祁一個“這不是我主動提的話題啊”的眼神，繼續興奮地追問，“哎，真有那麽漂亮嗎？”

  “靠，你還不信了，過來爺給你看照片！”肖冬擠到了趙雲翔邊上，給他看手機。

  倆人湊一塊看了一會兒，趙雲翔的臉上露出驚奇的目光，“我靠，這真是男的？”

  “不光是男的，還他媽是我們學校的籃球校隊隊長呢！”肖冬一臉自豪。

  不是，咱學校剛打比賽輸了個落花流水，這你就不用提了吧？

  不過顧承祁的白眼快翻上天去了，也沒能阻止兩個人熱火朝天的討論。這三人聊天的功夫裏，顧承祁已經快把自己碗裏的醬料吃完了，正想站起來去再盛一碗的時候，愣住了。

  餐廳又說說笑笑地進來了一群人，全是熟麵孔。

  走在最前麵人高馬大的是錢浩，緊跟在錢浩後麵的也是籃球社高二的一個男生，右耳戴了個銀耳釘，顧承祁叫不出名字來。而銀耳釘的旁邊——

  是秦鈺。

  沒錯，是秦鈺。

  劉俊和肖冬很快也注意到了這幾個人，肖冬愣了半天才輕輕罵了句，“臥槽，說曹操曹操到啊。”

  劉俊看了顧承祁一眼，壓低了聲音，“這咋辦？”

  隻有趙雲翔一個人不明就裏，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睛，“怎麽了？那是你們學校的人嗎？”

  肖冬湊到趙雲翔耳邊上，“走在最後麵那個，臉長得賊俊，留長頭發那個，就是秦鈺。”

  “我靠？”趙雲翔嚇了一跳，看了一眼肖冬手上的照片，又看了看前麵的秦鈺，反複看了好幾遍才終於確定了是同一個人，“牛逼啊，還真是那麽回事……那你們不上去打個招呼嗎？”

  肖冬麵露尷尬，飛快地瞥了顧承祁一眼，“這解釋起來就有點複雜了，總之我們最好現在不要跟他們碰麵比較好……”

  然而，肖冬這話說晚了。因為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錢浩已經看見了他們。

  要麽怎麽說錢浩的智商和情商都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呢，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毫不猶豫地揮舞雙臂和顧承祁一行人大聲打起招呼來，“哎！顧承祁！你們也在這吃飯啊？”

  隨著錢浩這一聲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對上了。

  顧承祁覺得如果自己的人生中有個什麽“尷尬時刻大賽”，那這一瞬間肯定能奪得大獎了。

  偏偏錢浩這個沒腦子的完全讀不懂這尷尬的空氣，甚至還還走到了他們這桌熱情地打著招呼，“哎，你們這桌有個生麵孔啊？”

  肖冬反應過來，趕緊介紹，拍了一下趙雲翔“這是翔總，顧哥的兄弟。”

  “哦。”錢浩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想也沒想就跟著叫，“翔總好！”

  幾個人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錢浩這憨乎乎的樣子有時候還真叫人忍俊不禁。

  這時候，餐廳的服務員一路小跑過來，滿含歉意地對秦鈺他們說道：“不好意思啊，今天店裏人比較多，已經沒有空桌子了，都認識的話給你們搬幾把椅子擠一擠吧，你們看行不行？”

  “行啊，有什麽不行的，都是哥們，人多了還熱鬧呢。”錢浩想也不想就立刻答應了下來。

  服務員立刻麵露笑容，小跑著給他們搬椅子去了。

  顧承祁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算了，不就是一塊吃個飯，也沒必要搞得跟酒後亂性似的那麽尷尬吧。

  既然錢浩都已經這麽說了，幾個人也沒辦法，隻好搬了把椅子坐過來。秦鈺走在最後麵，抬起頭一看，竟然隻剩下顧承祁旁邊的位置了。

  秦鈺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還是在顧承祁的旁邊坐下來了。

  偏偏就在這時候，趙雲翔不知道是不是被錢浩傳染了，愣愣地看著秦鈺和顧承祁，說了句，“哎，你倆穿的這是情侶裝嗎？”

  啥？

  顧承祁立刻轉頭向秦鈺看過去，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靠！

  秦鈺說借了他一件衣服穿，可他實在沒想到他媽的居然是這件！

  顧承祁上次買衛衣的時候因為覺得布料很舒服，就一下子買了兩件，一件黑的一件白的。

  現在他身上穿的這件剛好是白的，而秦鈺身上的，是那件黑的。

  “真的啊。”銀耳釘笑嘻嘻地探著腦袋看向秦鈺，看來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小玉什麽時候背著我們跟人家買了情侶衫啊？”

  顧承祁腦子一抽，脫口而出，“什麽情侶衫，那就是我的衣服！”

  瞬間，一整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肖冬開始用詭異的眼神瞅著顧承祁，劉俊和趙雲翔還沒從這句話的巨大信息量裏反應過來。

  顧承祁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靠！你們想什麽呢！不是那樣！”

  就在顧承祁即將把事情越描越黑的時候，坐在一旁的秦鈺突然一把攬過了顧承祁的肩膀，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笑容。

  “都想什麽呢，昨天比賽一結束，我就跑去找他道歉去了，籃球衣都沒換下來，就順便找他借了件衣服穿。”

  “你，找他道歉？”銀耳釘指了指秦鈺又指了指顧承祁，眼睛裏露出難以置信來。

  “是啊，他可難哄著呢，我就差沒跪搓衣板了。”秦鈺開玩笑的語氣裏帶了點委屈，引得大家一片笑聲，剛才還僵硬的氣氛一下子就緩解了。

  顧承祁鬆了一口氣，坐回了椅子上，順著秦鈺給他的台階下了，“你想得美，搓衣板不用跪了，回去跪遙控器吧。”

  “寶寶我錯了，真錯了。”秦鈺一副認真對天發誓的表情說道，指了指銀耳釘，“再有下次，潘華就天打五雷轟。”

  顧承祁這才想起來銀耳釘叫潘華，潘華笑著推了秦鈺一把，“我操，我憑啥背你的風流債！”

  秦鈺到底還是秦鈺，幾分鍾前還很尷尬的局麵沒多久就被秦鈺的兩句玩笑話給緩解了。幾個大男生很快又恢複成了沒臉沒皮的樣子，還有幾個人吆喝著要服務員上酒。

  “其實不就是輸了場球賽嘛，咱以前又不是沒輸過。”錢浩爽快地說道，“下回贏回來就是了！”

  “是啊，湛藍那幫孫子確實厲害。”肖冬也開了一瓶啤酒，給幾個人的杯子裏都倒滿，“說實話寶寶就算下半場沒走，我估計想贏下來也玄。”

  秦鈺盯著麵前的杯子盯了半天，突然說道：“其實都是我的錯。我當時就是著急，太想贏了，才會帶著你們耍小花招。顧承祁生我的氣，也很正常。”

  秦鈺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沒有看向顧承祁，但顧承祁還是心裏一顫，他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嗐，都訓練了那麽長時間，誰不想贏呢。”潘華歎了口氣，“隊長，這不怪你，大家都有點急功近利了。”

  “嗯，不怪你。”顧承祁說道。

  顧承祁能感覺到秦鈺朝自己這邊投來的目光，但還是忍住了沒有抬頭。

  正經的話沒說上幾句，幾個大男生又吵吵嚷嚷地聊起別的來了。趙雲翔又跑去端了好幾盤肉過來，他們這一桌儼然成了飯店裏最熱鬧的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