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喝!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0-05-17 12:47      字數:3308
  湖畔某漁村,李笠和手下陷入苦戰,將其重重包圍的大伯大叔們,手拿小杯,杯裏盛著米酒,向珠署一行人發動如潮攻勢。

  珠署這邊,多是貧寒出身的魚梁吏為主,平日裏喝不起多少酒,所以酒量不行,如今一杯接一杯的米酒下肚,紛紛“陣亡”。

  李笠的“副將”王樂,和十幾個人拚酒之後,英勇“戰死”,醉得一塌糊塗,如今拚死守護‘中軍’的壯士,就隻剩下李笠帶來的“酒保”六人。

  劉犢子作為“酒吞隊主”,帶著其他五人,豪邁迎戰,與‘敵兵’不停拚酒,拚得“人仰馬翻”。

  一旁,酒勁上頭的李笠,和幾位村中長輩說起自家往事,說著說著,悲從心中來。

  鄱口北三十裏有白石村,村裏有一戶李姓人家,老李和李大郎,在大同元年鮮於琛妖黨作亂時喪命。

  幾年後,李二郎捕魚時受寒染病身亡。

  李家就隻剩下兩對孤兒寡母,苦苦支撐,差點就因為還不起債,家破人亡。

  後來的事情,鄱陽地界已經傳開,李三郎的英勇事跡,人們多有耳聞,如今見著李三郎就在麵前,一邊喝酒一邊嚎,在坐的叔伯長輩們隻覺這後生不容易。

  李三郎的遭遇,許多鄱陽漁民都經曆過,在水邊討生活的人家,日子有多辛苦,有多少親人捕魚時染病身亡,說出來都是淚。

  毫無疑問,這個李三郎確實是鄉裏鄉親,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當然不會禍害鄉裏,而事實也證明了這點。

  “三郎啊,莫要擔心,大伯雖然沒什麽見識,但事理多少都明白些。”一個中年人,拍著李笠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著。

  “你帶著大夥捕魚、養魚,這是好事,也是善事,若是缺人,和大伯說一聲,大伯馬上給你找來好小夥,一個比一個能幹活!”

  又有人搭話:“大鯰彭那小子,魚鮓買賣做得紅火,不過有他阿耶管著,拿不了主意,你不一樣,但凡有什麽事,說一聲,我們這裏照辦,不用擔心。”

  “我們這裏靠水也靠山,山裏有不少山貨,既然你這邊有多少收多少,行,我就讓後生們多進山,多弄些好玩意出來。”

  “多謝,多謝諸位叔伯”李笠搖搖晃晃起身,端著酒碗,向諸位敬酒,然後連續幾口喝下肚。

  自釀米酒的後勁很足,湧上來時,李笠差點就醉過去了,好不容易撐下來,看人都是重影。

  眼見著李三郎拚命到這個地步,大夥適可而止,不再倒酒,而是和李三郎繼續聊天,聊家常。

  對於這些長輩來說,李笠不是什麽“橫征暴斂”的貪官汙吏,而是鄉裏鄉親的後生,如今後生登門拜訪,一起喝酒聊天,再正常不過。

  至於先前讓大夥憂心忡忡的“珠役”,看來李三郎有辦法解決,不會讓鄉裏倒黴,還帶著大夥捕魚、養魚,可是個好兒郎。

  更別說李笠的船每到村邊靠泊,都會帶著貨郎,極大方便了村裏人購買日用品。

  而時不時來村裏收購漁獲、山貨的快船,還會捎帶著村民往返各地,確實方便。

  所以,李笠的名聲,很快就再次變好,湖畔各漁村,說到白石村李三郎,那都是要誇獎一番的。

  這樣的好人,當然能幫則幫。

  先前傳的“白石烏李”,變成了“白石烏鱧”,因為大夥都知道李笠如今開新塘養烏鱧,很有本事。

  有人問:“三郎,你養那麽多烏鱧,是要賣給大鯰彭麽?”

  “賣、賣、賣”李笠變成大舌頭,說話含糊不清,好不容易才說下去:“賣一些,我自己也賣一些,待得年底,叔伯們要吃烏鱧,我就送、送”

  “哎喲,烏鱧都是吃肉的,你養大不容易,我們哪裏能白拿不過你們村養了那麽多雞,可得便宜些賣給我們,還有蚯蚓。”

  “行,行,我、我讓黃團送來,那小子能喝酒卻老躲著,你們逮著他喝酒,給我往死裏灌、灌、灌來,喝!”

  。。。。。。

  李笠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寢室,轉頭看去,窗口外一片昏黃,他好一陣子才回過神,想起自己失去知覺前是在喝酒。

  今日,有好幾個村的裏司帶著村民搖船來鄱口賣魚,賣給大鯰彭作場,於是李笠擺酒請客,一輪輪拚下來,當然是兩敗俱傷。

  這段時間以來,李笠隔三差五就有應酬,要麽是在別的村子喝,要麽是在鄱口請人喝,喝來喝去,喝得頭痛、反胃,感覺快要喝得胃出血了。

  仿佛當年,自己為了跑業務,到處和人喝酒那樣。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武祥端著溫水進來,見李笠醒了,趕緊扶他坐起來。

  “你小子臨陣脫逃,不仗義啊”李笠嘟囔著,武祥嘿嘿一笑,把碗放到李笠手中:“這不是要以防萬一嘛,你喝得不省人事,萬一有急事,我來拿主意。”

  李笠喝著水,不忘問:“人都安排住下了麽?”

  “住下了,放心,寸鯇,你也別太拚了,萬一喝壞了身子,那可得不償失。”

  “沒辦法,這就是在打仗。”李笠把碗放好,起身在房間走動:“我得一個村一個村去拜訪,和他們拉關係,談事情。”

  “既然去了,就得喝酒,不然,人家以為你看不起,嫌他們那裏寒酸、酒濁。”

  “一上來,什麽也不說,先走三杯,唉,我是上門談生意的,不是去橫征暴斂,不這麽喝,怎麽能和他們說到一塊去?”

  “酒場如戰場,即便酒量不行,氣勢也不能輸了,雖然喝得難受,你看看,這兩三個月來,局麵不是被我們打開了?”

  李笠所說,武祥明白,李笠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巴結京城來的大官,得了張虎皮,可以在彭蠡湖區“便宜行事”。

  一番操作下來,短短數月時間,至少在彭蠡湖東畔,李笠的名聲大振。

  剛開始還有人罵“禍害”、“白石烏李”,如今個個都誇“李三郎”,李笠可比以前更有名氣了。

  又招募大量青壯入船隊捕魚,亦或是養魚,還組織快船“武裝護漁、護珠”,以驅逐水寇為借口,鍛煉隊伍。

  如今,白石村李三郎可是很有實力的船主、魚主了。

  李笠覺得腦袋清醒許多,沒那麽脹了,問道:“我這邊進展順利,你那邊呢?不是說有個大買家,要買許多鎧甲麽?”

  武祥回答:“我覺得這是個陷阱,還在周旋。”

  “對方可能是什麽來路?”

  “恐怕後麵的靠山是權貴,心狠手辣的那種。”

  “那你要小心,他們若一開始就居心叵測,那麽必然做了許多安排,你莫要大意。”

  “放心,我知道的。”武祥說完,透露一個消息:“最近,有個來鄱陽遊學的沈郎君,據說是什麽吳興沈氏子弟,成日裏和郡裏大戶子弟交遊,稱兄道弟的。”

  “連黃檔主的幺子黃四郎,也跟他走得很近,我聽到風聲,這沈郎君在鄱陽,似乎不光是遊學,還琢磨起新平白瓷的買賣。”

  李笠不以為意:“有肥肉擺上食案,當然會引得各地饕餮紛至遝來,這沒什麽。”

  武祥繼續說:“我又聽人傳,似乎有人在對湖裏一些寨主、當家施恩,似乎想要收買人心,不過隻是聽到風聲。”

  “想要渾水摸魚的人,當然不止我們,這種事,攔不住。”李笠撓撓頭,看向窗外,“恐怕來的還不止一撥人,我們隻要按計劃行事即可。”

  “不過,你得多個心眼,莫要被外來饕餮把我們自己碗裏的肉叼了去。”

  武祥點點頭,想了想,問:“寸鯇,那亂世真的快要到了麽?”

  “是,也許明年,也許後年,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李笠坐下,有些落寞:“也不知,到時我們能拉起多少隊伍,能不能保衛家鄉。”

  “一定能招募許多人的!”武祥激動起來,“寸鯇,如今你的名聲可響亮了,真有那麽一天,隻要豎起大旗,必然八方來投。”

  “無糧不聚兵。”李笠知道什麽是重點,名聲要有,但能穩住人心的還是糧食:“打仗打的是錢糧,沒有糧食,軍隊人數再多,數日之內就會潰散。”

  “可我們沒地種糧食,所幸,彭蠡湖周邊產糧,我們可以花錢買,然後屯起來。”

  “之前已經屯了不少,但還不夠,我們不能懈怠,要趁著糧價不高,多賺錢買糧食。”

  “但囤糧會引來注意,我們已經借著護漁、養魚的名義招募青壯,若再讓官府注意到我們在大量囤積糧食,恐怕會判斷我們是圖謀造反。”

  “所以,糧食要分散存儲,既要不引人注意,又要確保糧食的安全。”

  李笠越說越精神,武祥聽著聽著覺得不對頭:“寸鯇你成日裏忙來忙去的,到處喝酒拉關係,關係是拉起來了,可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什麽事?”李笠覺得莫名其妙。

  “采珠啊,你可是珠官,如今都沒見什麽動靜,年底可是要上繳上萬粒珍珠的,如今都要入秋了”

  李笠笑著擺擺手:“不要慌,我已有準備,完全沒問題。”

  武祥見李笠如此淡定,很好奇:“寸鯇,莫非、莫非你已經買了許多珍珠,要拿來頂數?”