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應對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1-02-03 12:47      字數:2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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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群山沐浴著晨曦,山間一條蜿蜒的道路上,路邊驛站處冒起幾道炊煙。

  這條山間道路名為滏口徑,是橫跨太行山東西的主要通道之一,也是往來晉陽、鄴城的一條要道,故而沿途有驛站。

  昨日奮力突圍、經由滏口入滏口徑的隊伍,夜裏在這驛站休息,天亮之後就要繼續趕路,前往太原。

  饑腸轆轆的齊國皇帝高緯,見自己的親信韓長鸞端來早膳,頗為期待,結果發現是平平無奇的湯餅,不高興了:

  “這是什麽!如何能吃!

  韓長鸞趕緊解釋:“陛下,驛站裏無羊,就隻有這...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朕不吃,不吃!你讓他們炙羊肉來!

  “陛下,一會還要趕路,來不及...

  高緯愈發惱火:“那麽他們為何不早些尋羊來炙!如此怠慢,該殺!

  高緯才十四歲,自幼嬌生慣養,哪裏吃過這種苦,加上昨日受了驚嚇,脾氣愈發惡劣,韓長鸞見狀麵露難色。

  他陪伴高緯數年,極受信任,知道如何應付這少年皇帝,若是平日,哄哄也就過去了,可現在不一樣。

  高緯就是不吃,但肚子餓,愈發惱怒起來,隨手抄起身邊東西就往地上砸。

  “乒乒乓乓的聲音中,一婦人入內,卻是高緯的奶娘陸令萱。

  昨晚,是陸令萱把惶恐不安的皇帝哄睡的。

  高緯見奶娘來了,放聲大哭:“姊姊!驛吏怠慢朕!

  此時風俗(北地)稱母親為“姊姊,高緯是陸令萱帶大的,視同母親,故有此稱。

  陸令萱早就摸清楚高緯的脾氣,三言兩語,就把皇帝安撫下來,並親自端來湯餅,喂高緯吃下。

  韓長鸞見狀鬆了口氣,趕緊交代:“陛下,一會就要啟程了。

  “那鄴城呢?高緯問,陸令萱也看著韓長鸞,韓長鸞回答:“此事,有驃騎大將軍安排,微臣不清楚。

  “一定要將南賊趕走!高緯嚷嚷起來,雙拳緊握,但想到昨日自己被南賊追得幾乎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心中又有些不安。

  陸令萱聽了“驃騎大將軍,趕緊問韓長鸞:“皇後那裏,用過膳了麽?

  “用過了。

  “好。陸令萱放了心,斛律皇後雖然不受高緯寵愛,但娘家非同小可。

  且不說鹹陽王斛律光如今生死如何,率軍護衛禦駕去晉陽的驃騎大將軍斛律羨,現在可千萬不能得罪。

  她讓高緯趕緊準備準備,一會就要趕路,高緯忽然想起穆昭儀,要去看看。

  陸令萱趕緊勸阻:“穆昭儀無事,陛下莫要擔心,還是先去看看太後和皇後,然後啟程吧。

  高緯隻想去探望穆昭儀,但拗不過“姊姊,便點頭答應,韓長鸞前方帶路,陸令萱跟著一起去。

  昭儀穆黃花,又名穆邪利,原本是斛律皇後的侍女,高緯不喜歡斛律氏,卻看上了穆黃花。

  陸令萱見這小娘子把皇帝的魂給勾了去,便收穆黃花做養女,穆黃花也樂得攀上皇帝奶娘,一拍即合,認了“姊姊。

  現在,穆黃花已有身孕,但陸令萱知道如今愈發不能得罪斛律家,自然要勸皇帝對斛律皇後好些。

  到了晉陽,還得斛律羨等人來主持大局,不然晉陽那些驕兵悍將鬧起來,光靠和士開可安撫不了。

  高緯分別和太後、皇後說了話,正要啟程,見了唐邕,又想起時局,趕緊問:“鄴城如何了?

  唐邕哪裏知道鄴城局勢如何,昨日能護送皇帝逃出來已經是竭盡全力,但又不能說不知道,便含糊其辭:

  “驃騎大將軍已經安排下去,河北各地勤王之師將起,不日便可抵達鄴城。

  “好,好!朕不去鄴城了,回去,回滏口,回滏陽!高緯激動起來,隻覺勇氣又回來了,“朕要率領大軍,趕走南賊!

  這話就太任性了,左右趕緊勸,唐邕也勸:“陛下,如今當以大局為重,陛下去晉陽方能穩住人心。

  “衝鋒陷陣,自有忠義之士用命,陛下安危關係江山社稷,不能輕易涉險。

  “南賊可惡,南賊可惡!高緯嚷嚷著,方才那“回去一說,也隻是臨時起意,昨日被人追擊的恐懼,可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

  唐邕剛要請皇帝啟程,高緯再問:“勤王兵馬何時能來?

  唐邕繼續含糊其辭:“總是需要十餘日時間,不過,許多兵馬剛離開鄴城沒幾日,想來,去而複返,不會太久。

  。。。。。。

  旭日東升,陽光灑在大地上,洺水畔,易陽城東北曠野處,突然出現的楚軍騎兵,撲向剛要拔營南下的北返回勤王諸軍。

  這距離勤王諸軍得知鄴城失守,不過一個時辰左右。

  而楚軍自東北過來,明顯是特地迂回,觸不及防的齊軍諸營,很快就在楚軍騎兵的衝擊下崩潰。

  許多人被騎兵撞倒、踐踏,亦或是逃跑途中,被自己人擠倒踐踏,現場很快失控,逃跑的兵卒為了活命,奪路狂奔,已經顧不得那麽多。

  易陽城門關閉,潰兵無法入城躲避,隻能湧向洺水上橋梁,往南岸跑。

  橋不寬,人們爭先恐後上橋,不少人被擠下河,墜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更多的人見上不了橋,不管會不會水,不管受不受得冷,索性直接涉水過河。

  入了河,行動不便,但後麵不斷有人向前擠,擠著擠著,有人倒下,拚命掙紮卻起不來,漸漸溺水。

  有人溺亡之前,拚命抓著身邊能抓到的東西,於是更多的人溺水,河麵上到處都是翻騰的浪花,以及黑壓壓的人群。

  呼喊聲、哀嚎聲不絕於耳,慘叫聲不時響起。

  好不容易過河的兵卒,大半截身子濕漉漉,上了岸被風一吹,當時就冷得不行。

  但是,當來到南岸的兵卒,看見南岸也有敵軍騎兵衝來時,連心都涼透了。

  太陽漸漸升起,洺水水麵漸漸變紅,被楚軍騎兵南北夾擊的齊軍,崩潰之際,越來越多的人倒在河裏、岸上。

  易陽城頭,守軍將士見著城外的慘狀,聽著城門處漸漸消失的叫門聲,心中悲憤,卻無可奈何。

  城門是不可能開的,否則潰兵爭先恐後入城,城門想關都關不上,敵軍定然尾隨入城,易陽也守不住了。

  但是,看著友軍在麵前被敵人肆意屠殺、踐踏,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憤怒和屈辱,讓城頭將士氣得腦袋發脹。

  他們不明白,這些敵人是怎麽襲擊鄴城得手,畢竟那是一國之都,城牆高大,駐軍也不少。

  他們不明白,鄴城昨日淪陷,怎麽今天一大早,就有敵騎衝到一百六七十裏外的易陽,將還沒反應過來的勤王兵馬打了個措手不及。

  對方動作這麽神速,那麽,撤出鄴城的皇帝怎麽樣了?

  是平安進入滏口陘,往晉陽而去,還是半路上被楚軍追上,做了階下囚?

  守軍想不明白,但率軍晝夜奔襲的韓熙想得明白,看著遍地狼藉的戰場,以及孤零零的易陽城,連夜趕路的疲憊消失得無影無蹤。

  作為皇帝的元從,韓熙不太想做禁衛軍官虛度時光,他更想帶兵打仗,馳騁沙場。

  所以,有了出擊立功的機會。

  皇帝用計,讓雲集鄴城的勤王兵馬被其朝廷遣散,而北歸的軍隊,算算日期路程,應該是在易陽附近。

  所以,韓熙和部下沒有參與昨日的“入鄴,而是在外圍待命,以防不測。

  得皇帝下令後,韓熙率軍直接往北而去,以“齊軍的身份,穿州過縣,追擊北上的齊軍。

  現在,趕上了,在易陽宿營的北返勤王兵馬,被他們打得等於全軍覆沒。

  再等下一波勤王兵馬聚集,也是至少數日之後的事情。

  如此一來,己方可以在鄴城站穩腳跟,後續援軍抵達,而之前後撤的各路北伐軍,也會卷土重來。

  韓熙讓部下將投降的兵卒繳械,用繳獲的馬匹馱著,履行“投降不殺的承諾,率軍撤退。

  留下這些被繳械的兵卒在野地裏呆若木雞。

  皇帝要讓失魂落魄的潰兵,將鄴城淪陷的消息帶向四方。

  與此同時,楚軍“投降不殺的承諾,也會一同傳向四麵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