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算計(續)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1-02-05 12:45      字數:2694
  翌日,臨近午時,博野以南三十餘裏,滹沱水北岸,大量幽州騎兵聚集。

  他們沒有過河,原因之一,是原來連接南北兩岸的木橋斷了,整座橋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滹沱水水位很低,因為現在開春,冰雪剛開始融化,而雨水不足。

  所以,騎兵們策馬過河是沒問題的。

  隻要過了河,往南再走十餘裏,就能抵達博陵郡治安平。

  即便如此,主帥、幽州刺史獨孤永業還是沒讓將士們渡河,而是派出斥候,沿著河道往上遊過去偵查。

  等探明上遊情形,他再做決定。

  昨夜,在博野城邊紮營的幽州軍,將士們枕戈待旦,等著有不速之客夜襲,結果等來了日出,失望的發現預期中的夜襲並沒有發生。

  將士們“守株”一夜,未能等來兔子。

  後來,又有一個消息傳來:昨晚在博野外圍放哨的斥候,發現淩晨破曉時,有大量騎兵繞過博野,往北而去。

  獨孤永業得了消息,判斷這是楚軍的計策,故意佯攻北麵的南營州,迫使他們去追,追著追著,就追進了圈套裏。

  他離開幽州時,特地留下兵馬守州治薊城,所以楚軍騎兵長途奔襲卻攜帶不了什麽攻城器械,根本就攻不下薊城。

  對方越想他們去追,他就越不能去追,要反其道行之,南下,去信都。

  南下途中,過滹沱水,抵達博陵郡治安平,那裏尚未被楚軍攻陷落。

  到了安平,看情況再決定下一步做什麽,這就是獨孤永業的決定。

  眼見著就要到午時,往上遊偵查的斥候們帶來消息:上遊數裏外,果然有一道堰壩在蓄水。

  那裏,本不該有堰壩,而堰壩旁,果然有楚兵守衛。

  楚兵見來的齊兵較多,打不過便撤到南岸,隔著堰壩和齊兵對峙。

  現在,獨孤永業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敵軍在這裏設伏,於上遊攔河築壩蓄水,等他的兵馬過河過到一半,掘壩放水。

  如此一來,幽州軍就會被“攔腰截斷”,滹沱水南岸的敵軍隨後便趁機發難。

  他看向河的南岸,看著四周一片蒼茫,野地裏無數草木隨風搖擺,也不知裏麵藏了多少伏兵。

  “有意思,西邊的楚軍,佯攻北邊南營州,引我軍去追。”獨孤永業笑起來,“南麵的楚軍,在這裏設伏,想要來個半渡而擊,哈哈。”

  其他將領對主帥的慎重感到慶幸,方才他們還覺得獨孤永業太謹慎了,過個河也想那麽多。

  如今看來,小心一些總沒錯。

  那麽,現在怎麽辦?

  獨孤永業下令後撤,返回博野。

  對方這麽想“吃掉”幽州軍,那麽他就一定要慎重,為大局著想。

  獨孤永業判斷,皇帝撤到晉陽,必然點起兵馬去收複鄴城,屆時,河北地區要有兵馬牽製楚軍,迫使其分兵。

  那麽,他麾下幽州軍,就要承擔牽製的任務,能救冀州就要去救,若太勉強,寧可“斷一臂”,也要保住有用之軀。

  否則,一旦楚軍短時間內殲滅河北地區主要齊軍兵馬,對方就能全力以赴分兵去堵太行山各徑,完全實現對河北地區的關門打狗。

  所以,他不能輕易決戰,至少現在不能。

  急著決戰的是楚軍,對方越急,他越不能急。

  很快,幽州騎兵們掉頭,往來路去。

  為保安全,獨孤永業再次派出大量斥候,在道路兩側數裏範圍內偵查、探路,防止敵人半路設伏。

  。。。。。。

  下午,博野城外,風塵仆仆的幽州斥候,看到了依城紮營的楚軍。

  營壘已經立起來,有木柵,有壕溝,基本上就是利用他們原來的營盤建起來的。

  一日之內,攻防逆轉,早上離開博野的齊軍,回來時,博野已經失守。

  很顯然,主帥之前的布置——加強博野防禦——完全無效。

  探路的斥候,很快便將情況傳到後麵,後方,率領大隊人馬回博野的獨孤永業,得了軍情,有些猶豫:要決戰麽?

  今日來回跑了一趟,將士們有些疲憊,馬匹的體力消耗較大,而楚軍是以逸待勞。

  這種情況下決戰,剛開戰,己方就處於下風,就算打贏了,傷亡不會小,若打輸了

  獨孤永業決定繞路,避免決戰。

  幽州騎兵的備馬多,基本上是一人雙馬,所以沒必要戀戰,走就是了。

  他絕不會在對方期待的地方,和對方來一場決戰。

  那麽,往東百裏,是瀛洲州治武垣;往西百裏,是定州州治安憙;往北百餘裏,是南營州州治新昌,都未被楚軍攻陷。

  所以,要往哪邊撤呢?

  或者說,楚軍能在這三個方向上的哪個方向設伏?

  獨孤永業讓兵卒們分批去附近小河邊飲馬,再讓馬於河邊草地裏吃草、休息,補充體力,然後和將領們商議起來。

  已知,楚軍有兩軍,既然一軍在滹沱水南岸設伏,那就是之前圍困信都的楚軍。

  而奪了博野的楚軍,就是昨日從西南方向接近博野的那支軍隊,淩晨往北去,見他們沒有追,反而南下,於是這支楚軍掉頭來攻博野。

  所以,東、西、北三個方向,有伏兵的可能性都不高。

  除非有第三支楚軍趕來,在這三個方向之中一處設伏。

  按最壞的可能考慮,有第三支楚軍趕來,那麽,對方更可能是從鄴城方向過來,一路北上,過趙州,往定州來。

  而他們若要北返,得繞過博野,敵軍必然來追,所以,要繞一個大圈。

  既然要繞一個大圈去北邊的新昌,路程必然大幅增加,還不如直接去東麵瀛洲武垣,夜幕降臨時,就能抵達。

  這是很容易想到的最佳選擇,所以,楚軍也一定能想到。

  於是,獨孤永業和將領們商議的結果,是往西繞,繞過博野,去北邊的新昌。

  即便繞路導致夜裏露宿曠野,也比被對方猜出行軍路線、半路伏擊要好。

  計議已定,獨孤永業和將士們隨便啃了些幹糧填飽肚子,馬匹也都吃飽喝足,便再次上路。

  然而,馬不對勁。

  一個個蔫不拉幾的,無精打采,跑也跑不起來,有的馬開始拉稀,或者四條腿打顫,身子發抖,甚至四肢發軟,倒在地上抽搐。

  好像是吃壞了肚子。

  這怎麽可能?

  將士們放馬吃草前,就檢查過河邊草地,沒發現草地裏有什麽有毒的野草,至於河水

  幽州軍抵達博野後,偵查過四周地形,也探查過水源,這條小河的河水,當時斥候就讓坐騎喝過,沒問題。

  而且根據當地人的說法,這條小河的水,長期以來,牛羊以及馬匹喝了都沒問題。

  那是怎麽回事?

  唯一的可能,是河水今日被人投毒,投毒地點在上遊。

  對方算準他們會在這裏短暫休息、飲馬,所以

  不然,一整天都無異常的馬匹,怎麽方才喝了水,肚子就不對勁了?

  獨孤永業想到這裏,心中大驚:若真是這樣,萬事皆休!!

  果不其然,南、北邊,漸漸有騎兵出現,且越來越多。

  獨孤永業看著一個個拉稀或者倒地的戰馬,再看看麵露驚恐的將士,以及南北兩個方向,越來越多、越來越近的敵軍騎兵,欲哭無淚。

  對方是騎兵,而他們的馬都不行了,要打,隻會變成單方麵的大屠殺。

  看著西邊的落日,獨孤永業氣得脫下兜鍪,往地上一砸:

  怎麽,怎麽就這樣被人算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